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和风丽日, 天气晴好。
鲜衣明亮的郎君抱着怀中红妆嫁衣的娘子跨出胭脂铺子的门,堵着们的孩子拦在轿门前,口中嚷着要新郎倌给糖吃。
李睦笑得眉眼恣意, 袖中藏着的糖向半空中撒去。
漫天的糖块儿落着,孩童咿咿呀呀的去捡,哪还顾得上拦轿, 李睦忙俯身抱了新娘子入轿,好生将玲珑放到喜轿内坐垫上, 悄悄握了握她掌心, 才回身出了喜轿, 翻身上马。
这还是自打重逢以来, 李睦头一次真切触到她, 从前唯恐冒犯亵渎,如今却不会了。
她将会是他的妻, 伴他白首终老, 为他生儿育女。
喜轿内的玲珑在盖头下羞红了脸,看着自己掌心里李睦握她手时留下的糖块儿,嘟囔着骂他烦人。
不过嘴上如何骂着, 却还是将这糖纸细致包裹着的糖块儿, 攥在了手心里。
胭脂铺子到李睦和玲珑家中并不算远,只是成亲总要打马游街,到那处院落的时间,自然也不会太早。
李睦生得好, 这婚仪虽是寻常市井的规格, 他打马迎亲的风姿, 还是引了街头巷尾的姑娘们争相瞧着。
素来习惯隐于暗处的李睦, 是头一次如此在人前露面。
他有些局促, 脸上的笑意,却半分未减。
好一阵后,总算是迎进了家中。
喜轿听在小院门前,李睦翻身下马,抬手撩开车帘子,牵出了玲珑。
盖头下的玲珑瞧不清楚前路,也不知道周围的景象,只听得四下都是笑声乐声,握紧了李睦手掌。
李睦察觉她握着自己的力道,笑意宴宴在她耳畔低声安抚着。
“我牵着你呢,紧张什么。”
他嘴上如此说着,自己素来干爽的手心,却早已被紧张的汗水透湿。
玲珑感受到他掌心的湿意,低笑了声,轻挠了下他掌心,压低了音,轻声笑他:“我瞧你可比我还要紧张呢。”
李睦笑容明亮,被掌心的痒意惹的心里酥麻。
他攥紧了玲珑的手,不许她再胡闹些小动作,牵着人进了院门。
新婚夫妇这一番蜜里调油的小动作,自是落在了早候在一旁等着新人的客人眼中。
秦岳和那暗卫习武出身,耳力极好,将两人的话听的真切。
那秦岳朗声笑着,想着冷冰块儿对他那娘子倒是柔情。
而那暗卫,脸上笑意却猛地一凝。
这声音,好生熟悉。
她眉头紧拧,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一时拿不准主意,想着再听几声细细分辨,那一对儿新人却没在开口说话了。
市井婚仪,没有那么多繁琐的规矩,迎进门来,跨了火盆,便拜天地。
李睦和玲珑在此地都无高堂长辈,便只是遥遥拜了天地。
一身喜服的新婚夫妇,祭了天地神灵,眼瞧着就要行夫妻对拜之礼。
此刻高朋满座,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暗卫心中却慌得厉害。
“夫妻对拜!”
这声喊声落下,新婚的小夫妻相对低首,两个脑袋砰的撞到了一块儿。
李睦轻哼了声,那新娘子则隔着盖头揉着脑门连喊了几声疼。
这几声“痛”入耳,暗卫脸色已是煞白。
这声音,怎么会这么相像。
李睦一手扶着玲珑手臂,一手隔着盖头给她揉着额头。
主婚的秦岳瞧着新婚夫妻,脸上笑容更大,接着喊道:“礼成!送入洞房!”
喊完就推搡着李睦要他赶紧带新娘子进洞房。
一旁的暗卫眼瞧着那对新婚夫妇相携走入洞房,忙混在一众婆娘婶子里跟了进去。
那声音太像沈姑娘,可这也太荒唐了,怎么可能呢?
宁安侯府的贵女,如何会和混迹江湖的人扯在一块儿。
暗卫心头惊疑不定,下意识跟进了喜房。
喜房里,街头巷尾的邻家婶子大娘,都在闹着要李睦快点揭盖头。
“李郎君,我们可是听说了,你家娘子生的花容月貌,还不快揭了盖头给咱们大家伙瞧瞧,是什么样的仙女,配了你这一等一的样貌。”
街坊邻居笑闹着,玲珑在盖头下脸色羞得更红,心里却是欢喜的。
今日的婚仪和梦境里真是半分也不一样,没有过于繁琐的规矩,也没有丝毫的冷清寂寥。
李睦柔情体贴,街坊热闹善心,无一不好。
她很是欢喜。
比梦中,欢喜千百倍。
好似梦境中的那些痛苦,离她遥远的仿如虚无。
玲珑攥着掌心李睦给她备下的糖块儿,心里比那糖块还要甜。
李睦本有些犹豫,不大愿意让这满屋子里的人瞧见玲珑的面容,故而才迟了有一阵儿没揭盖头。
玲珑却没觉得什么,她抬手拉了拉李睦衣袖,低声要他快些揭了盖头,自己饿了,赶着吃东西呢。
李睦被她说的无奈摇头,笑着揭了玲珑头上盖头。
盖头落下,露出了里头妆容明艳漂亮的似山野精怪的姑娘。
房里的婶娘们纷纷笑李睦好福气,那暗卫的脸色,却是极为吓人。
她眉头紧拧,当即便从喜房出了来,急匆匆跑到小院外,避开人的眼目,唤了外头的暗卫。
李睦的身手,这暗卫心中有数,知晓自己贸然动手暴露,怕是死在李睦手上也带不出玲珑。
当下便出去传召暗卫,上禀祁祯。
另一暗卫现身,方才发现玲珑的暗卫匆匆将李睦妻子便是玲珑之事告知于他,要他马上传信给祁祯。
此刻祁祯早已动身离开洛阳半日,这消息传的再快,总也是慢的,待得祁祯回来,只怕是正赶上里头两人洞房花烛。
真若如此,这洛阳城里的暗卫,便都不用活了。
这暗卫想到这处,朝那去给祁祯传信的暗卫离去的方向匆匆望了眼,当即离开此处往留守洛阳的暗卫统领那处赶去。
暗卫赶到统领所在之地,神色匆忙惊惶,不敢稍有停歇,一见到统领便将情况据实禀告。
祁祯特意留了个暗卫统领带人留守洛阳,便是要他在洛阳再寻一遍人的。
他听了这暗卫禀告的话,神色也是剧变。
祁祯离开之时的意思,瞧着是并不疑心那李睦的妻子的身份了,怎的偏偏出了这般的纰漏。
统领神色寒的厉害,问了这暗卫一句。
“你可确定了那李睦的新婚妻子,是沈姑娘,而不是什么长得相似的人。”
“属下确定,那人定是沈姑娘,确凿无疑。”
这暗卫在玲珑身边呆的日子可不短,她既说是,定然不会有错。
可那李睦,却也不好应对。
何况,观祁祯待李睦态度,不难猜出,这李睦对祁祯是个大有用处的人,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统领眸色沉凝,心里权衡着。
一旁的暗卫瞧他竟还耽搁时间,急得厉害,拽了他忙劝道:“统领!您长年不在宫中,不知殿下待这位沈姑娘是何等重视,李睦再有才,陛下纵使如何惜才,他也及不上沈姑娘一根头发丝重要。”
这位暗卫统领常年领了祁祯命令在外行事,对沈玲珑的了解仅是知晓这是陛下房中人,跑了,现在要找,再无其它。
至于传言中祁祯九死一生之事,这位暗卫统领彼时不在京中,打心底是不信的,还曾隐约提过,定是传言过虚。
他眼里的祁祯,哪里会在意什么儿女情长,找这沈姑娘或许都只是为着颜面罢了。
可那名女暗卫却是在观月楼里伺候过的,祁祯待沈玲珑如何,她是再清楚不过了。
那日观月楼一场大火,让祁祯真正认清楚了自己的心,也让宫里的奴才们看清楚沈玲珑在皇帝心里,是什么份量。
这暗卫侥幸没死,不过是因着祁祯还要寻沈玲珑,用得上她,不然,只怕这条小命早就交代了,自然清楚这回再办砸了差事,定难逃死罪。
她心里又急又慌,想到那小院里瞧着蜜里调油的两人,更是心焦,攥紧了拳,忙又开口道:
“沈姑娘之事最是要紧,观月楼一场大火,已然让陛下对暗卫失了信任,转而培植其余势力,待日后大批死士和锦衣卫成了气候,咱们都是废棋。今日这事,万万不能再办砸了。眼下还不算晚,不过刚揭了盖头,再耽搁下去,真到了洞房之后,若让陛下日后知晓,沈姑娘和旁的男人洞房花烛,陛下雷霆之怒,统领你可受得住?”
是啊,哪个男人受的住自己的女人同旁人洞房花烛交颈缠绵。
何况还是一国之君。
这事,若真出了,无异于是在他脸上打巴掌。
如此想着,暗卫统领心中也有了决断。
他开口下令道:“传我命令,洛阳城内余下的暗卫全数出动,把李睦引出来,拖着他打。今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真入了洞房。至于沈姑娘,引出去李睦后,你亲自过去接人。其它的,且等陛下旨意到了,再行安排。”
这头气氛紧张,另一头满是红绸的小院内,却是笑音阵阵。
揭了盖头后,李睦给玲珑备下了些点心让她垫垫肚子,便被外头的街坊邻居拉出去敬酒。
秦岳也拽着他连喝了几杯,几杯酒下肚,那秦岳扫了眼小院周围,纳闷道:“咦,那位贵人派来的人呢,怎么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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