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借住
电光火石之间,某些悬置在陈念沂心底的谜题慢慢解开。
原来,她不是装傻,是真傻。
他忽然有些啼笑皆非。他如何也没料到,许鹿对他退避三舍,处处躲着藏着,竟是因为一个莫须有的乌龙。
“可是——”
短暂震惊后,许鹿伸出自己沾染了泥点的袖口,在小柠面前晃了晃,“我没带换洗衣服。”
她语气平静,仿佛刚才那个问题不过随口所问,无足轻重。而她也并非要刻意窥探,或试图证实他们的关系。
“没关系啊,念沂哥那儿有很多品牌方送的女装呢。”
生怕弄巧成拙,小柠又赶紧解释说:“是这样的,品牌爸爸送了很多新品过来,有男装有女装。但当时工作室放假,我也跟着黎晏姐出差去了,就直接送念沂哥家里去了。
小柠瞄了眼自己的老板,嘿嘿笑道:“我说找个时间去取,结果一直没忙过来。”
许鹿抿着唇,似乎再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只能把目光转向小柠。
“那小柠你住哪儿?要不要顺路一起?”似乎多一个人,就能少些尴尬,稀释某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这话的意思是同意啦?
小柠兴高采烈地瞄了眼陈念沂。老板好像笑了?
接着,她竟然真的接收到了,来自那位又冷又拽的老板,极度温柔的关照,“所以小柠,你住哪儿?”
她一时有些震惊。
这两年,她跟在黎晏和陈念沂身边,从未见过他发自肺腑的笑容,更别提心甘情愿,甚至甘之如饴被人差遣。
工作中,他脸上偶尔也会浮现笑意,但都是礼节性的,没有温度的,嘴角微勾,但眼底是冷的。
他身边也总有无数的圈内人,不管是女明星,制片人,还是平台高层,借着工作之名,试图靠近他。但在私人行程上,他从不应约,不管对方多么有权有势。
但每当深夜人静,通告结束后,她又时常看见他孤身一人,立在窗前。清冷的月光在他头顶,他竟比月色还寂寥几分。
可如今,这样一个冷傲的孤岛,一个看似禁欲的娱乐圈宠儿,却因为一个人,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来,他不是天生冷淡,只是一直没等到那个让自己俯首称臣的人归来。
小柠不了解他们的过往,但她喜欢许鹿,打从心底里希望他们有一个明媚的未来,以至于,此刻她竟比当事人还激动。
回过神来后,小柠咽了咽口水。
“不用了不用了。”她急忙摆手,拉开车门,乐呵呵道,“我男朋友在附近等我,你们快回去休息吧。”
小柠火速跳下车,直到熟悉的车牌彻底消失在暗夜中,才拿出手机打车。
系统显示等位的人还有十个,她却耐心十足,心里甜滋滋的,莫名生出一种干了票大事的豪迈之情。
夜渐深,一路灯火环绕。车往城市中心驶去,停在了某个高级公寓前。
许鹿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向来喜欢远离闹市的人,竟会把家安在最繁华的区域。
陈念沂将她领到客房,简单交待了几句,也没多余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那个,小柠说的衣服?”许鹿心慌地叫住他。
“那些衣服,”陈念沂回过头,视线从许鹿的脸上一路往下,似乎是落到了胸口处,慢条斯理开口道,“你穿不合适。”
许鹿眉头一皱,侧过身,避开某人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语气却故作平静,“你什么意思?”
“你皮肤容易过敏,那些衣服没洗过,你不能穿。”陈念沂不紧不慢解释着,眼里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等下,我去给你拿。”
许鹿愣了一瞬。
他竟然还记得自己的那些毛病。
但许鹿万万没想到,他拿过来的那叠衣服,一套睡衣和一件黑色外套,竟莫名有些眼熟。
当她将叠好的衣服一层层展开,这才敢确定。正是她几年前的旧物。
睡衣虽已发旧,但上面的印花至今完好,很干净,甚至还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至于另外件黑色外套,洗过,但却没来得及穿,可以说是件全新的旧物。
可这些早已被丢掉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他那里?
她抬眸,眼神疑惑地朝陈念沂望去。
却只听到对方轻描淡写道:“你当时,走的倒是干净利落。你们家那套房子被银行拍卖前,我去过一趟,看有些东西还能用,就留了下来。”
他那双狭长幽微的眼睛,似乎沉淀了某种来自时光深处的东西,却又不动声色地凝试着她。
几秒后,不等许鹿回复,陈念沂便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微微偏过头,对身后的人道:“毕竟,我不是个喜新厌旧的人。”
许鹿胸口被狠狠扎了一刀,她紧抿着唇,没吭声。
但眼眶却慢慢红了,大概是触景生情,意外地见到本以为早就消失不见的旧物,勾出了心底那点脆弱。
这是一个带着卫生间的客房。
许鹿环视一圈,台面一尘不染,玻璃上也没有任何水渍,丝毫没有用过的痕迹。
但打开洗漱台上的柜子,里面又整整齐齐摆着洗漱用品,这些从未开封过的新品,几乎都是她从前常用的那个牌子。
锁上房门后,许鹿用最快的速度洗好。她将吹风机调至最大档,利落地吹干头发,而后便拿出手机,想查看下工作群里的信息。
碎裂的屏幕,一片漆黑。
又没电了。
她这款手机用了很多年,除了卡顿外,电池也已老化,充电宝自然是随身携带的,但上回在衢州摔坏了,也没来得及去买新的。
眼下只能先借别人的来用了。
一想到要主动开口求助,许鹿就有些头皮发麻。她迟疑了几秒,才拉开房门。
面前的走廊阒静无人。她踮着脚走了两步,警惕着两边的环境,生怕哪一间房门忽然被打开,冒出个人来。
短短的走廊,她磨蹭了半分钟,才终于看见倾泻而来的光。
一株约莫半人高的室内植被旁,一个又高又瘦的身影正在跑步机上,运动着。
他穿着身黑色运动服,略微宽松,衬得人更瘦,但因为平直宽阔的骨架,以及常年运动的原因,并不显得单薄。
那样子,不像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男人,乍一看,说是个大学生也不为过。
她走过去,隔着两米的距离,对着那个背影轻声道:“能借一下充电器吗?”
那人像是没听见,并未停下脚步。
许鹿绕过沙发,想离他近一些,她的影子映在沙发旁的落地窗上,落入了陈念沂的眼里。
“有事?”他忽然关了跑步机,转过头来。
许鹿收住脚步:“我想借一下充电器。”
陈念沂的下巴朝着沙发的某个方向点了下,人也从跑步机上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他一边喝着,一边打量着那个小心翼翼的人。
她刚洗过澡,头发放了下来,乌黑如瀑的直发几乎齐腰,铺在窄窄的背上,显得整个人更白更细。
低头的瞬间,有几缕头发落下,被她随手捋到耳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和天鹅一样修长的脖颈。
身上穿着的,是他刚给的那身旧睡衣——吊带裙,和一件开衫。裙子及膝,露出纤细匀称的小腿,脚踝极细,如果要握于掌心,一只手绰绰有余。
思绪飘了会儿,便看见许鹿拿着充电器便要离开。
“我不喜欢东西的位置发生变化。”陈念沂语气很淡,又带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就在这儿充。”
下一刻,出乎他的意料,许鹿“噢”了声后,依照他的要求,将充电器放回原位,温声回了句,“那我等会儿再过来取。”便离开了。
“”陈念沂盯着那个坦然离开的背影,杯子无意识在桌上砸出点声响,而后啼笑皆非地叹了口气。
跟自己呆在同一个空间,就让她这么难受吗?
没过多久,许鹿便按捺不住了。
想去取手机,又怕撞见那人。不去,又被某种寄人篱下毫无安全感的煎熬炙烤着。
还好,等她探出脑袋张望了下后,发现偌大的客厅已空无一人。
她大大方方走到充电器旁,即便此刻才充了三分之一的电量,她也顾不得了,拔了插头,扭头就走。
明明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却总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沟通完工作的事情后,许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赵琦越这三个字再次撞进了脑海。
所以,他们是在一起后,又分手了吗?
某些往事在心底掠过,许鹿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脑子里也乱糟糟的,索性爬起来点开手机。
百无聊赖地刷了下新闻热点,又瞄了眼视频推荐的某个板块,鬼使神差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摩托车比赛的视频页面。点击率排在前两位的,是陈念沂这次衢州比赛的几个视频。
她先看了排位赛的视频。他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利落,过弯道的技术也很好。
其实,就算是上大学那会儿,他频繁出现在本地赛车场时,自己也没看过几场他正经的比赛。
他的队友们,通常都会带着女朋友去赛场,可他却截然相反。
虽然,他曾解释过,说她在赛场会让他分心,但许鹿曾暗自揣测过——她不像其他人的女朋友那样出挑,没有一张美艳的脸,也没有大长腿,学生气又重。
一个天之骄子般的人物,身边并肩而立的,应该是同样光彩照人的女神,而非她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路人甲。
不知不觉,许鹿将视频都看完了,又点开他大学时的其他比赛视频,直到手机屏幕弹出电量提示。
又快没电了。
她戴着耳机,拉开房门,视线仍然津津有味地停留在激烈的比赛上。途经之处,走廊的某扇门忽然打开,灯光霎时间倾泻而来。
“砰”一声,原本残破不堪的手机,因为主人手抖,可怜兮兮地被摔在了地上。
许鹿弯腰,试图去捞起坠落的手机,结果却误将插在上面的耳机线,扯掉了。
陡然间,视频里的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似的,大张旗鼓落入两人的耳朵里。
夜深人静。
这声音显得特别突兀,刺耳,特别扰乱人心。
陈念沂原本刚洗了澡,正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一手拿着企划案全神贯注看着,谁知一开门,冷不防就和人劈面相撞。
他下意识想问问她撞疼了没,结果却听到从那个被摔得稀碎的手机里传来的,熟悉的比赛解说声。
愣了一瞬后,他将毛巾搭在肩头,默不作声靠在墙边。
掉在地上的企划案,也不着急捡了,就那样好整以暇地,注视着面色僵硬的人,语气散漫慵懒,漆黑眸子里却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探究。
“在看我比赛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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