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 43 章
太后在旁边,见到元茂看向虞宁的眼神蓦地冷了下来。等她仔细去看,元茂已经看向别处,方才那瞬间像是她的错觉。
太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个时候恐怕为了三娘那个傻子,心口里还堵着一口气。她把四娘接进宫来,他难免会不高兴。到时候时日长了,习惯也就好了。
男人都是这样,开始的伤心是真的,可是所谓的情分也就那么一回事,时日一长,新欢一多,自然而然的,就淡了。
虞宁到外面,符桃儿已经在殿外等着她了。
符桃儿如今是长信宫的女官,四品的美人掌管宫中各项事务。比起那些同僚,她的升迁可谓是火速了。
这里头有冯育的手笔,也有她自己的伶俐在里面。
“四娘子。”符桃儿年轻办事妥当,所以服侍虞宁这样的差事落到了她的头上。
虞宁和符桃儿一打照面,脸上露出淡淡的惊讶。
眼前的人她知道是谁的,虞宁迟疑了下,唤出面前人的名字“符桃儿”
符桃儿脸上的笑越发浓厚,她含笑道了一声是。
虞宁心里的困惑更浓了。
算算皇次子的年纪,这个时候符桃儿早就把孩子都给生了。虞宁不由自主的去看符桃儿的肚腹。只见衣裙下,她腰肢纤细,肚腹扁平,完全没有半点生产过的痕迹。
她明明记得前生符桃儿是采选入宫,之后直接从掖庭待诏充了后宫。没多久就怀孕,第二年就生了皇次子。从来没有到过长信宫。
这究竟怎么回事
“三娘子,以前可曾见过你么”虞宁思索了下问道。
符桃儿略有些意外,但还是答道,“小女曾经见过三娘子。”
虞宁满脸的恍然大悟,既然这样的话,那倒是说得通了。
三娘本来就是那样的性子,把天子视作自己的所有物,除了她自己之外,其他所有的女人都不能碰。哪怕她是天子迎娶的皇后,只要三娘在,她都难见到天子一面。
三娘见过符桃儿,把人给轰到长信宫里来,那也能说的通了。
“你带我到处去走走吧。”虞宁道。
符桃儿道是。
天气有点炎热,去湖边比较凉快,符桃儿领着她在湖边赏景。
虞宁在后面仔细端详在前面带路的符桃儿。
思及前生的废太子风波,太子是皇太后亲手抚育长大的,和她这个嫡母并不怎么亲近,性情也比较自负。非常不得他父亲的喜欢。
其实,虞宁前生没见过天子对哪个儿子特别喜欢过。除了对储君比较重视一些意外,其余的皇子都是照着宫规来,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一如他对后宫,只是三娘来了,天子被蛊惑之后,才隔绝了后宫。
现在仔细想来,天子对诸多皇子,没有特别的偏好。立太子也是照着长幼,并不是他多喜欢其中某个儿子。
虞宁心里有了个想法。
符桃儿领她到湖水边,这个时候,湖水边正是绝佳赏景的时候。她看了一会风景,回头问,“符美人可想要侍奉天子”
她不耐烦拐弯抹角,直截了当的开口。
符桃儿抬头看她,满脸的惊愕。
面前的少女笑盈盈的看她,带着点儿居高临下的意味。
“符美人想还是不想”
虞宁再问。
她是个心胸宽阔的人,不介意后宫们得宠,更何况她前生也没见到过天子对那个后宫青睐有加。
她对自己孕育皇子没有太多指望,皇太子对她又不甚恭谨。既然如此,倒不如早早的定下来一个,她若是记得没错,符桃儿去的早,留下几个孩子年纪轻轻的就早逝了。并且死了也没有得到天子半分怜惜,让礼曹自己去拟定谥号,连个追封都没有,随意的埋了,墓葬都谈不上规制,卑下寒酸的厉害。
若不是她儿子继位,恐怕就永远那个样子了。
既然如此,不如她将符桃儿收入麾下,到时候收养符桃儿所出的皇子,更加的名正言顺。
符桃儿见着虞宁看着自己,低头下来,“小女自然是想,可是自认蒲柳之姿,不敢”
“既然能被采选入宫,容貌自然都是不错的。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还是不想。”
符桃儿知道宫中机会难得,稍纵即逝。
只要她犹豫半分,就抓不住机遇了。
“小女想。”符桃儿垂首道。
“那就好。你以后就听我的话。”虞宁笑道,“我自然会将你带到后宫。”
只要入了后宫,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也都理所当然了。
符桃儿连忙跪在地上,“四娘子的恩德小女没齿难忘。”
虞宁见状满意的点了点头,“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符桃儿回寮房的时候,脚下步子都带着一股春风。
王钟儿见她回来,见到她满脸带笑,“今日遇见什么好事了,看你笑的。”
符桃儿拉住王钟儿到一边,在她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话。
王钟儿惊讶的半晌说不出话,“该不会是她骗你的吧。这后宫的女子,哪个不是冲着陛下的恩宠去的。她怎么那么大方。”
“她自然是有所求。我和她素无关系,她既然伸手,一定是有所图谋。”符桃儿毫不在意。
“这也没关系,先利用她入了后宫再说。”
符桃儿笑道。
四娘子比起前头的那个,更得皇太后的喜欢。若是没有变故,应该就是皇太后定的皇后了。
“到时候,还听不听她的,就看我自己的了。”
“借着皇后的东风,做什么也更方便些。”
符桃儿喝了一口冰过的梅汤,“这世上怕的不是别人利用自己,而是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可利用之处。”
她对王钟儿笑,“只要那位真的办成了,那么我们也终究有出头之日。”
长信宫里的风吹到了铜驼街。
高阳王跟着几个宗室感叹,“才走一个又换一个。要娶妇的都还没开口,话说都已经忙活了三回吧。”
夏日炎热,尤其午后更是炎热难言。对于北人来说,最难熬的就是洛阳的夏日。过了午时,除非要紧的公务,要不然绝大多数人都有些昏昏欲睡。
恨不得找个清凉的地方他,睡个昏天暗地。
夏日的官服采用比较轻薄的衣料,但为了追求朝廷的威严,也轻薄不到哪里去。
室内放着冰块,但室内的人还是热。
几个宗室集聚在一起,没有那个心思去办公,也不好找个地方去睡觉,只能说些个闲话。
高阳王是不会指名道姓,模糊的说个事。
“这做姑母的,手笔大的不得了,前前后后都有三回了。”高阳王伸出手比了个三,“只不过也没问过另外一个的意思,喜欢的,不喜欢的。都听做娘的意思,不如意了,连给一个辩解的机会都没有,直接给送出来。”
其他宗室听了就笑,陈留王辈分小,听前面的叔伯长辈们说,自己并不说话。
他想起最近兄长的性情有些沉默,天子原本就不是个活泼的性子,但是和下面的弟弟们在一起的时候,也依然是笑的。最近天子看上去和平常没有太大区别,但他们这些亲近的兄弟能感觉到天子的情绪隐隐的有些波动。
皇太后这般,简直就是把天子当做了配种的种马,要他和谁,那就和谁。半点自专也不许有。
陈留王隐约猜到点天子的心思,但天子不说,他也不好去提。毕竟太华殿那里要说没有太后的耳目,谁也不信。
“哎,平常人家也没有这么倒霉的吧。”
“前两个走了,来一个喜欢了。结果还被送走。听说那个小娘子是个暴脾气,脾气上来和那位吵了一顿。被送到庙里去了。以后怎么样都还不知道。”
天子还能有皇太后安排的后宫,这位如果没有哪位胆子大的,弄个不好要青灯苦佛一辈子了。
能和皇太后吵的,那真是女子里头的勇士。要知道就算是男人,也不一定有那个魄力和胆气去和皇太后争吵。
就凭这个,都让人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些未尽的话语,在高阳王连连摇头里一股脑的被带出来。
引来了其他宗室的同情。
不过同情归同情,只是聚在一块儿感叹,说几句可怜就完事了。
闲话说完了,照样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外面来了个黄门,说是天子要召见陈留王。
陈留王立刻去了,这个天从署中到天子的太华殿这一路不好走。
到了地方,陈留王汗流浃背,还在外面阴凉地方整理了下仪容,才入殿。
外面热浪扑面,殿内倒是清凉。
“走的一身汗。”元茂看到陈留王就笑,他指了指个位置让他坐下,又让人送来冰镇过的蜜瓜,好给他消暑。
“你受不得热。”元茂把手里的奏疏放到一边,看向他,“怎么样,手里的公务还习惯不习惯。”
或许是为了抑制皇太后的势力,元茂起用了许多宗室。和皇太后那一派有隐约的分庭抗礼的模样。
皇太后提拔上来的那些人,前世里,在皇太后死后,也被他所用。但这个时候在皇太后的眼皮子底下一个个来策反,于他来说,太耗费时间,也有太多不确定的地方。
不如直接用宗室,宗室血脉上和他相连。就算和皇太后娘家联姻,也知道自己姓什么。
他的那些弟弟们,但凡已经长成了的,几乎都已经被他安排在要紧的位置了。太后就算知道也暂时动不了他们。
那些位置照着原本的惯例就是应该给宗室的。
太后想要驳回,也必须要拿出一个能让宗室们心服口服的理由。
“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不过臣想着,假以时日,臣应该就能和那些叔伯和堂兄们一样,可以独当一面了。”
说着,陈留王上下打量下元茂。
元茂感觉到他的打量,笑着问,“怎么了”
他对下面的弟弟们,很是和蔼,就和平常人家里的兄弟手足一样。没得半点天子对臣下的威严。
“阿兄最近看起来和往常不太一样。”
陈留王咬了一口冰镇过的蜜瓜。蜜瓜清甜可口,也只有天子这里才会有。
元茂半带疑惑的嗯了一声。
陈留王道,“感觉以前的阿兄从容许多。现在总觉得阿兄在哪儿有些急切。”
元茂听了就笑,“以前是觉得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后来发现这世上还是不如意的多。也算是知道世情了吧。”
陈留王听着,见到元茂面上的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兄,别伤心了。”
陈留王这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对。但是说出口的话,已经没办法收回去了。
元茂一愣,而后笑起来,“多谢你好意了。”
“现如今,也没有什么空闲让我去伤心了。”
署中陈留王被叫走之后,剩下来的人被黄门打断,也没太多的聊下去的兴致。
各自散开去做自己手头上的事。
等到下值的时候。除了夜里留在署中轮值的,其余人全都各回各家。
高阳王到了自家府门前,他才下马,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的家仆们叫了一声长乐王。
然后一只手就敲在了他的肩膀上。
高阳王心底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回头过去,就见到长乐王的笑脸。
长乐王长相好看,但是此刻高阳王可没有半点多看几眼的念头,恨不得马上就跑。
这个时候这个堂兄找过来,总觉得不是有什么好事。
“你跑什么。”长乐王感觉到高阳王的蠢蠢欲动,按住他肩膀的那只手上的力道更重了几分。
“我没跑啊。”高阳王嘴硬道。
长乐王听到之后,脸上的笑容更盛,他屈起压在高阳王肩膀上的那条手臂,人靠近过来。
“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之前听你在署中高谈阔论的,似乎对于三娘子的事,你知道的不少”
高阳王对上长乐王的眼神,后背汗毛直竖。
“不,我乱说的”
“你怕什么。”长乐王手掌使劲,将他逃跑的是力道生生给化掉,他面上的笑容更胜,看的高阳王心里发凉。
“我有事找你帮忙。”
高阳王一听这话,先是有些不明所以,后来反应过来,“我看你是真疯了吧”
长乐王笑着抓住他的肩膀,提着就往府内走,“既然你明白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疯不疯也不是你说了算。”
高阳王还想要挣扎,奈何自己没得长乐王那么武力高强,最后两个一块到府内去了。
宫廷里的风风雨雨吹不到洛阳城外来。
白悦悦翻着面前的佛经。寺庙里头的比丘尼,绝大多数不识字。唱佛经也是跟着领头的唱,唱多了,也就知道唱了。
要是那些沙弥和比丘尼必须学会认字,寺庙里怕不是圣人转世了。
能读书写字的,全都是有家底的。庶人们全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而且士族们也觉得这些东西不应该被庶人们学得。
她翻的那些佛经还是庙里当做珍宝一样收起来的,要不是白悦悦要看。比丘尼们都不会拿出来。
白悦悦看了两眼,就对面前的佛经没了太多的兴致。
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在嘴还没完全合上,有比丘尼过来禀告,说是有人来见她。
“不见,就说我身体不好。”
白悦悦经过了二娘婉宁的那一回,心下觉得这次恐怕又是那个过来看她笑话的。
罗氏在管家,她在这里过的也不错。足够让那些觉得她过不好的人诧异了,但她不耐烦和那些人打交道。
有那个力气,还不如省下来多睡觉。
“来人说是大娘子。”
原本懒洋洋的白悦悦一下坐正了,她伸手理了理头发。她在家庙里呆的不辨日夜。自然而然也懒得打理自己,现在她随随便便的把头发给一扎完事,连个发髻都不想盘。
“请她进来吧。”
说着又叫人去准备茶汤。
惠宁带着婢女进来的时候,见到白悦悦一愣。白悦悦也知道自己现在如何朴素到接地气,也只好尴尬的笑。
惠宁看她身上的衣料极好,也不像是被慢待的样子,放心下来。
“就算到这里来了,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何必成这样”
白悦悦干笑两声,她还有比这更放荡不羁的模样,头发只是梳通了,连扎都不扎,直接披落在肩上。比那些名士都还不讲究。
“反正这里也没有外人,何况我不会梳头,比丘尼们也没有头发,更加不会了。何必为给自己找事。”
惠宁听了连连摇头。
她看向身后的婢女,婢女将好几个盒子放下。打开来都是一些吃食。尤其是烤肉之类。
白悦悦看的眼里冒光。
惠宁见状,扬了扬手,“吃吧吃吧,我带过来,就是给你吃的。”
她带过来的除了白悦悦最爱的之外,还有一些易于存放的点心。
“姑母也真是绝情。”惠宁见状道。
哪怕是家庙,也不比家里。
“就算你犯错了,也不应该赶到这里来。”惠宁说着,又招呼她吃慢点。
家庙里不忌讳腥荤,只是比丘尼们没有几个手艺好的。
她吃完大半,这才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
“既然吃了东西,我们出去走走,要不然坐在这里,肚子也坠的慌。”
白悦悦自然无不可。
家庙周围树木多,在这个天里显得有几分清凉。
惠宁走在小道上,看看四周,眉头蹙起。
“你和我说,你日后有何种打算”
白悦悦摇摇头。惠宁蹙眉问,“难道你真的打算就这么一生过下去”
白悦悦闻言,继续摇头。
“我没打算就这么青灯古佛的一辈子下去,我和陛下什么都没有过呢。”
白悦悦没有半点给元茂守身的打算,想起上周目的那两条鱼,她有些感叹。那两条鱼是在瑶光寺的。她在这郊外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得上。
惠宁定定的看她,过了好会终于点了点头,“既然这样就好。”
“四娘接了你的路,去了宫里,听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四娘很受姑母的喜欢。”
白悦悦耸了耸肩,“她比我看上去要老实的多。”
她露出点儿轻快笑容,“既然她喜欢去,那就让她去。只要她能心胸宽广,不要做了皇后找我麻烦。”
“我想过了。”惠宁看她,“你年纪还小,陛下也很年轻,到时候太后多选几次人,到时候陛下身边都是人,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说完她向身后的某个方向看了看。终于下定决心,拍了拍手掌。
白悦悦往她适才所看的方向看去,长乐王从一棵大树后转出来。
白悦悦如同脑后被敲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阵阵的发昏。
她掉头要走,被惠宁一把拦住。
“你不是说,你不想青灯古佛的过一辈子,现在又跑什么”
白悦悦说不出话来。
那边长乐王已经过来了,惠宁轻轻的捏了一把她的手,“长乐王托到我这里,我思来想去了两三日,才下定决心试一试。正好你自己也说了不想这么过一辈子。”
白悦悦哭着个脸说不出话来。
惠宁对长乐王颔首,“她年纪小,很多时候想一出是一出,还请大王多多包涵。”
长乐王颔首,“我知道的。”
惠宁再看了白悦悦一眼,拍了拍她的手,独自离开了。
惠宁一走,白悦悦可真觉得慌的厉害。
她视线和长乐王的对上,立即吓得马上转开。要不是她跑不过他,恐怕早已经撒开脚丫子就跑。
“你怕我”
长乐王见状笑问。
白悦悦很老实的点头,“我见了你我就心慌。”
长乐王面上露出点儿好奇,往前走了一步,他这模样,和之前她认识的似乎有那么点儿不一样。这下她就更慌的厉害了。
“为什么呢”
长乐王问。
“因为我之前,之前不是在宫里么。”白悦悦看着左右的路,除了这条小道之外,没有其他可以跑的了,除非她一头可以扎到草丛里去。但是那里头说不定有各种叫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小东西,扎她一脚。
“虽然说一开始我是被骗进去的,我以为是太后要见我,结果被送到了陛下那里。紧接着就出不去了。”
她捂住脸不肯看他,“虽然说一开始是被迫无奈,但见着你,我就是心里发慌。”
“所以见我就想跑”
长乐王问,神情里满是不可思议。
白悦悦点点头,她犹豫道,“我见着你,我害怕的很。”
她迟疑一下,又去暼他,“你不会是来找我算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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