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酥手（一）
第一百七十九章 红酥手（一）
漠北本就是西域分支，几十多年以来，内乱未平，外患不断。
漠北九姓铁勒已经是困扰他们多年的问题，其中根结盘据，错综复杂，十分难解决。
这一任的漠北狼王只有一位王世子，汉名沈玉衡，传说中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只是身形略微有些清瘦，为不少漠北人耻笑。
他们本来也是西域联盟里的一部分，可惜多年以来，没有人能帮助漠北平了内乱，内部反而挑拨漠北王庭和西域的关系。
漠北虽然处于狄羽之后，避免和大郅接壤，免了多年以来的战乱之苦，但西边之外的高山后有异色瞳仁之人，由于语言不通，和漠北摩擦多年，大小纷争不断。
可以这样说，就算顾风晚此番绞尽脑汁也断断想不到，漠北沈玉衡居然会派兵援助。
很难想象公主究竟许了他们什么条件，让他们会彻底叛出原本的西域联盟，如此一来等于是公然树敌，对沈玉衡半点好处都没有。
将这封信完完整整看了两遍后，顾风晚瞧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盒子，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一股狰狞之气。
他没去动里面的东西，安心收好，等到第二日才让人通禀愿意和亲一事。
原本京城局势、民心就已经水深火热，不少人都在等着最终的消息，谁料这么快就传顾侯主动愿与前去和亲，陛下大喜过望，已经把他从大牢中释放了出来。
此番他要去狄羽，公主也刚好写了封信过来，表示愿意接替顾侯手里面的那一部分护符，替他掌管北境兵权，等着这边能诞生一个统兵之帅再离开。
官家自然是信得过这位姐姐的，若非有公主再三扶持，大郅远没有如今看着这般好。
更何况，那位和公主有名无实的驸马都尉如今也在那里，他左右也不过是个空有虚职的驸马爷，这次机会刚好能和公主好好相处。
这事到如今这个地步，简直是以最好的方式收场了，有了台阶自然要下，官家喜闻乐见。
顾风晚怀中揣着盒子，得以重见天日时，苏湖已经眼巴巴的手持着圣旨在外守候，宣布了加封的旨意。
从四品怀化中郎将，直接越级封二品镇国大将军，这是史上从未有过的事情，也让这件事情变得更加可笑。
堂堂二品镇国大将军去和亲……古往今来，男人和亲已经是难以启齿，官家脸皮倒是厚的很。
顾风晚对此无所谓，他给的东西，自己一应受着就是。
苏湖特地传了话，此番不用进去谢恩了，直接回家修整便是，等到良辰吉日确定下来，直接就去狄羽了。
顾风晚应下，手中拿着那一道圣旨，肆无忌惮的从中承天门走了出去，一路上无数人侧目。
不过在宫门口不远处，遇到了一个正等候着的老熟人，孟云策。
离的老远，他挥挥手，街上雪白的鹤氅滑落下去一些，身后的人替他披好。
走近时，孟云策方才开口。
“过几日我应该没有时间，今日我是特地来给你送行的。”
望着他的眼睛，察觉出他面上的笑容略带深意，顾风晚心下了然。孟云策言笑晏晏，说出口的话却有些骇人。
“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看透，动了造反的心思，对吧？”
“别担心，我不会劝阻你，也不会将你的心思告诉陛下，反而是你造反之后，乱世一起，才是我真正建功立业的开始。”
顾风晚万万不敢苟同他这般思想，难道要踩着千万人的尸体走上高位，才算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位及权臣？
可孟云策还在自顾自的开口，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眼眸之中竟然有些向往之色。
“我相信自己有能力能够匡扶天下，我的野心不局限于只做一个小小的中书侍郎，哪怕是中书令也不够。”
“一个文臣要想名垂千古，就要有拿得出手的东西，身处和平时期，我反倒达不到如此目的。等到这个王朝面临危机的时候，我才能力挽狂澜，为自己拼一把身后之名。”
“我要让孟云策三字在此间岁月的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后人为之称道，千古颂扬。”
“我从不想着死谏，哪怕是你真要去和亲的时候，我要让我这条本来卑微的生命，哪怕是苟延残喘，也要在这世间绽放出最为盛大的光芒。”
“那日我让你抗旨，心中确实为你感怀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便是此目的，顾侯，此去万里关山不要再回头，也不要为自己所做之事后悔。”
顾风晚闻言，又忍不住微微勾唇一笑，嗓音里带了些愉悦。
“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我不敢苟同，文臣武将间追求本就不太一样，但你最后说的这句我喜欢。”
“等我有朝一日率军来到晋城的时候，希望你可以为我所用，我若成帝，必会将你打磨成尖锐的矛，以一己之身站在那里，便可以无惧风雨。”
孟云策眼尾的笑意也越发明媚。
“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匆匆分别，顾风晚没有时间顾及别人看自己的目光，直奔家中而去。
想见暮挽了，很想很想，昨夜一个人在那阴暗的角落等着，见不到月光，只能想着第二天的日光，指尖便只能反复摩挲着那包着盒子的布匹。
那布料上，似乎残留了一丝她的气味，让人魂牵梦萦，夜不能寐，心都快被勾走了。
那一抹明艳的笑意在心头挥之不去，她很少像昨日那般浓妆艳抹，以至于顾风晚都快忽略了她逐渐的变化，总觉得她什么样子都是好看的，只要是她就好。昨日见到她的一袭红裙，顾风晚则是更加坚定了心中所念，若非造反，另立门户，彻底摆脱掉旧时的身份，他便永远无法给他一个正室的名分。
他其实倒也不求称帝于天下，大郅如果能迎来明君，他可以只守着一小片属于自己的地方，安安静静的围炉煮茶，和她笑谈风月。
顾风晚此生唯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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