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年轻的老兵
牧仁第一次见到旅长,在一个草原上的坑道里。
光线从伪装网的缝隙间透下,一个十六七的少年,被太阳晒得很黑,鼻梁很高,眼神里有着锐利,右边肩膀上扛着一把五六半,嘴巴上叼着一根抽了半截的香烟。
他的钢盔有些旧了,上面有很多划痕,现在正在低着头,听着参谋给他汇报情况,时不时点头。
牧仁已经是高级哲别,按照野火说的,“高级哲别就是我们的兵王,就算是你们这些旅长,见到高级哲别也要敬礼,那是对战士的尊重!”
在祁连山师,没有肩章的说法,野火很讨厌那种明显的东西,他说,肩章?你这不是摆明让别人狙击你吗?
那么如何分辨军衔呢?
扣子!对扣子的颜色!
兵王和旅长都是暗金色的扣子,这两种人在野火看来同等重要。
牧仁看到旅长有事,就背着枪,一直安静的站着,就像一根安静的木头。
如果,你不注意,你会以为这就是一个卫兵。
这时,一个参谋注意到了牧仁的扣子,他提醒袁疯子,哲别到了。
袁疯子抬起头,他也第一次见到这个六十号哲别,他听说这是他的旅里面,最后一位可以调动的高级哲别。
对面站着的也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五六岁,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眼神很明亮。
袁疯子将烟头扔在地上,然后用脚后跟碾碎,动作很娴熟,力量很大!
走上前,袁疯子对着哲别敬了一个军礼,然后牧仁也立刻立正,向袁疯子回礼。
“鬼子在北路有将近五万人,我需要知道他们辎重队的位置”,袁疯子单刀直入,他是一群孩子里最像野火的。
“是”,牧仁回答道。
“我再派给你两个哲别小组,我只有这点人,你要把辎重部队的详细位置告诉我们”,袁疯子把任务交代完了,简单明了。
“是”,牧仁回答道。
“现在就出发,两个哲别组在外面等你,李参谋会带你去”,袁疯子说完,转身拉过一个还在看地图士兵,“小李,带六十号哲别去见一见他的兄弟们”。
就在牧仁转身要离开坑道的时候,袁疯子再次叫住他,阳光斑驳的落在那张年轻的脸庞上,他喊道,“给老子活着!”
牧仁再次敬礼,然后还是一样的回答,“是”。
沿着草原上日军大部队前进的道路,北路的日本骑兵散开成无数分队,在大部队附近不断的巡逻,时不时会和祁连山营的侦察骑兵班发生交火。
十架日本战斗机飞过,第十一师团的师团长山宝宗武中将和参谋长片村四十八大佐的头顶,向着西边飞去。
他们飞得很低,第十一师团的日本兵,看到大日本帝国的战机,全都高声叫好。
“片村,士气看上去,不错!”,骑马的山宝宗武对身边的参谋长片村四十八说道。
“是啊!这四个月的整训和休息,快把这群家伙们憋坏了吧!”,片村笑着说道。
看着远处的草原,山宝宗武说道,“春天来了,很想回去看看四国,那美马山上盛开的樱花啊!”
片村说道,“支那也是顽强,一路战败,还是不肯投降,我也有两年没有回过日本了。”
山宝宗武拍了拍片山的肩膀,大声说道,“等打完这一战,我们请假回去一趟,我带你看看四国的山海,吃一吃海港边的鱼蟹”。
片村笑道,“那我可不客气了,山宝桑,我要挑一只最大的螃蟹!”
山宝宗武哈哈大笑。
他们确实没有真的把五原和巴彦淖尔看在眼里,虽然东条英机提醒过他们,要小心这支祁连山师,但一次动用四个师团和一个航空师,就算苏联军队也要用集团军来对抗了,谁又会认为,这个祁连山师能和苏联的集团军来做对比?
在三公里外的一个小山包的半山腰,有一个茅草丛生的洼地,牧仁和毕勒格就趴在里面,上面还盖着茅草覆盖的伪装网,两个人现在都有一台望远镜,不用再换来换去了。
不过两人的望远镜上都有一个遮光罩,这是半年前,牧仁他们在击毙一个日本人的狙击手时发现的。小鬼子的望远镜上,居然有一个遮光片,后来他们研究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是为了减少望远镜的反光,避免被敌人发现。
“这一队好多马匹,但他们没有背骑枪,应该不是骑兵,是指挥!”,毕勒格悄悄说道。
牧仁却用手势,告诉他禁声。
在他们的头顶上,有马蹄的声音。
一个分队的日本骑兵在登上山包,对着山下的一个骑兵小队喊道,“没有人,一切安全!”
山下的骑兵小队,指着前方的山包,喊道“下一个!”
两支鬼子的侦察骑兵队,纵马远去。
毕勒格选的这个地点,让日本侦察骑兵会非常蛋疼。首先在山下是看不到的,其次山上往下看,也会被一块突出的岩石挡住,再加上这里有茅草堆,简直是最佳观察点。
“前面那一队,再加上这一队,鬼子应该有四五万人,这次有的打了”,毕勒格见听不见马蹄声了,开始小声说道。
牧仁没说话,他在身旁的的本子写下,“一点三十五分,日军指挥队,约600人,由东往西,经过7866号地块。”
写完,再次举起望远镜观察,他在等辎重队的出现。
这时又有十架战斗机,飞过下面远处鬼子的队伍,鬼子们又是一片欢呼。
毕勒格立刻写下,一点四十分,十架战斗机,由东往西,飞过7866号地块。
零式战斗机挂载着两枚200公斤的重型航弹,开始爬升。
鬼子飞行员岸田对着僚机喊道,“藤田君,你看到没有,下面有护士在向我招手!”
藤田大声对着对讲机喊着,“胡说,那是对我招手!”
岸田哈哈大笑,疯狂的大声回答道,“走,给土八路,送去我们的见面礼,这群支那猪简直就像一群蟑螂,今天我们要去把蟑螂窝炸翻。”
十架零式战斗机,追随着岸田的飞机,全部快速爬升到四千米,朝着五原飞去。
他们没有注意到,在他们头顶,再往上八千米,有一个肚皮涂着蓝灰色的小点正在高空处盘旋。
这时,牧仁拿起步谈机,对着话筒说道:“土拨鼠呼叫老狼,土拨鼠呼叫老狼”
步谈机里有声音传出,“老狼收到”
“一点五十分,敌辎重部队,由东向西,经过7866地块;重复一遍,一点五十分,敌辎重部队,由东向西,经过7866地块。”
“收到,土拨鼠,任务完成,可以撤离”,通话结束,这代表牧仁的任务已经完成。
但是,现在土拨鼠小组还不能撤离,又有一队鬼子的骑兵经过山下,他们还需要继续潜伏,要等到敌人大部队走过,他们才能安全离开。
就在同一个时间,天空上那个蓝灰色小点稍稍调整了航向,然后开始俯冲。
小点在不断缓缓放大,看上去很慢,但其实很快,蓝灰色的小点在大约两千米,打开了腹部黑洞洞的弹仓。
一个飞行员在轰瞄-1型光学轰炸瞄准具看着十字在慢慢对准目标地点,按下了投弹按钮。
36枚250公斤级的大炸逼,欢快的跳出弹仓,尖叫着,冲向地面。
轰六的机身,猛地一轻,飞行员开始慢慢的拉起,弹仓在合拢,巨大的机身直冲高空而去。
“老狼,任务已完成,正在返回,重复,任务已完成,正在返回”,飞行员对着无线电喊道。
“老狼收到,收到,鸽子,回家吧”,无线电回答道。
毕勒格很无聊,他仰面躺在伪装网下,他看见一个灰蓝色的东西在快速掠过,然后一堆黑色的小芝麻飞了出来。
他拍了拍还在观察鬼子的牧仁,用手指了指天空。
牧仁转过头,就看到几十个黑色的小点,正在极速放大。
猛地穿越过他们的视线,远处的公路几十朵巨大的爆炸亮光,成片的亮起,过了几秒,一阵冲击波和巨大的爆炸声一起抵达,将伪装网都差点吹飞了。
“握草啊!” ,毕勒格和牧仁手忙脚乱的拉住伪装网,同时骂道。
第十一师团从未想到过,他们会在中国遭遇轰炸机的轰炸。而且这还绝对是重型轰炸机,运输车队中落入七八颗250公斤级别的航空炸弹,爆炸甚至将车辆横着掀飞出去十米。接着牧仁他们感受到又一阵地动山摇的爆炸,那应该是弹药补给车被引爆了。
“飞机?”,毕勒格傻了,他在想,难道他看到的灰色小点,是我们的飞机?我们有飞机吗?我们有这么强?!
“什么?”,牧仁没有看见飞机,他就看到小黑点落下,但是他知道那绝不是迫击炮弹。
“我刚刚看到一个飞机!”,毕勒格说道。
“先不要对任何人说”,牧仁觉得这可能是秘密,否则旅长应该会对自己说。
毕勒格点点头!
轰六在二月一日,已经降落在新修的机场,老者并没有着急离开,他这一次带着四个飞行员,陪着仲文骢指定的八个飞行员,训练了大约一周,然后才离开了。
接下来的五十多天,这八个极度兴奋的飞行员,就一直在轰六旁边扎了几个帐篷。
他们几乎每天都进行飞行和投弹训练。
仲文骢也是豁出去了,他居然提供真实航弹,当然每次就是一枚,让这群家伙每天都可以出动四次,飞行三个小时,投掷四枚炸弹。
这八个飞行员,已经投下了一百零六枚炸弹,飞行了一百零六次,共计总飞行小时为159个小时。
他们将飞机的底部,涂成灰蓝色,这样从下面往上看,是一种视觉伪装。
今天他们这是第一次出动,牧仁有幸成为了轰六的第一个观测手。
牧仁是一个年轻的老兵,而轰六也是一架年轻的老飞机,他们简直就是一队。
轰六的第一次轰炸,居然能够命中目标,这让山谷里新机场的所有人,欢呼雀跃!
轰六,这架年轻的老兵,开始用行动来震撼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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