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沈炼背锅
众人都看向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惊奇的发现居然是个锦衣卫经历。
搞毛线啊!一个从七品的家伙也能上朝?这是朝会还是菜市场啊?
虽然说嘉靖同志自从搬到西苑来住,朝会就已经变得很不正式了,他经常躲在谨身精舍里旁听,都是严嵩主持。
人员成分也比较复杂,有时具体的事也会临时抓几个壮丁进来讨论或问责。
但即使如此,这也是朝会啊!那些临时被抓的壮丁,身份也没有低于四品官的啊!
嘉靖也被吓了一跳,微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随后目光投向了陆炳。
不用问,一个七品经历能进来,肯定是跟着他来的,否则早被轰出去了。
陆炳赶紧躬身道:“万岁,这是刚到锦衣卫任职的沈炼。臣正带着他熟悉宫禁,恰被召来参会。因不知何事,就带着他一同进来了。”
嘉靖的眼睛又眯上了,这是不准备追究此事了。自从搬进西苑,护卫的安全,一直是陆炳掌管的。这沈炼应该是得了陆炳的看重,见这次朝会人多,不知道什么事,带进来准备维持秩序的。
也就是说,万一嘉靖一发火,准备庭杖谁,西苑毕竟不如皇宫里方便,身边得有个帮忙的。
嘉靖不追究,不代表严嵩会罢休,自己的干儿子被一个小官撅了,传出去赵文华面子何在?
严嵩重重的哼了一声,赵文华立刻抖擞精神,准备给沈炼安个罪名,比如御前失礼、顶撞上官、藐视圣上等等。
这一手严嵩和心腹们玩得极熟练,连夏言都被他们干倒了,更别说一个小小沈炼。
就算不能当场之罪,在嘉靖心里种下一根刺,日后找机会挑拨一下,沈炼就完蛋。
赵文华刚要开口,却有人比他先说话了。
“沈炼,你一个区区小官,这等国家大事不是你能妄议的,退下吧。”
陆炳眼角扫了一下,是吏部尚书夏邦贤。此人为人平和,喜欢和文人吟诗作对,和自己关系也不错。
此时站出来说话,看似斥责,其实是在帮沈炼解围,显然是看在陆炳的面子上了。
沈炼也不是蠢人,但他略一犹豫,躬身施礼道:“诸位大人不说,小人才不得不说,总不能都不说话吧?”
这一句话,严嵩终于站不住了。
这半天争来吵去,不管谁对谁错,至少这几个人都是说话了的。不说话的,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吗?
一抬头,果然嘉靖的目光已经盯着严嵩脸上了。
“严爱卿为内阁首辅,此事当有主见。”
严嵩心里痛骂沈炼,但表面上沉稳依旧。
“万岁,诸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所争执的,无非是派骑兵增援一事。而骑兵增援,又取决于军马粮草一事。
为此臣以为,当首先解决此事。若七日内能集齐粮草,则骑兵可行;若七日内不能集齐粮草,则只应固守。”
严嵩这番话滴水不漏,看似什么都说了,其实什么都没说,却谁也说不出错来。
“另外,沈炼忠心为国,其心可用。想来对筹集粮草一事,心有成算,不妨让其暂调户部,负责此事,为君分忧。”
原本愤愤不平的赵文华眼前一亮,我干爹还是我干爹,果然坑挖的又快有深啊!
陆炳眼角微微一挑,脸色如常。从沈炼站出来那一刻,他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这一幕似曾相识。
但萧万年救过他的命,他可以以此为由和严世藩谈判。
沈炼不过是刚刚进入锦衣卫,就算自己看重他,也绝无法替他说什么,否则就是看不起严嵩。
他想起了当年和严世藩的那番对话,虽然两人把酒言欢,看似风花雪月,但随时会变成撕破脸的局面。
一但撕破脸,自己和严党就是你死我活。所以这个局面,是双方都竭力避免的。
“你的狗咬死了我的狗,文孚兄啊,我若是不有所表示,我其他的狗就不敢出门了,谁替我抓兔子呢?”
“东楼打算如何表示呢?”
“一条狗嘛,杀了就是了,不必伤了你我兄弟的感情。”
“若是我的狗,咬死东楼兄的狗,我二话不说,交给你杀。可若是我的人杀了你的狗,怎么办?”
“一个区区副千户,何德何能,在文孚兄眼里是人呢?在你我眼里,可不是随便当人的。”
“如果他救过我的命,是不是有资格当人呢?”
“这样啊……若是文孚兄所言属实,那小弟倒是强人所难了。文孚兄该不会是编个故事在骗我玩吧?”
“此时知道的人很多,东楼尽可去查访。”
“不过就算是人,要打死我严家的狗,也得看看主人吧。”
“他明日就会辞官。”
“没官的人多了,如果家产丰厚,逍遥自在,比当官还舒服呢。文孚兄别怪小弟,小弟也有难处,所有的狗都眼巴巴的看着呢。”
“他已经倾家荡产,只剩房子。你不动他,我不帮他。”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哈哈大笑,亲热的有如一个娘生的。
嘉靖看了一眼站在严嵩身边,错后半个身位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内阁次辅徐阶。
“徐卿有何建议?”
徐阶摇头道:“臣以为首辅之言甚是,臣附议。”
他在朝堂上一向是这两句话,众人都习惯了,甚至有人直接给徐阶起外号叫“徐附议”,天知道一个只会附议的家伙是怎么能当上次辅的。
嘉靖照例不表态,退回了谨身精舍。众人知道,就按严嵩的意思办了。
严嵩替嘉靖背锅,众人替严嵩背锅。此时身上锅最重的,自然是沈炼。
沈炼没等陆炳,直接离开了。
陆炳自然知道他是不愿意连累自己,只能追上潘璜,微笑拱手,低声说了两句。
然后转头去找严嵩,一起离开,很是聊了几句。严嵩也微笑点头,慈祥无比。
潘璜回到户部,立刻召集主事以上所有人员紧急会议,先把朝堂之事说了一遍。
“此事首辅虽然让沈炼主办,但沈炼毫无经验,料难成功。这本就是我户部份内之事,各位当集思广益!”
众人面面相觑,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别说沈炼,就是户部也没可能。
严首辅想借机杀了沈炼,让他杀就是了,咱们还能集出什么思来?
左侍郎咳嗽一声:“大人,七日内筹集大军粮草,万无可能。京城内外粮库粮商不少,若是急购,人的口粮是没问题的。
但军马粮草,至少要十几日采办。而从山东到大同,路途遥远,运粮也要二十几天才能到。到那时,鞑靼人早就抢完跑了!”
众人纷纷称是,一个郎中摇头叹息。
“若是此时京城有高粱,直接就可发兵。京城到大同有官路,骑兵随身携带三日口粮,粮车分轻重,拉开距离随后急奔,到大同必能赶上战机,可惜,可惜。”
这个郎中原来在兵部干过一段时间,对行军之事颇为熟悉,一番话说得众人信服,心里也更加憋屈。
潘璜心中暗叹,自己何尝不知这些道理,可道理有啥用,道理变不成粮草啊!
“此时无论成败,我户部都必须尽力!既然首辅指定沈炼暂调户部主办此事,户部当然要派员协助,以资熟手!”
此言一出,众人都努力把自己往里缩,希望尽可能的缩小自己的体积,以躲过尚书大人的注意力。
潘璜伸手指了指人群中一个缩成团的人:“就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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