第十六章 参天巨树
眼前的这人，衣衫褴褛，形如枯槁，甚至肩头的皮袄撕开了一道口子，露着半个肩膀。脚步蹒跚，一张圆脸还挂着几丝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慢慢朝我走来，口中呢喃地念着我的名字：“苏……烈……”
是失踪的萨奇！
我赶紧迎上去：“萨奇，你怎么会在这儿，其他人呢？”
萨奇的双目空洞且呆滞，语速缓慢：“我们遭遇了一群乌鸦，它们见人就啄。大家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我只觉得萨奇身体冰凉，浑身硬邦邦的，急忙扶他坐下了。
其余的人都一脸好奇地看着他。我只是简单和双方介绍了一下。
好半天，萨奇都没有缓过来。
吴显彰扶了一下眼镜，口中啧啧称奇：“大难不死，大难不死啊。”
“萨奇，你好好休息吧。不过林场那边，我看你还是不要回去了。不如我送你下山，和组织说明这里的情况。”
萨奇抬头看着我，眼睛还是一样无神，缓缓问道：“你去哪里？”
他的话语不带任何语气，我猜想，他大概是吓坏了。
“吴教授他们要做一个科研项目，离这里还很远，我带他们过去。”
“我也去。”
萨奇这简短的三个字，令我很惊讶：“你这幅样子，还怎么和我一起走，我还是带你下山吧。”
萨奇摇了摇头：“林场丢了，我是个逃兵，没脸下山。而且这一带，我比你熟。”
这番话说出来，让我没有了反驳的理由。只是眼前的萨奇，总让我觉得有一丝丝的怪异。他语速极其缓慢，不夹带任何的感情色彩。
这么半天了，他的手还是冰冷无比，脸上更不见半分血色。我担心以他的身体状况，走不远，只好看向了吴教授。
本来希望，吴显彰可以劝服萨奇下山。可是他却一拍大腿：“行啊，难得萨同志肯加入我们，当然是好了。有你加入，我们定然会事半功倍！”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
“同志们，我军胜利归来！”远处，传来了老吴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只见他手里拎着两只野兔，肩膀扛着猎枪，上面还拴着两条鹿腿。
走到了近前，他愣住了：“老萨，你小子还活着呀！”
萨奇翻起眼皮，看了老吴一眼，只回应了一个字：“唔。”
老吴兴奋地把手里的家伙全都给扔了，扑上来抱住了萨奇：“太好了，你真是福大命大！”
萨奇任由他摇晃着，脸上不见一丝的舒愉之色，仿佛从来不认识眼前的吴文化一样。
我捡起了地上的野兔和鹿腿，问道：“这哪儿来的？”
老吴这才从激动中缓过神来，当即就吹开了：“哈哈，吴爷我没走多远，就看见了一个兔子窝，就这么随手一掏，就抓住了这俩畜生；这鹿腿当然也是我打的了，就是那头鹿太大了，我抬不动，只好切了两只腿带了回来。”
我低头看了一下，兔子是刚死的，可是两条鹿腿冻得冰凉梆硬。猜想可能是某种野兽猎杀了这头鹿，没有吃完，被老吴捡了便宜。
既然有吃的，我也不当中揭穿他了，当即架起火来，拔毛蜕皮，大家吃了个痛快。
我特意从鹿腿上割下了一块好肉递给了萨奇。
萨奇木然地接过去，放进嘴里嚼了两口。可是肉渣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不一会儿，一口肉全都给吐了。
老吴数落道：“哥们儿，吃不了也别糟蹋东西啊，我好不容易才搞来的。”
我拍着萨奇的背：“可能是他受了惊吓，吃不下东西。”
大家吃完后，趁着休息的时候，吴显彰拿出了地图，请教萨奇，询问图上的山洞在哪里。
萨奇只看了一眼，伸手指着前方，没有说话。
“多远啊？”老吴忍不住问了一句。
谁知萨奇只说了两个字：“前面。”
“知道是前面，问你距离呢，多远？”
“前面。”
“我去，该不是老娃子把你的脑子吓傻了吧？”
我上来劝道：“算了，萨奇，你在前面带路，我们跟你走就是了。”
萨奇慢慢站起身来，脚步僵硬地往前走去。
我们没想到他这么快动身，只得匆匆跟了上去。
老吴看着萨奇冷漠的背影，说了一句：“老烈，不对吧，这他妈是老萨吗？”
“咋了？”
“他以前见着我们，那叫一个亲。怎么这会儿跟变了个人似的？”
我猜测说道：“渡鸦给他造成的刺激太大了。我说你，这一路上那张讨人厌的嘴收敛着点儿，别啥话都往外冒。”
“咋地，你还怕他想不开自杀啊？”
“走吧。”
随着我们深入黑林子，周围的树木变得越来越高大，也却来越粗壮。
我和老吴都没有见过这番壮阔的景色，那一棵棵的树木仿佛是拔地而起的楼房，我们不禁时常环视左右，怀疑是否身处一处世外桃源。
除了一直往前走的萨奇，其余的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所折服。
吴显彰感慨道：“没想到，东北还有这样的景致。唉，可惜了，我的相机落在了包里，要不然的话，真应该好好拍下来。”
我扭头看了一眼梅若裳，她倒是杏目低垂，对眼前的这番景象视若无睹。
萨奇完全不回头看我们，只顾着一个人往前走。幸亏他的步幅不大，且速度极慢，我们这些看风景的这才能跟得上。
众人又走了一个多小时，绕过面前一棵树木后，映入眼帘的景致令我们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一声惊呼：“哇——”
只见我们面前，矗立着一株参天巨树。没错，的确是参天巨树。抬头望去，根本望不到头，少说也有数百米高。树干极其粗壮，目测至少需要二三十人才能合抱。而它巨大的树冠，虬张开来，似乎遮盖了整片黑林子。
老吴忍不住紧跑几步，超越了萨奇，冲到了巨树下面：“老烈，哥哥这回可没白活啊，开了眼啦！”
我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自从我出生后，第一次被实实在在的震惊到，只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头皮发麻。
这就是所谓大自然的力量吧！
吴显彰不顾年迈，也跌跌撞撞地跑上前去，两只手扶在了粗大的树干上。跟这棵巨树比起来，他是那么的渺小。
吴显彰带着哭腔喊道：“了不起的生命，了不起的生命啊！小梅，快来，快来看。我们成功的第一步，这是我们成功的第一步啊。”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几乎喜极而泣。
我的双手轻轻颤抖着，也忍不住走上前去，摸了摸树干。入手处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粗糙，反而丝滑无比，就像是摸在了绸缎上。
“老烈，这是什么树啊？”老吴摸着巨树，两只眼睛露着喜悦之色，仿佛见到了人民币。
我虽然是护林员，但我真的没见过这样宏伟的巨树，只好如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这得值多少钱啊？”他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我摸着树干，目光不曾看他，却微笑着说道：“警告你小子别动歪心思啊，要是让我知道了，第一个饶不过你！”
这棵树仿佛有一种巨大的魔力，我、老吴、吴显彰、梅若裳，甚至于沉默寡言的董胜武，都被它吸引住了。一遍又一遍地摸着巨树，谁都不肯轻易撒手。
倏地，我脑海中突然有一股电流飞过，只觉得头痛欲裂，我“啊”的一声抱住了头，急忙后退了两步。
那股痛感须臾间便消失了，我这才清醒过来，看看周围，突然叫道：“萨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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