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他要对妻儿负责

“嫂子，我听嬷嬷说了，您要去集市施粥，我和您一道去吧。”周臻臻的身形看起来仍是有些羸弱，但脸上却已是恢复了一些血色，不再像前些日子那样苍白。

“臻臻，你身子还没养好，集市上又乱……”青娘有些不放心，周臻臻只笑着上前挽住了她的手，“不碍事的，每日里待在房间里也挺闷的，跟您一起出去，就当是舒展一下筋骨了。”

见她这样说来，青娘便是答应了下来，姑嫂二人连同府中的下人与侍卫一道去了集市，果真见粥棚已是搭好，青娘和周臻臻都是系上了围裙，和两个嬷嬷一道拿起了舀勺，开始为大燕的难民们施粥。

“瞧瞧，那是谁家的人？她们居然在给大燕人发吃的！”

“可不是，搞啥玩意，不晓得咱们和大燕人不共戴天呐？”

“就是，这是昏了头吧，有这些粮食给咱们不好么，分给大燕人做什么？”

周围的议论纷纷，起先倒也只是小声议论，可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大，就连青娘都是听见了。

“嫂子，你听……”周臻臻有些担心地向着青娘看去，青娘的脸色仍是温和而沉静的，只逐一将桶里的米粥分给那些面黄肌瘦的难民。

“没事儿，咱们继续分粥。”青娘安慰着小姑，见她如此，周臻臻也不再多说什么，只专心忙碌了起来。

“你们不知道吧，这娘们是大燕人的婆娘，她男人姓完颜，以前是大燕的大将军，也不知道有多少梁人死在了她丈夫手里！”

“啥？那她怎么还在咱们这里？”

“听说是他们一家人在大燕混不下去了，跑到了大梁来，和咱们的三殿下一起联手去和大燕人打仗哩。”

“这算什么事儿？大燕不要的人，咱们还当个宝供起来了？瞧她身后还带着丫鬟和下人哩！这吃的喝的用的不还是咱们的钱？”

“燕嫂子说的是，住咱们的地儿，吃咱们的用咱们的，还有脸去给大燕人送吃的，她这脸皮怎么就这么厚？”其中一女子一脸不忿的样子，冲着青娘呵斥道，“喂，咱们说你呢，你凭什么拿大梁的粮食去给大燕人吃？”

“对，不许你把粮食给这帮大燕的杂碎！”有人喊道。

“呵呸！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嫁给谁不好，嫁一个大燕人，尽干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事！”有人大着胆子向着青娘走近，猝不及防地向着青娘吐出了一口口水，那口水并未沾上青娘的身子，却充满了羞辱的味道。

青娘停下了手中的勺子，她向着周围看去，看着那一双双包含着厌恶，不解，气愤，哀伤……等神情的眸子，她只觉得心里仿佛蕴着千言万语般，她站在那，与众人逐一对视着，开口道，“我也是梁人，我和大家一样，我也曾经恨过大燕人，我恨他们发动战争，我恨他们来伤害我们，可是，发动战争的是统治者，受苦受难的却是老百姓，在大燕也有许许多多和咱们一样的百姓，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厌恶这场战争，他们也因为这场战争失去了亲人，有妻子失去了丈夫，有母亲失去了儿子，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

“让战争终止吧，不要再让战争继续下去，也不要再让两国的百姓世世代代地怨恨下去，我也是母亲，我不愿我的孩子长大后还要去上战场，难道你们愿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战场上去吗？”

青娘的声音带着些许的轻颤，却显得更为真挚，她的话音落下后，围观的众人都是沉默了下去，诸人面面相觑，却都是不说话了。

“我相公虽然是大燕人，但他会尽最大的努力来终止这场战争，让北境和两国的百姓都能过上太平的日子，请大家相信……”

“说得比唱得好听，那些大燕人诡计多端，谁晓得你男人的话能不能信，”围观者中有妇人一手掐着腰，一手向着青娘指着骂道。

“对，谁晓得你们安的什么居心，总之，你们现在在大梁，咱们就是不许你们拿咱们的粮食去喂这些大燕人！”

“不错！”

“不许去喂大燕人！”

围观的人群声音越来越高，已是有人按捺不住的上前要去哄抢粮食，府中的管家与下人见状连忙上前制止，张妈则是慌慌张张地将青娘与周臻臻拉到了一旁，小声劝道，“夫人，臻臻小姐，咱们快些回去吧，要真闹起来可收不了场啊。”

青娘的心“砰砰”跳着，她向着那些暴动的人群看去，就见好些人都是将那些大燕的难民挤到了一旁，甚至还有人向着一些老人和孩子身上踩了几脚，一时间哭泣声，惨叫声，叫骂声，呼喝声……乱到了极点，就连袋子里的米也是被人抢去了许多。

“他们都疯了，这些人简直是强盗……”周臻臻喃喃开口。

青娘握住了周臻臻的手，见场面乱成这样，也生怕从府中带来的人会控制不住局势，让那些暴乱的百姓伤害到自己与周臻臻，青娘收回了目光，不得不与周臻臻一道回了府邸。

见青娘的神色黯然，一路上都不曾说话，周臻臻看着有些不忍，只轻轻握住了青娘的手，“嫂子，你别太难过，毕竟两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一时间要大伙儿转变观念也实在是难，等日子一长，两国可以通市，两国百姓也可以通婚，就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了。”

“你说得不错，”青娘微微打起了精神，两国积怨多年，又哪里是短期内可以改变的呢？可话虽如此，却还是让人不由得有些心绪沉重，她想起了丈夫，她不晓得完颜显峰现在如何，这条路这样难走，也只有他们彼此相互依偎，相互扶持才能走得下去。

“嫂子，”一旁的周臻臻沉默许久后，又一次开口。

“臻臻，怎么了？”青娘收回神来，向着她看去。

“我若说错话了，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想说，既然这条路这样难走，嫂子为什么一定要走呢？”周臻臻的眼眸晶莹，与青娘轻声问道。

“臻臻？”青娘有些惊讶，没成想周臻臻竟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我知道，大哥和嫂子都是一样的念头，你们想停止打仗，想让两国握手言和，那样不管在大燕还是在大梁，你们都可以过上太平的日子了，是不是？”

青娘点了点头。

“但嫂子你想过没有，”周臻臻的眸心澄澈，笔直地向着青娘看去，“倚着哥哥的本事，还有他手下的那些兵力，他完全可以在北境自立为王，他可以反了大燕的君主，也可以打服不愿意受他统治的梁人，到了那时候，你们一家人又何须要担惊受怕呢？不管在大燕，还是在大梁，又有谁敢看不起你们？”

青娘很认真的听完了周臻臻的话，周臻臻本以为听了自己的这番话青娘会不高兴的，但青娘的神色仍是十分温和的，她点点头，说，“你说的没错，若相公真的自立为王了，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瞧不起我们了，我们也不用担心在大燕或是大梁都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

“那么，嫂子，你为什么不让哥哥这样做呢？凭着哥哥的能耐，只怕没有人能抵挡住他。”

青娘微微摇头，“你哥哥曾经说过，江山不是那样好打的，是要有无数的白骨去堆砌的，若是他选择在北境自立为王，很可能会形成另一种局面。”

“是什么？”

“大燕人和大梁人联手，一起来对付他。”青娘的声音仍是温柔的，似乎在说着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他说过，若只有他一个人，反也就反了，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可他……有了妻儿，他做的每一个决定中都不能只想他自己，他还要想我和孩子，也要想他手下的将士，他要对妻儿负责，也要对将士的性命负责，他不能为了自己的野心和名声，就去做这样冒险的事。”

周臻臻的眸心微微一颤，有许久都没有出声。

“所以，你现在明白了吗？”青娘唇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很高兴，我和你哥哥在这件事的想法上是一样的，我们都觉得，权势地位并不是第一重要的，停止杀戮，让一家人能安安稳稳的待在一起，看着孩子们慢慢长大，比称王称霸都要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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