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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第 79 章


武威王的脸色一下极其精彩,君臣两人面面相对。而其他人不是小心的偷暼,便是默默的离武威王远一点。

        宗室们也觉得皇后插手政务不好,哪怕只是决断狱讼。太后例子在前,他们不得不多谨慎。

        但是知道天子的脾气,一时间推出武威王来做这个出头的。

        就算天子生气,也不会把宗族里的长辈给怎么样。

        谁知道天子没有生气,但是这话一时半会的,叫人没法接。

        “陛下……”武威王好半会终于从唇齿里给漏出了这么一两个音节,“陛下这又是做什么?”

        “只是有些话不太好说,所以让皇后替朕说出来罢了。”

        这下众人陷入了更加诡异的沉默。

        陈留王看了看自己脚下,又去看弟弟彭城王。

        终于长乐王出来,说起一件事,把这个话给带了过去。

        待到从殿内出来,武威王脸色几乎和煮饭的釜底有的一比。

        天子平日里看着公私分明,但是到了皇后的身上就各种偏袒。今日谁看不出来天子是想要在众人面前偏袒皇后,把所有的责任全都揽到自己身上?

        可是知道归知道,众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子说,不能跳出来说天子不对。

        “罢了。”彭城王开口,“陛下如今都这么说了,若是再继续和陛下说皇后不好,次数一多,恐怕陛下也会发怒。”

        武威王的老脸都快要坏掉了。

        他愤愤了好会,却说不出话,最后狠狠的拂袖离开。

        “宫里不会再出第二个太后吧?这都是姑侄,姑母这样,身传言教,侄女怕不是也差不到哪里去。”

        话语出来,没人敢接。

        “你这话小心一些。”长乐王看过去。

        说话的宗室满心尴尬,咳嗽了一声。

        “都是自家人,应该不会有人把这话说出去吧。”

        结果无人回应。

        这下说话的人都有些慌张了。闭了嘴脚下加快,跟着其他人往官署里去了。

        长乐王下值回家,今日没有轮到他在宫里上夜值,到了时辰就可以回府。

        回到府里,他先去探望了太妃,然后又去了书房。

        等到晚膳时分,王妃李元姜亲自来请他用膳。

        夫妻两人从成婚开始到如今都是相敬如宾的客气,彼此之间维持着主宾一样的客套。没有激情也没有横眉冷对,更没有亲近。

        李元姜觉得长乐王是将她当做客人一般对待,他们这种夫妻和父母有些相似,但也不一样。就算是父母那种夫妻,偶尔也有争吵的时候,也有含情脉脉的时分。

        但他们一概没有。

        长乐王早日见她和她打个招呼,晚上回来让人告知她一声。晚上偶尔睡在一起,也是很安静,谁也没说话。

        比起夫妻,倒像只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人。

        “大王可是有心事?”李元姜问。

        她自小受的便是士族那一套,性情矜持守礼,对于夫妻之间该如何相处,可谓是完全不擅长。再加上长乐王年岁比她大上好几岁。他不动,她就不动。

        但这么下去总是不行,她见他手里捧着碗箸,眉头蹙着,不由得轻声问道。

        “是朝堂上的事吗?”李元姜问。

        长乐王回神过来,见到她正看着自己,他摇摇头,说了句不是。

        “既然不是朝堂上的事,那就好办了。如果大王不嫌弃的话,可以和我说说吗?”

        长乐王脸色却微变,摇了摇头,“没什么。”

        说完,低头开始用膳。

        李元姜见状也不好问什么了。

        夫妻两人用饭用的安安静静。

        李元姜用饭之后,把今日跟着长乐王出去的家仆叫了来问,从家仆的嘴里也没有问到什么。

        长乐王听说李元姜将他身边人叫去询问的时候,手在额头上轻轻的动了下。有些无奈。

        过了两日,长乐王在华林园里遇见了白悦悦。

        皇后的出行没有那么浩浩荡荡,只有十几个宫人黄门跟随。皇后着颜色鲜妍的衣裙。士族女子多是喜欢着颜色淡雅的色彩,以衬出时风崇尚的仙风缥缈。

        但是她不,浑身上下层层叠叠,浓郁火热,是世俗里的一团热闹。

        丝绦把腰肢勒的纤细柔韧,回首看人的时候,是这百花里最靓丽的一丛色彩。

        “阿叔。”

        宫人来报说是长乐王求见的时候,白悦悦有瞬间的呆愣。

        自从各自婚嫁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见面过了。白悦悦为了不让元茂猜忌到长乐王的头上,就算在太华殿里住着,她也和他避嫌不见。

        今日长乐王主动求见,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她这会在殿外,懒得听那些哭爹喊娘的讼狱,干脆到了外面散散心。那些讼狱刚开始看案情觉得很有意思,但是看得多了,也觉得有点头疼。

        长乐王在宫人的引领下过来,双手拢在袖中就给她行礼。

        待到她让他起身,他也不拖泥带水直接道明来意,“皇后在宫中,切记小心谨慎。”

        白悦悦很是奇怪的咦了一声,“阿叔说什么?”

        一声阿叔道明了两人此刻的身份。

        长乐王吞下咽喉里的苦涩,“殿下如今跟随在陛下身边,虽说盛宠正浓,但是也要切记谨言慎行。陛下身边其实是众人瞩目之处,一言一行,都有人盯着。”

        他说到这里,点到为止,不再说下去了,抬手对她再次一拜,两人之间隔着一丈多的距离,再加上跟着的那些宫人黄门。两人之间端的是光风霁月。

        然而长乐王说完那两句话就告退了,半句话没有多说,一刻也没有多留。

        白悦悦原本想祝他和王妃夫妻好合多子多福的话,没来得及说出口。

        她身后里的一个黄门见状,悄溜溜从最后面离开,去向天子通风报信去了。

        元茂知道的时候,刚刚理完一个讼案。听说皇后和长乐王相见,他稍稍沉默了小会,最后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没有别的表示。

        长乐王为人谨小慎微,而且为人忠心。他前生哪怕被太后皇帝逼到了那个程度,也没有见到他有任何的愤恨之举。

        他不觉得长乐王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举动。

        但面前的黄门才退下,他莫名的有些心烦气躁。心烦气躁当中,又生出一丝丝不安。

        人都是会变的。就算是他也不能保证人从头到尾能一直对他忠心,万一呢?

        这个念头从心底里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不动声色的将心底里的猜忌和烦躁全数压下来,此刻手边还有不少事等着他去决断。

        “陛下,皇后来了。”中常侍轻声道。

        元茂抬头,让人进来。

        白悦悦见到元茂手里的卷宗,“我来的是时候吗?”

        “刚刚听完了一桩,正好可以休憩小会。”元茂放下手里的卷轴,“阿悦有话和我说?”

        白悦悦点头,“外面是不是有我不好的传闻?”

        元茂有些意外的看她,上回宗室的那些谏言都被他下令不许透露给皇后知道。所以她到现在也不知道。

        “怎么会有如此一问?”

        元茂不想让她知道,她前生对外人的评价一概嗤之以鼻,从来都不管。此生他干脆不让她知道。

        “是有人说我的坏话吧?”白悦悦问。

        她走近了几步,“是说我什么了?”

        元茂摇头笑道,“没有。你想多了。”

        可是这话却骗不了她,白悦悦蹙眉,“绝对有。陛下要是不告诉我,我就问别人了。”

        元茂手上卷起卷轴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她“这个问别人,是打算问什么人?”

        话语以及投过去的眸光都有些冷,白悦悦莫名的手臂上起了一层疙瘩。

        她有预感,若是这次她没有答好,会有什么事发生。

        “我就去问我的大姐姐。”

        白悦悦道。

        “大姐姐是高阳王妃,她肯定知道,我把大姐姐召到宫里问一问就知道了。”

        这回答真的是一股的孩子气。

        元茂忍不住笑。

        原本弥漫在周身的紧张气氛骤然一松,白悦悦都感觉到身上轻松了许多。

        “罢了,高阳王妃如今身怀六甲,若是个男孩,就是日后的世子。高阳王自己都担心她担心的不得了。哪里能让你这么召到宫里,来回的折腾。”

        白悦悦闻言干脆走到他面前,毫不客气的往他腿上一坐。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双目和他对上,“既然如此,那陛下和我说说呗。”

        她说着,故意动了动身子。引来他倒吸一口凉气。

        白悦悦是知道他的性子,只要是办正事的时候,那必定会摆出一副正经的样子。

        男人憋这个,是憋得很辛苦的。尤其是年轻男人,血气方刚。只要上来了,再想要自己弄下去,那可真是辛苦。

        她下定决心,元茂也无可奈何,只能把之前武威王的话说了,不过他说的柔和许多。

        “原来就这?”白悦悦听后,满脸古怪。

        只是这么一句话,让长乐王专门过来提醒她。

        “武威王也是无心。”元茂当着她的面,为老长辈说了一句。

        白悦悦回头过来,“那么陛下是怎么回他的?”

        元茂挑了眉,“问这个做什么?”

        白悦悦见他没有答话的意思,马上又开始在他腿上左摇右晃的摩挲。

        他对她背后抬手,想要拍她一下。但是想起这是办正事的地方,手举在半空好半会也没有下去。

        白悦悦笑的格外得意,“陛下说了不就好了,还有——”

        她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陛下想打,打不久得了。”

        反正不过是打情骂俏里的情趣,又不是真的要做什么。

        见他还是那副正襟危坐的模样,她在他耳朵上就是一口。

        元茂忍无可忍,原本都放下去的手扬起来。手掌落到她臀上,她故作尖叫的哎呀一生,然后笑的前俯后仰。

        元茂鼻息有些粗重,眼神颇有些凶狠。

        要让他这种自认正派的人,在这种地方,做不正经的事。那可是逼他跳崖一般。

        她想到这里,越发的得意了。

        “真是放肆。”元茂低声道。

        白悦悦止了笑声,乖乖巧巧的看他,和方才嚣张到了极点的模样完全不同,过了小会,她依然双手抱住他的脖颈,“陛下,夫妻都是这样的。”

        元茂脸色不好看,他感觉到自己曾经坚持的那层圣明君主的做派,在她面前怕是要维持不住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不由得自嘲。怕不是早就没了,在他下决心引诱她,用皇权逼迫长乐王放手,两人一别两宽的时候,就已经没了他做坚持的明君做派。

        可是即使做下了,他也毫不后悔。若是再来一次,结果也是一样。

        她生来就该是他的,哪怕重新活过来,他也从来没想过她会归属别人。

        “夫妻是这样的吗?”元茂轻声问,他眼里满是疑问。

        “夫妻难道不该是相敬如宾,哪有你这样的。”

        他说着训斥的话,但是话语里也没有半点训斥的意思,甚至还凑近了。

        夫妻相处,他知道的全都是从书上得来的。前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只有入夜两人才能见面,若是朝政繁忙,又或者他出外打仗,连着一两个月见不着面也是平常。

        聚少离多,是他们之间的常态。

        夫妻真正相处是什么样子,他感受不深,最多是少年时候从书上学过的那些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可和她相处起来,又完全不是书上写的。

        “怎么不是我这样的,陛下觉得是怎么样的?”她手臂绕在他脖颈上,亲密的贴在他脸上问。

        她有一双清澈干净又狡黠的眼睛,元茂仰首,唇角也不可抑制的扬起来。

        “夫妻相处自然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还有,做夫君的,得时刻纠正妻子的言行。正所谓枕边教妻,就是这个道理了。”

        白悦悦听了笑得浑身上下抖个不停,她一动难免牵连到他身上,元茂扶住她的腰,“再动就真的出事了。”

        白悦悦一听马上兴致勃勃,正要动后腰就被他按住。

        能和她这样,已经是极限,再乱来是不行的。宫里人多眼睛多,他要是敢做,回头就有人把他做过的宣扬的到处都是。他也就算了,那她少不了头上要担上不好的名声。

        “陛下说的那些,哪是夫妻。”她见好就收,也不把他逼到角落里。

        “这是夫子教学生吧?”白悦悦说着就满脸嫌弃,“什么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夫妻俩个打打闹闹亲亲爱爱的,还相敬如宾,陛下觉得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敬么?”

        “至于什么枕边教妻。”她脸上嫌弃的神情更浓,“这是当夫子教学生呢?”

        她想到了什么,马上高高兴兴的转头过来,元茂下意识觉得不好。只见她已经到他的耳边,“请夫子教教学生。”

        她故意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

        一股战栗的快意随着诡异的酥麻在脊梁处腾起,元茂吸了几口气,“你先回去。”

        这话他说的十分艰难。

        白悦悦知道他已经被撩拨到极限了,再撩拨下去,回头说不定受苦受累的人是她。

        她软绵绵的道了一声是,还用着方才的措辞,“夫子,学生告退了。”

        说完见到元茂那变了的脸色,她腾的一下跳起来,就往外面跑。

        中常侍在外面见到皇后满脸笑容出去,过了小会天子在内里叫人拿冰水进去。

        这东西时常备着的,只是皇后肠胃不好,多是饮用温水。冰水虽然准备着,但不常用。

        送去的时候,下面的人还一阵手慌脚乱。

        中常侍见着元茂一连喝了好几杯,在中常侍憋不住要劝阻的时候,才堪堪停住。转而处置手里的那些事务。

        白悦悦在天渊池旁走着,想起长乐王的那些话,颇有些哭笑不得。

        冒着被元茂猜疑的风险,就只是为了提醒她这么一句。她真不知道该说他有情有义,还是个傻子。

        她想了想,叫过了身后的皇后长御,让长御带着宫里最新的熏香,以及几车的布帛赐予长乐王妃。

        她领他的情,也对他的谨慎有些无可奈何。

        白悦悦并不在乎宗室们怎么看她,威武王说的那些话,就算她当时知道了。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

        决定她前途的是元茂。所以她抓住元茂一个就行了,至于别人于她的前途完全没有任何的帮助,就算有个好名声,那也只是徒有虚名,真有什么事,除了一两句感叹同情之外,实在的用处一个都没有。

        她从华林园返回长秋殿。

        作为皇后还是需要处理宫务,打理事务。

        元茂不置嫔妃,少了后宫一大笔的开支,也少了很多事。她在长秋殿听着三卿还有各处女官回禀事务。打算等到在长秋殿里睡了午觉再进去。

        皇后不在,天子这里罕见的空了下来。

        这段时日,天子除了上朝,几乎是去哪里,就将皇后带上。这形影不离旁人说是夫妻恩爱,但是在符桃儿看来,却是头痛至极。

        皇后的好妒,已经在天子没有嫔妃这件事上看出来了。和原先一样靠着讨好来获得皇后举荐,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太后对她已经没有耐心了。

        连她自己都着急的很。再这么下去,她就要满二十,过了女子一生里最美好的年华。到时候她就只能在宫里和那些白头宫人一样,浑浑噩噩的活着,然后再无声无息的死去,最后被人用一席席子卷了,随意的拉到了宫外一埋了事。

        就算是女官,真正算起来,她和天家婢女又有什么区别?

        富贵险中求,从来就没有什么平平安安,就能天降富贵的。这个道理她还在渤海郡的时候就懂。

        符桃儿捏着袖子里的小瓷瓶,那是冯育给她的。这东西算是她拿自己换来的,若是派不上用场,那就白费了她的牺牲。

        她独自一人前往为天子准备饮品的小室内。

        她选的时候很巧,是午时的时候。这个时候人倦马乏,肚腹饥渴,但凡有点门路的全都纷纷跑去找个地方歇息进食,留下来看着的全都是被人欺负的角色。

        宫人们这里头的道道,她早就不知道看了多少。

        她放了一块胡饼在过道上,果然见着内里守着的黄门闻着食物的香味出来。那两个小黄门,看起来年岁不过十岁上下。这个年岁入宫的都是一些没有根基没有靠山的,也是最受欺负的。

        那些小黄门拿起食物,左右张望了下,躲到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她进去,动作麻利的将瓷瓶里的东西放到了天子每日喝的饮品里。

        符桃儿是掌管这些琐事的女官,对于天子每日的饮食作息完全已经了如指掌。做完这一切后,她不敢久留,赶紧的离开。

        天子的作息每日里几乎是固定死的,除非皇后在,才会有变化。但是今日皇后前往长秋殿。恐怕要到傍晚时分才回来,这就给了她机会。

        符桃儿算好了时辰,她守在外面看着送饮品的宫人进去,东西喝下去不会立即有效果。得过上那么小半个时辰。

        越到要紧的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符桃儿知道这个道理,她觉得自己此刻像个卧薪尝胆的人,终于要到她一雪前耻的时候。

        这半个时辰,她等得起。

        殿内传来了轻微的声响,符桃儿敏锐的朝殿内看去,她正要迈动步子,却听到身后黄门过来,她知道那是皇后身边的人、

        皇后竟然提前处理完宫务回来了。

        刹那间,符桃儿觉得自己好像从空中一下就落到了地上,摔了个粉身碎骨。

        皇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符桃儿所有的希望在此刻被皇后的到来毫不留情的击碎,陷入无尽的绝望。

        她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大逆不道且癫狂至极的想法:皇后怎么不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2-05-1221:02:25~2022-05-1321:02: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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