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蔺沈之嘴唇翕动，却没说话。
蔚然只当是蔺沈之太紧张，“那是我爸酗酒那段时间里发生的事。”
“当时我爸天天喝得烂醉如泥，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抽了时间轮流来我家照顾我，也顺便看着我爸。”
“有天下午我一觉醒来发现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知道我爸肯定是又出去喝酒了，我爷爷他们肯定是趁着我午睡去楼下超市买菜了，我就自己到沙发上开了电视看动画片。”
“看着看着我有些口渴，就从桌上拿了个桔子剥，我当时注意力都在动画片上，没看手上，剥得漫不经心。”
蔚然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相当可怕的事，“过了会我感觉我手背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好像还在动，我就低头去看。”
“我手里那个桔子烂了，橘红色的橙肉里满满的都是白色的虫子，它们不停地蠕动着，好些甚至已经顺着我的手背爬到我的手臂上……”
蔚然现在都还记得那场景，无数白白小小的虫子一拱一拱的身体上是黑黑尖尖的脑袋，它们好像都在看着他。
他吓得立刻扔掉那桔子，嚎啕大哭着疯狂甩手，试图把那些虫子甩掉。
那些虫子很快被他甩掉，但那种冰冰凉凉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爬的感觉却始终没甩掉。
他爷爷奶奶回来时，他已经在卧室哭得没了力气哭得睡死过去。
“我现在桔子都能硬着头皮吃下去，但唯独……”蔚然不受控制的用力在手臂上搓了搓，他有种自己皮肤上有什么在爬的错觉。
长大之后，理智上他知道大部分的虫子都不咬人也奈何不了他，但那种如影随形刻骨铭心的恐惧却始终在。
以至于他现在只要看到虫子就浑身不舒服，特别是那种没骨头的，靠得近了他甚至浑身僵硬无法呼吸。
“这世界上为什么要有虫子这种恶心的东西，全世界的虫子都该被消灭。不，不光是虫子，但凡是和虫子相关的东西都该死！”蔚然嘟囔着抱怨。
蔚然倒向蔺沈之，在蔺沈之身上蹭了蹭，又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气息。
蔺沈之不用香水，身上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气息，蔚然很喜欢那味道，甚至着迷，“你真好闻。”
蔺沈之终究是没说什么，他揉揉蔚然的头发，蔚然把一头头发蹭得乱糟糟，“那已经是过去的事。”
车子很快驶出国道，进入机场的范围。
几分钟后，蔚然和蔺沈之下车。
机场内人流不少，蔚然垫着脚看了一圈，根本无法一眼从人群中找到他爸。
“我打个电话。”蔚然掏出手机，“你没事吧？”
蔺沈之脸色好像比刚刚更惨白了，就好像真的快吐出来，蔚然有些担心，蔺沈之紧张过头了。
“蔚然。”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
蔚然立刻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他右手边尽头的墙壁前，一个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中年男人正冲着他招手。
男人四十多，带着副眼镜，斯斯文文，眼底是淡淡的忧郁。
蔚然连忙小跑过去，“爸！”
蔚然在男人面前站定，“不是说好明天的，你怎么提前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蔚然的错觉，他总觉得他爸今天有点凶，这让他心里发毛。
“提前来看看，需要要准备的事很多。”蔚云拉着行李箱就要走。
蔚然赶紧道：“爸，蔺沈之也来了。”
蔚云立刻朝着蔚然背后看去。
蔺沈之上前一步，和蔚云四目相对。
蔺沈之轻轻点点头，“你好。”
“你好。”
蔚然左看看右看看，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说话都说不太利索，“爸，这是蔺沈之，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蔺沈之，这是我爸。”
蔺沈之声音冷清中带着几分不自在，“爸。”
蔚云看看蔺沈之，从兜里掏出一个挺厚实的大红包递了过去。
蔺沈之看见，眼眸微微瞪圆，没了平时在公司的镇定自若，有些不知所措。
蔚然在旁边站着，见到这一幕，也有些懵。
“第一次见面，应该的。”蔚云语调平缓，把蔚然两人的注意力拉回。
蔺沈之有些不知所措地接过，“谢谢。”
蔚云看向蔚然。
蔚然脑袋空空，好一会后才反应过来赶紧带着人离开机场。
出了机场，三人找到司机上了车。
车上，蔚然夹在蔺沈之和蔚云之间，双手放在腿上，正经危坐，目不斜视。
蔺沈之和蔚云隔着蔚然一人一边坐着，两人均沉默。
蔚然感觉着这一切，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车子驶上国道时，蔚云主动开口，“蔚然他性子太散，以后他要是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
“好。”
“这么大个人了，没一点大人的样子。”蔚云看向蔚然。
蔚然苦哈哈听着，他就不明白了，明明是蔺沈之第一次见他爸，怎么现在反倒成了他的检讨会了？
回去的路和来时的路一样，但蔚然却觉得这一路格外煎熬，车子停下时，蔚然甚至都有种腰酸腿痛的错觉。
蔺沈之下车后带着蔚云进门，蔚然抓紧机会表现，赶紧帮忙拿行李。
进了门，蔚云四下看了看后在沙发前坐下，和蔺沈之以一问一答的方式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对话，其中主要以他多不着调为主，以询问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为辅。
蔚然苦哈哈的在旁边缩着，小媳妇似的不敢吱声。
得知他们连婚礼具体什么时候举办都还没决定，蔚云立刻看向蔚然。
蔚然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蔺沈之看见，眉宇间是淡淡笑意，他从没见过这样的蔚然，蔚云面前的蔚然就像是只被摁住了后脖颈的猫，老实得不行。
蔚然幽怨地看了眼只看热闹不帮忙的蔺沈之，赶紧转移话题，“爸，这事要不明天再说？你看你也坐了几小时的飞机了，要不先休息休息？”
话音落，蔚然赶紧又补充，“也不急在这一时片刻。”
蔚云想想，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没再说话。
蔚然赶紧拿了行李箱向楼上走去，“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蔚云起身跟上。
上了楼，蔚然带着蔚云去了蔺沈之早就已经让人收拾出来的房间。
进了门，把行李放到屋里，蔚然看看脸上没有一点怒气却让他瘆得慌的蔚云，留下一句话就准备溜号，“那爸你先休息。”
“回来。”
都已经跑到门口的蔚然乖乖回屋，立正站好。
他从小怕蔚云，长大之后也怕，他现在倒是有些能理解蔚云，可依然有些瘆得慌。
蔚云看了他一眼，不徐不缓开口，“身上还有钱吗？”
蔚然有瞬间地走神，这话他没少从蔚云口里听到，他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每个月蔚云都会这么问一次。
蔚云对他其实不错，除了刚开始酗酒那大半年，他从来没对他发过火，把他照顾得也很好。
“有。”蔚然挠挠头，“之前的钱我都存着……”
蔚然大三的时候独创过一款游戏，虽然游戏本身有些简单，但创意不错，很受欢迎，还曾经获得过那一年的国内最佳创意奖。
这让蔚然这个名字小火了一把，也吸引来了个挺知名的游戏公司出钱跟他买了所有权，他因此获得了一笔不算多但也不少的资金。
那些钱这几年他一分没用，他把它们全部存了起来，他原本是准备把那些钱用作他毕业后的创业基金，他有一个游戏从大一直酝酿到毕业。
但现在，他决定把这笔钱用来结婚。
蔺沈之不缺钱，他那点钱对于蔺沈之来说可能就算个零头，但他也不可能心安理得的就等着蔺沈之包办一切。
蔚云没说话，走到一旁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他找出自己的钱包，从里面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卡，递到蔚然面前。
蔚然没接。
“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既然喜欢既然选择和他结婚，就要好好对人家。”蔚云道。
蔚然看着那张卡，一股热流从心口热至眼眶，他重重地点头，“嗯。”
出门，回到楼下，蔚然第一时间扑进沙发扑到蔺沈之怀里嗅了个饱，然后把自己得到的卡双手举着拿出来给蔺沈之看。
“我爸没不同意，他还说让我好好对你，嘿嘿。”蔚然笑得傻气十足。
蔺沈之眼神温柔中带着几分无奈，蔚然像只猫，会蹭蹭还会撒娇，“嗯。”
蔚然道：“他估计就是有点生我的气，怪我没提前跟他说。”
如果是他儿子先斩后奏结了婚再回头跟他说，他也得生气。
想想，蔚然又笑了起来，反正他又不会有儿子，不用操这份心。
“笑什么？”
“在想你会不会后悔？”蔚然看着身下的蔺沈之，他倒是无所谓，但蔺沈之呢？
蔺沈之往旁边挪了挪，不让蔚然压着他的肚子，那让他有些不舒服，犯恶心，“后悔什么？”
“和我结婚，毕竟我们以后不可能有孩子。”
蔺沈之哑然，脸色逐渐变得怪异。
蔚然察觉，有些紧张，“你喜欢孩子？”
蔺沈之看着蔚然的眼睛，似乎要看进蔚然灵魂深处，他不答反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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