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时常想,夜夜想
“你还要在屏风后面藏多久?”完颜显峰眉眼阴冷,他将孩子放在了塌上,吐出了一句话来。
青娘一惊,才晓得他早已发觉有人藏在了这里,细想一下倒也不觉得奇怪了,他是大燕的大将军啊,这些年来他也不知多少次与死亡擦肩而过,帐子多出了一个大活人,又怎能瞒得住他呢?
青娘心里百转千回,却怎么也迈不开那一步,她只觉得无颜面对他,亦不晓得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他。
完颜显峰听着屏风后并没有传出动静,若不是怕吓着孩子,加上察觉到此人并没有刺杀他的打算,他早已亲自将这个人擒了出来。
完颜显峰失去了耐心,低声喝出了两个字,“出来!”
屏风后终是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完颜显峰神情冷峻,回眸看了一眼。
就那一眼,他整个人都是怔在了那儿。
青娘的眼中蕴着水光,她看着他,两人已是许久不曾这样面对过彼此,此时相逢,恍如隔世。
“你没有回大梁?”完颜显峰的声音有些低哑,不等青娘回答,他已是情不自禁地向前走了两步,向着青娘伸出了胳膊,将她揽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一如既往的宽阔与温暖,青娘刚触到他的胸膛,眼泪就是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她的手指有些轻颤着,却还是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身,近乎哽咽般的说了句,“对不起。”
完颜显峰没有回话,却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许久后完颜显峰方才松开了她的身子,他抚上了青娘的面庞,乌黑的眼瞳中漾着的仍是一如既往的怜惜与情意。
青娘将自己与他分别后的经历大致说了说,她回眸看了熟睡中的孩子一眼,轻声道,“我求了乌璐木,让她想想法子将我送到军营,让我来看看虎哥儿。”
“你就只担心虎哥儿,没有想过我吗?”完颜显峰的声音十分低沉,青娘听着鼻尖却是一酸,她又怎能没想过他,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想的也全是一个他啊。
“想,时常想,夜夜想。”青娘的声音很轻,将自己的思念告诉他,“可我……我没脸来见你。”
青娘说着就是低下了眼睛,有歉疚与难堪的泪冲上了眼眶,让她的声音也是变得轻颤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偷走你的行军图,我爹娘,哥哥姐姐,还有慧娘和冬生他们全都落在了朝廷的手里,他们说,我若不将行军图拿给他们,他们……就要诛我九族,要将他们全都五马分尸……”
完颜显峰为她拭去了眼泪,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回到我身边,以前的事我们都不再提起,虎哥儿不能没有你。”
说完,完颜显峰顿了顿,又是说了句,“我也不能没有你。”
青娘心里酸涩极了,她又何尝能失去他和孩子?就连做梦,梦里也都是两国停止打仗,他们一家三口平安度日的情形。
“可以不打仗了吗?”青娘的手轻轻地攥住了他的胳膊,眼睛中满是希冀的看着他,“结束这场战争好吗?不管是大燕人,还是大梁人,让大家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吧。”
完颜显峰皱了皱眉,“若不能将北境三城打下去,大燕每年都有无数人要被冻死,何况我父亲死在萧成卓手里,这场仗我必须打下去。”
青娘眼中的光黯了下去,“哪怕血流成河,那么多人流离失所,失去性命,也要打下去吗?”
完颜显峰没有说话。
青娘明白了,她的眼睛失去了神采,她慢慢的松开了完颜显峰的胳膊,刚要向后退去,完颜显峰已是一举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眼神几乎透着凶狠,就那样逼视着她,“你要去哪?是不是只要我不肯放弃打仗,你就不会回到我身边?”
青娘看着他的黑眸,哑声道,“我知道你已经尽可能地约束部下了,但只要这场战争不终止,每天都会有无数的梁人死去……”
“李青娘,”完颜显峰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他的唇角蕴着一丝讥笑,眼底却满是痛苦之色,“我倒真不知道,我居然娶了个心怀大义的烈女子。”
“大梁给了你什么?你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用管,安安心心做我的女人,做我儿子的母亲!”完颜显峰逼近了一步,眼睛中已是沁出了一层血色。
“然后看着你带兵去攻打大梁,看着你的手下去杀死大梁的百姓,看着他们去凌辱大梁的女人吗?”青娘落下了泪来。
睡梦中的虎哥儿被父母的声音惊醒,呜哇一声哭了起来。
青娘愕然回眸,她挣开了自己的手腕,上前抱住了虎哥儿。
她为孩子擦去眼泪,不住地哄着孩子,虎哥儿噙着泪,向着完颜显峰伸出胳膊,“爹爹……”
完颜显峰上前将孩子抱在了怀里,虎哥儿靠在了父亲的肩膀,孩子仍是抽噎着,慢慢止住了泪。
完颜显峰看向了青娘,两人对视着,却是半晌无语。
“你重新为虎哥儿找一个嬷嬷吧,萨伊嬷嬷有些粗心,我怕他照顾不好虎哥儿。”青娘慢慢的站了起来,她深吸了口气,压住了喉中的颤抖,与完颜显峰吐出了一句话来。
“你还是要走?”完颜显峰低声问道。
青娘没有说话,她勉力支撑着自己,一步步地向着帐外走去。
经过完颜显峰身边时,完颜显峰伸出手扣住了她,将她带到了自己怀里,靠在她的耳旁吐出了两个字来,“别走。”
青娘心底一疼,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轻声地祈求他,“别报仇了,好吗?结束这场战争,我们一家三口去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完颜显峰的脸色沉了下去,他没有出声,却已经做出了他的回答。
青娘的心也是沉了下去,她慢慢的拨开了他的手,最后看了虎哥儿一眼,在泪水滚落之前转身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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