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八章 只身逃命

吴显彰被我的吼声吓得哆嗦了一下，他颤颤巍巍地说道：“这件事，得从很早以前开始说起了，对，就是从我得到那本书开始说了。”

话说那一年，吴显彰才二十出头，当时他刚刚从大学毕业。一个大学生，有多金贵，不言而喻。

许多机关向吴显彰伸出了橄榄枝，吴显彰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最终选择了北平研究院动物学研究所（那时候还没有解放）。

吴显彰说道：“不管你信不信，那时候我也还年轻，想的很伟大。就和你现在的想法一样，我们的地球是由多种生物组成的。生物的多样性，保证了大自然的可持续发展。保护动物，就是保护我们人类自己。可惜呀，去了一趟新疆之后，这一切都改变了。”

那还是在解放前夕，吴显彰等人去了新疆做一次科学考察。当时同行的，除了吴显彰和他的老师，还有几个人，均是动物学生物学的后起之秀。

吴显彰一路上都很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一项科学考察，内心难免激动。尤其是见到新疆广袤的土地、壮阔的景象、热情的少数民族同胞，吴显彰更是激动不已。他那时候甚至想过，以后就留在新疆一辈子。

可是很快，他老师的一句话，就打断了吴显彰的幻象。

原来，老师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做什么科学考察，而是要从新疆逃出去。

吴显彰很惊讶，问老师这是为什么。

那老师叹了一声：“现在兵荒马乱，全国都等着解放呢。到时候，我们北平研究院动物学研究所还能保住吗？我这次出国，可不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是为了保住我们多年的研究成果！”

尽管老师说得大义凛然，但是吴显彰不会轻信的。他这位老师，曾经在那个风云变幻的年代数次倒戈，这一次选择逃出国，也是为了保命。

吴显彰一腔热血，觉得这简直与牺牲奉献的科学精神相违背，他大声怒斥：“咱们是国家培养的人才，我们应该留在中国！不管她怎么变，都是我们的祖国。我们应该把我们学到的一切都用来支援国家建设，只有这样，国家才能更强大！”

“你少在这儿给我讲大道理！”老师怒上心梢，“我出生的时候，慈禧那老妖婆都还活着呢。那时候就说富兵强国，可后来呢？国家打了这么多年仗了，你以为真的天下会太平吗？我老师，亲手带着我的老师，就是被小日本害死的！人都死了，就算你有一身的本事又能怎么样？”

“但你也不能当逃兵！”吴显彰怒道。

“我不是当逃兵，只是为了保住我们的心血，保住研究所的这些资料。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国家真的强大了，我还会回来，将这些数据资料交给国家的。”

吴显彰当时血气上涌，跨前一步要据理力争，却见自己的同事和同学，竟不约而同全都站了起来。他们就站在了老师的身后，对着吴显彰怒目而视，眼神中出现了不可调和的愤怒，甚至还有两人的手摸向了腰间。

在这一刻，吴显彰突然明白了，原来这些人竟然都是支持自己老师的。只有他这么傻，只有他还天真地要坚持所谓的真理。

吴显彰的头脑很聪明，他一下子就看穿了，如果他坚持争论下去，只怕会死在这些同僚的手里。

当时的新疆解放在即，当地兵荒马乱，根本没人会理会一个年轻人的生死。这些人完全可以把他杀了，尸体往戈壁滩上一丢。

吴显彰想到这一幕，心里阵阵害怕。但他不动声色，只是说道：“这件事太大了，你……你还是让我想想吧。”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一走出屋子，吴显彰便拼命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绝难劝住他们了，只能先想办法逃离。

他一口气奔出了城镇，跑到了荒郊野外，只跑得四肢乏力，嗓子都快要冒烟了，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回头望去，依稀还能看到城镇的炊烟。如果被他们察觉自己已经逃走，说不定马上就会追来。

吴显彰六神无主，望着一望无际的荒郊戈壁，不知道自己又该何去何从。

正在这时候，一辆驴车迈着走节奏的步伐走了过来。车夫是一个戴着维族小帽的老汉，留着一部花白的长胡子，手里的鞭子挥得山响。后面的车斗里，堆放着稻草。

吴显彰跌跌撞撞地迎了过去，将车拦了下来：“等一下，等一下。”

“吁——”维族老汉急忙勒住了缰绳，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你要干什么嘛？”他的汉话十分生硬，但也能听懂。

吴显彰将身上的钱全都拿了出来：“大爷，您要去哪儿，能不能受累捎我一程，我愿意给钱，我把钱全都给你。”

维族老汉直摆手：“诶，我要回家嘛，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们不顺路嘛。”

吴显彰一听这话，正中下怀。他巴不得往远了走，既然拦不住老师他们，总要离他们远些，自己才能更安全。他说道：“没关系，很远很远的地方也没关系。大爷，求求你让我上车吧，我……我是遇到坏人了，被他们追上，我就死定了呀。”

维族老汉也很为难：“诶，年轻人，不是我不帮你嘛。我的车被人包下了嘛，客人是不会同意的。”

他话音刚落，车斗里却突然传来了一声：“没事，让他一起上来吧。”

吴显彰这才发现，原来车斗的稻草堆上，躺了一个人。

这人一头干练的短发，高鼻深目，留着很浓的胡须。他的胡须打着卷，衬得他这张脸有点儿吓人。

乍一看，这人与当地少数民族的长相没什么区别，可是一口汉语说得十分流利。

既然这位客人都同意了，维族老汉就爽快地让吴显彰上了车。

吴显彰爬上了稻草堆，对着这位客人再三致谢：“多谢，多谢。”

这客人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吴显彰，从身边拿出了一只羊皮水囊，递给他。

吴显彰迫不及待地一把夺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直喝得肚皮溜圆，才肯罢休。

他将水囊还给那客人，客人笑着说道：“小伙子呀，看你斯斯文文，像是个读书人啊，怎么，被大兵追了吗？”

吴显彰不敢说出实情，只说是遇到了沙匪，一路逃命。

谁知，这客人当场揭穿了他的谎言：“你不老实呀，沙匪怎么会靠近城镇呢，你在说谎。”

吴显彰脸上一红，只好说道：“是真的，其实我是北平研究院动物学研究所的，来新疆做考察。结果我们遇到了沙匪抢劫，其余人都死了，只有我逃了出来。”

客人微微皱眉，但他并没有纠结于沙匪的问题，而是说道：“你是动物研究所的，从北平来的？”

“对。”

“啊，北平那个城市好吗，是大城市吗？”

在中国的地盘上，还有人不知道北平？吴显彰虽然有点儿疑惑，但还是简单讲了讲。

此后，他们俩谈话的话题一直围绕着北平这座城市。

驴车在荒芜的道上行进，俩人足足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北平的一些名胜古迹、风土人情，聊到了当地的特产，甚至几条胡同的名字。

最后客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你还真是从北平来的。”

吴显彰这才知道，原来这人是在试探他。不禁暗想：这人的心机好深啊。

不过当时时局动荡，多留些心眼儿也没什么坏处，所以吴显彰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可是没过多久，吴显彰就发现自己错了。眼前这个大胡子客人的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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