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登闻鼓
萧晏祯阴沉的目光死死盯着沈老太君,手紧紧地抓着把手上雕刻的精致龙身,似乎要把那龙身捏碎在手掌中。
沈老太君身边跪着的大臣连连磕头道:“沈老太君,您就少说两句吧。”
“咚咚咚。”
阙门外的登闻鼓又响起,众臣一愣,沈老太君也愣住了。
“去看,又是谁?”萧晏祯指着文忠吼道。
文忠吓得赶紧跑出去,由于太过慌张,刚一迈步被身前的衣袍绊住摔了一跤,他连忙爬起来,扶着头上的三山帽,连滚带爬地跑出崇庆殿。
登闻鼓此次的响声同沈老太君敲地不一样,敲一声之后,要间隔一段时间才会响起下一声。
沈老太君心下一动,不由地向殿门迈了一步,翘首而望。
过了一会,文忠跑了回来,神色怪异,跪在御前期期艾艾地说道:“圣上,大庆门外有百姓聚集。”
“让羽林军驱除。”萧晏祯怒气正盛,向文忠喝道。
“驱散不了。”文忠磕着头:“圣上过去看看吧。”
“你们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萧晏祯指着萧容琏三兄弟。
“是。”萧容琏三人快步走了出去。
那咚咚咚的鼓声,一声接着一声,一直往崇庆殿里传,萧晏祯只觉得太阳穴一胀一胀地跳着。
昨晚闹肚子,频频出恭,到半夜停了,他觉得体虚得厉害,就吃了一颗金丹。今早依旧觉得身乏无力,又吃了一颗,喝了两碗参汤,可能是补得太过了,他一直觉得体内燥热不安,又兼拿下孟恪远和沈老太君击鼓两事大喜大怒,一番折腾下来,他觉得整个脑袋都在胀痛。
萧容琏三兄弟回来了,齐齐跪在他面前,吞吞吐吐地说道:“圣上,百姓排队在登闻鼓前敲鼓,一个被打伤了,下一个顶上。”
“什么?”
不光是萧晏祯惊呆了,众臣也听呆了。
萧晏祯起身径直往大庆门的门楼走去,大臣们忙跟在后面,陆茂林落后两步,来到沈老太君身边搀扶着她,“老太君,您慢点。”
沈老太君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老身如今激怒了圣上,你还敢来扶老身?”
陆茂林微微一笑道:“老太君您是长者,晚辈扶您是应该的。”
“你到是个乖觉的。”沈老太君笑了笑,便由他扶住,往门楼走去。
萧晏祯在萧容琏和萧容璟的搀扶下,气喘吁吁地登上门楼,往下一看,便被震住了。
大庆门前宽广的空地上,乌泱泱的都是人,前面有几个老者,跪着双手呈着状纸高声呼叫着:“孟左相是冤枉的,吾等血书求圣上明察,还孟左相一个公道。”
他们身后,女人们跪在宫门前,男人们在登闻鼓前排着长长的队伍。
如萧容琏他们说,前面之人击鼓,敲一次登闻鼓,咬牙忍受羽林军一次重重的杖打,受不住了被人扶下,后面之人即刻接过鼓槌顶上。有些人被扶下时,已经走不了路,但跟在后面的人没有丝毫的犹豫。空地的那一头,还源源不断地有人走来,自发地排在击鼓的队伍后。
众臣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萧晏祯望着下面,目光沉沉,扶在城墙上的双手,死死地摁着那石块,似乎要把手指掐进石块中。
沈老太君来到他身边,望着下面的百姓,徐声道:“圣上,孟左相如德行有亏,黎民百姓怎会如此?圣祖曾说,建立一个盛世,需要明君,贤臣,需要十数年,甚至几代人的努力。圣祖呕心沥血四十余年,给圣上留下了一个太平盛世,如今北境戎狄蠢蠢欲动,南疆动荡不安,边境和京都,血脉相连,其一发而动全身,此时朝中万万不能乱啊,望圣上三思。”
她跪了下去,身后的陆茂林也跟着跪了下去,其他的大臣渐渐地也都跪了下去。
萧容琏和萧容璟,萧容琪站在萧晏祯身边,看着跪倒一地的大臣,又偷偷看了看萧晏祯晦暗的面色,低头屏声静气肃立着。
萧晏祯似乎未曾听到沈老太君的话,也不理会跪在地上的大臣们,只默然注视着门楼下的百姓。
正僵持着,石梯传来飞快的脚步声,窦敬快步走上来,对萧晏祯躬身行礼道:“圣上,臣等已奉旨查抄孟府,孟府女眷也已送到大理寺看守。只是……”
“只是什么?”萧晏祯立刻追问。
“孟恪远昨日突发急症,一直昏睡不醒,孟府的孩子,除了孟小姐,其他的不知所踪。”何典低头道。
“什么?”
这次轮到沈老太君呆住了。
“不知所踪?什么会不知所踪,我们家的孩子不是好好地在积翠别院避暑吗?你们是不是找错地方了?”
大理寺的厢房内,沈月清站了起来,手紧紧地握着绢子,脸色煞白,追问着面前的何典。
何典身边的杨都尉站出来一步,道:“本官听到下属的报告,亲自去查看了,不光是积翠别院,整个东郊我们都搜过了,一个人影都不见。”
“他们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一个都不见?”沈月清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不会是,”韩雪琴带着哭腔道:“不会是被人掳了去吧?”
“我可怜的孩子。”站在角落的周姨娘和董姨娘哭了出来。
“沈大夫人,你们家的孩子确定是送到积翠别院了吗?”何典试探着问道。
沈月清点头道:“是父亲令人送过去的,知渊明年要参加春闱,父亲担心暑气太甚,所以让他带弟弟妹妹们到别院去消暑,顺便好好读书。”她回过神来,蹙眉看着何典:“何大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你在疑心我们诓你?”
她说着,又垂下泪来:“我们孟府如今这个样子,在你们大理寺还有人护着,到外头,指不定被看不惯父亲的那些人下黑手。”
韩书琴和于雪乔用绢子捂着嘴巴,低着头呜呜呜地哭着,坐在隔间里面的孟知嬅,也抽泣着。
何典忙道:“本官只是问问,沈大夫人莫要放在心上。”
沈月清对着何典跪下,何典忙让她身边的常妈妈把她扶起来,又笑道:“沈大夫莫要如此。”
沈月清在常妈妈的搀扶下坐到凳子上,她含泪道:“何大人,求你们帮我们找到这几个孩子,父亲病了,官人他们生死不知,家也被抄了,孩子们再有什么,我活着还有什么劲儿?”
韩书琴和于雪乔也跟着哭喊道:“我们也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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