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探望

就又有两个中年妇人指着自家门口的板凳招呼寿儿，“大姐儿不如过来坐坐。看天色，佘三就快家去了。”

寿儿含笑谢过，委婉地拒绝了妇人的好意，去马车上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向晚知道。

其实向晚方才都已经听见了，她笑了笑，“无妨，那我们再等会儿。”

这时，巷子里响起噔噔噔一串脚步声，又有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响起，间或夹杂着句,“佘三儿，回来了？”

“佘三儿快些，家里来贵客了!”

贵客？佘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加快了脚下的脚步，拎着一串药包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跑去。

直到看见马车跟前的寿儿，佘三脸上这才露出一阵惊喜，“寿儿大姐，今日您怎么得空来了？”

寿儿指了指马车，“我们娘子在里面呢。”

佘三一听向三娘子也来了，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那日救下宝儿之后，向家三娘子前后打发人送过几次药材和银钱，可却没有亲自来过的。

就在他发楞间，向晚已经扶着鹤龄的手下了马车，她隔着幂篱对佘三点点头，“我就是过来看小宝的。”

佘三手忙脚乱上前开门，恭敬地将向晚一行人让了进去。

佘家并不大，连上厨房在内统共只有三间房。一间是父子二人的卧室，一间则是连杂物带饭桌的堂屋，还有一间，竟是个堆满各种工具陶胚的小小工作间。

向晚有些讶然，佘家父子的生活并不宽裕这是明显的，但在这种情况下，佘三还肯布置出这间花费不菲的工作间，就知道他不是个没心气儿的。

佘三却误将向晚的惊讶认为是在嫌弃自家太过脏乱，他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不知道三娘子要来……自打宝儿他娘去了，屋子里也没个收拾的人……”

“无妨。”向晚说着，径直抬脚往工作间走去。

佘三又楞了楞，忙跟了上去，他原本是想将人请去堂屋坐的。

进了工作间，只见小宝坐在角落里，手中拿着个陶胚专注地雕刻，虽不是什么精妙复杂的图案，但也也能看出个大概的形状模样来。

向晚示意跟在身后的佘三不要出声，以免打扰小宝雕刻，又看了会儿，便转身退了出去。

“从那以后，小宝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向晚接过佘三不知道现涮了多少遍，才敢递到她手中的一个粗瓷杯子。

“诶，”佘三答应一声，面色变得有些苦涩，“张老大夫说伤了肺经。多亏了您让寿儿大姐送来的老参，切了几段都让宝儿吃了，这才没留下更大的病根儿来。”

“不过宝儿今后做不得重活，得好好养着。”佘三顿了顿，似是不太想提起，“宝儿从前好多事情都记不得了。唯独记得我教他的雕刻手艺，天天只拿了胚子刻东西玩儿。”

好好的儿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佘三追悔莫及。不管是对面同情自己的邻居也好，还是看热闹的旁人也罢，他都不曾流露过些许的脆弱。

可不知为何，在面对向晚的关心时，脾气固执又好面子的佘三却有了倾诉一番的冲动。也许是因为对方救过宝儿性命，也许是因为她从前也是个傻子的缘故。

向晚默默听着，最后道：“我看他刻得不错，若是孩子喜欢，就让他做吧。”

看着眼前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圆胖小豆丁从嘴里吐出“孩子”两个字，佘三虽觉有些荒谬，但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说过了这茬，佘三像想起什么似的，起身进屋拿了个蓝色布袋子出来。他一边将袋子递给向晚，一边笑道，“看我，都忘了正事儿了。”

“这是前几日您让寿儿大姐传话吩咐我做的东西，昨晚上刚做好。本想着今日给寿儿大姐送去的，没想到您亲自过来了。您看看，可还成？”

向晚接过袋子，在手掌上倒出里面的东西细细打量。

只见是一枚鸽子蛋大小的白色珠子。在灯光下，白色珠子发出莹润柔和的光泽，上面密密雕刻着亭台楼阁、飞禽走兽的图案，竟是一副瑶池仙景图！

五指收紧，向晚将珠子握在手中，这东西做出来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

向晚有些奇怪，照理说有这手艺，佘三不该潦倒至此啊。

似是看出了向晚的疑惑，佘三对她讲诉了佘家的往事。

原来这佘家，竟是雕刻大家“鬼手佘”的后人。本来子孙们凭借着家族传承的手艺，日子过得很是富足。

后来，因子孙生了贪念，将摊子铺的太大动了别家利益，遭了对手暗算，从此一绝不振，只得黯然退出雕刻界。

到佘三祖父那代，跟人学了制陶的手艺，这才勉强糊口下来。却因为脾气又倔又强，不被行里长老所喜，接不到什么好的活儿计。

到了佘三这代，虽继承了祖上的好手艺，也继承了祖上的坏脾气，更是混的不如意，只靠着帮人烧制些普通的陶瓷，挣几个养家银子。

说到这里，佘三又欢喜起来，“还要多亏了前几日您让寿儿大姐送来的那个消息。”

“因是官府的活计，银子给的足又能露脸，行里几家势大的都想独自吃下来，压根儿没对外放出消息。”佘三嘿嘿一笑，“好在得了信，倒叫我捡了个便宜。”

几家相持不下，马知府便让他们当场比试，最后我佘三得以中选。说起这事，佘三一脸骄傲，想是对自己的手艺十分自信。

向晚也笑了，她看着手中那惟妙惟肖的珠子，“我也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你的手艺竟这般出色，只要公平比试，还不是手到擒来。”

“今日头一回上工，就发了一半工钱，剩下一半活计做完了再给。”佘三拍了拍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就是工期赶得急了些，不过等我把这单做完，足够宝儿吃上两个月的药了。”

看着佘三有些满足的样子，向晚有些不忍，不过终究还是意有所指道：“官府的银子可不是好挣的，这事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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