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秦家遭遇变故这年,我八岁。

那场车祸后,我失去了妈妈。

爸爸为了保护妈妈,受了很严重的伤。

我知道爸爸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还外公和舅舅的恩情。

爸爸真自私,他只顾着自己可以解脱。

没想过我和姐姐还在家里等他。

他不要姐姐,也不要我了。

我很难过,但是我不能哭。

他们不知道我的眼泪是为谁而流。

他们一定以为,我是因为妈妈死了才哭的。

事实上,对于妈妈的离世我并没有很难过。

“妈妈”

这个称呼已经好几年没叫出口了。

对我来说有些陌生。

秦家的佣人都叫她“黄女士”

这么比较起来,还是“黄女士”更加顺耳。

百善孝为先。

我大概是对妈妈不孝。

不孝就不孝吧。

反正从小妈妈就告诉我别浪费多余的情感在这些事上。

她在乎的只有我的成绩。

哪怕我发着高烧她也会逼着我写作业。

我已经按照她所期盼的那样,努力学习,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去完成学业,成为了永远的第一名。

她会安息的。

姐姐也赶来了医院。

看见姐姐的瞬间,我忍了好久的眼泪止不住地流出来。

这一刻我才明白——

其实我一点也不坚强。

原本我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了。

可在面对这些事时,依旧会害怕无助。

我需要姐姐陪在身边。



爸爸成了植物人,在病床上躺了很久。

我每天放学后就会来医院陪他说话。

我趴在床边看书写题。

偶尔会望着病床上的爸爸发呆。

爸爸有呼吸,也有心跳。

我很庆幸他还活着。

这样我和姐姐在世上还有血脉相连的亲人。

姐姐撑着家里的公司,每天都很忙碌。

她每周会来医院看望爸爸一次。

每次过来,人都是肉眼可见的疲惫。

我心疼姐姐,姐夫也心疼她。

所以姐夫提出要带姐姐去旅行放松身心。

姐姐姐夫去了大理,每天都会给我发好看的照片。

每次他们问起爸爸的情况时,我都说和平常一样。

其实我在撒谎。

爸爸经常抽搐。

医生来看过,说爸爸处于巨大的痛苦之中,再治疗已经没意义了。

我让医生瞒下了这件事。

医生看我还是个孩子,明显是想着把这件事告诉姐姐的。

我看出他的意图,将水果刀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威胁他们。

他们忌惮我的身份,也不想为此摊上麻烦。

因此都闭上了嘴。

等医生都离开后,我盯着手里的水果刀发愣。

“爸爸…”

我握住了爸爸抽动的手,低头落泪。

“姐姐姐夫在办举行婚礼,你也不希望去打扰姐姐的幸福,对吧?”

让我没想到的事——

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爸爸睁开了眼睛。

他努力张着嘴,似乎想和我说些什么。

我低下头,不敢哭出声。

“婚…礼…”

我顿时明白了,将姐姐姐夫婚礼现场的直播给爸爸看。

我看见爸爸的眼尾滑过泪水。

他呼吸的很困难。

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在汲取氧气管中送来的氧气。

“炀…炀…”

爸爸哑声唤我的名字。

他指尖抖动,每根骨骼都在抽疼。

痛苦不堪。

“我…赎罪…”

爸爸说他要赎罪。

我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想去向白苓阿姨赎罪。

可是白苓阿姨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想要找到她,向她赎罪的办法只有一个…

那就是死亡。

于是我拔掉了爸爸的氧气管。

拔掉了他身上插着的所有管子。

我的眼泪比窗外的大雨下的还要多。

爸爸用尽他最后的力气,给我擦了眼泪。

他不怪我。

我在成全他。

我静静地坐在他的病床前,麻木地看着他的生命在我眼前一点点消逝。

爸爸死了。

就在我眼前。

我亲手杀了他。

在我八岁这年。

我知道我留不住爸爸。

死神是注定要带他走的。

我留不住他,姐姐也留不住他。

如果非要让人来承担这份痛苦,见证爸爸的死亡…

我宁愿那个人是我。

姐姐已经苦了好多年了。

我还小,还能熬。

时间会替我忘记…

我希望是这样。



一年后,姐姐姐夫在京禾办了婚礼。

按照习俗,是要弟弟来背着姐姐,送姐姐出嫁,送她上婚车的。

可惜我只有九岁。

我恨我自己还没长大。

恨时间走的太慢。

没有让我忘记爸爸给的那份痛苦。

我将那件事隐瞒了一年,没人知道。

包括姐姐。

穿着凤冠霞帔的姐姐的确很漂亮。

我的意思是——

结婚这天不会是姐姐最美的一天,

因为爱人如养花,

结婚后姐夫会将姐姐养的越来越漂亮。

他会用自己全部的爱意去浇灌这朵玫瑰。

我相信靳酌哥哥。



我十三岁这年,进了京禾一中的少年班。

在这一年,姐姐和姐夫有了自己的小宝宝。

青春期正是同龄人谈性色变的时候。

大家都开始“性羞耻”

我却主动去学习怎么照顾好孕妇。

我知道怀孕要承受的痛苦有很多。

我没办法替姐姐分担,只能让她每天更开心一点。

姐姐和妈妈不同,不会将我钉死在成绩的牢笼里,我学了很多从前感兴趣的乐器。

钢琴古筝小提琴,凡是我学过的,我都会将它学精。

我拿着新学的才艺变着法地哄姐姐高兴。

但是后来我发现,姐夫看起来才像是那个孕妇。

他老吐。

还爱吃酸的。

这和书上说的不一样。

姐姐告诉我说想不通的东西就交给爱。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十八岁,我提前完成了所有学业,在京禾大学毕业了。

姐姐把公司交给了我。

她重新捡起了学业,在原专业的基础上去进修了编导专业。

我知道姐姐现阶段的梦想是再次拿起摄影机。

也许姐姐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导演。

正好枝枝姐姐红遍了娱乐圈半。

她总是说“姐妹联手,天下我有”

我觉得我姐有这个念头也是受到了枝枝姐的鼓动。

这年,满满四岁,是最爱闹的年纪。

他会乖乖做我的小尾巴,跟在我身后甜甜地喊我“小舅舅~”

当然了,满满说是我和姐夫一起带大的也不为过。

我们总想着让姐姐少受点罪。

因为我们都很爱她。

说实话,满满不笑时眉眼间更像姐夫多些。

一旦笑起来,唇角边那对和姐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梨涡就藏不住了。

我上午在公司开会,有时候下午还要去幼儿园接满满放学。

你问我为什么姐姐姐夫没来?

那是因为——

姐夫去京大接姐姐放学了。

我抱着满满回到家,姐夫已经在厨房做饭了,姐姐将满满抱过来,在他的小脸上亲亲,“乖满满,舅舅是不是又偷偷给你买糖葫芦了?”

我和满满对视一眼,都点头承认了。

在姐姐蹙眉之际,我和满满纷纷认错。

我没教满满撒谎。

因为我不想让他长出长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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