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潮起
宁玠自幼时起便开始涉猎六艺,尤擅丹青。
其中最偏爱的还是山水花鸟鱼虫等意境之作,待少年时更是出类拔萃,远胜过其他几位皇子,于京中更是享有盛名。
记得沈淮秀刚嫁过来时,因着东宫里藏书最丰富的地方便是他的书房,每回她想要进来却不敢开口同他央求,生怕打扰了他处理公务。
后来两人渐渐熟悉些后宁玠便允了她想要看书便自己过来取的特权,沈淮秀也是那时才发现他挂在书房的几幅画都是他自己作的。
她那时还说他写字和画画十分不一样,写字时笔锋铮然大气,作画却意质沉静,有开阔之象。
也是因为这个,她当时心中还觉得他与自己想的只会肃着一张脸繁忙政务的太子殿下十分不一样。
说回现实,宁玠放下笔没多久后,陈钦就将陆洵带了过来。
自从成为太子少师,陆洵大多时间便是住在东宫里的,他教习宁玠时日已久,如今宁玠年岁大了已沉稳成熟许多,学业上也是有青出于蓝之相,两人来往才渐渐少了些。
但从前那些谆谆教导耳提面命,宁玠是一直都记在心中的。
“陆先生来了,快来看看孤新作的这幅鸳鸯图如何?”
宁玠唇边勾出一抹轻松和悦的笑意,好似将他唤过来真的只是为了品评这幅画一般。
陆洵今日依旧是峨冠博带的模样,年近半百的年纪却并不很显老,反而自有儒雅清正之相。
他听了这话后,一边道着殿下好雅兴,一边绕过书案去看摆放在他面前的那幅画。
那的确是一幅鸳鸯图,画中的两只交颈鸳鸯相互依偎,于一片莲叶中更是显得闲散自在,只是在那两只鸳鸯极近的地方有一朵亭亭而立的莲叶,下头有不少鱼儿自在游动,只要上头的鸳鸯一低下头,便能轻易地将鱼儿吞入腹中。
看似平静隽永,实际上却暗藏杀机。
陆洵也渐渐窥出了这一分天机,唇角的笑顿了顿,若无其事道:“殿下这画实在是妙极,说是活灵活现也不为过,难免让老夫想起今日方才听闻的太子妃有喜一事,便特在此恭贺殿下了。”
他说着,一边后退半步合袖作揖,脸上是真心实意的恭贺之相。
宁玠眸中微沉,听他将这两只鸳鸯巧妙地比作他和沈淮秀,便知他这是在和自己四两拨千斤,也装作十分受用地道:“陆先生消息灵通,届时等太子妃平安无恙地将孩儿生出来,孤一定再唤你来喝一杯喜酒。”
他爽朗一笑,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十足高兴的模样。
陆洵也跟着笑道:“殿下和太子妃伉俪情深,就如这水中鸳鸯一样情意甚笃,老夫实在欣慰。”
由他说来这欣慰二字也并无不妥,毕竟他当了几年宁玠的老师,而宁玠平日里也是将他当作半个长辈看待的,因此也跟着附和地笑了笑。
书房中看似和乐融洽,半晌过后宁玠缓缓收起笑意,眉眼间拢起一抹愁绪地叹了口气。
陆洵见他似有烦忧,自然一脸关切地作洗耳恭听状。
宁玠便唤他在自己对面坐下,一副要促膝长谈的模样。
“先生有所不知,这近日朝堂中更是云遮雾绕让人看不清楚了,孤实在有些烦心。”
陆洵饮了一口先前陈钦斟好的杯中茶,而后徐徐道:“愿闻其详。”
“都说前朝和后宫看似毫无关联,可事实上却是息息相关,自孤的母后遭逢意外后,那章家是越发的蠢蠢欲动了,若不是看母后新丧没多久,只怕是早已盯着皇后之位不撒手了。”
宁玠说完这句话,也举起手边的茶,如同饮酒一般一口就饮去了大半。
陆洵眼中神色翻涌,面上作沉吟状道:“这事老夫倒觉得殿下实在不必太过担忧,别说那章氏女暂且没有身子,便是真有那个福分诞下了子嗣,也绝对越不过殿下您头上去。”
这话也是真的,朝中都知道圣上的身体早已亏空于酒色,尤其是今岁入了冬后连太医都先后唤了好几回,便是离承乾殿近些的几处宫殿都时不时能听得圣上咳疾发作的动静。
这样的状况,即便圣上真还有那个心力让章心宜怀上龙子,仅凭章家在朝中的地位都无法与东宫抗衡。
说到这里,陆洵不禁有几分郁闷。
宁玠比他想的还要得臣心也得民心,朝中拥护他的臣子向来不在少数,就算一个薛家倒下去了,那尚书台那些老顽固照样是只认东宫正统的。
他这些日子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对宁玠下手,眼看着宁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再这么拖下去只怕是更加无法行动了。
难道真要等他登基了也羽翼渐丰了才动手吗?
陆洵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道这事不能再拖了。
宁玠点了点头,复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几度欲言又止,连陆洵这个心思在九霄之外的都发现他有一点不对劲了。
“殿下可是还有什么为难之处?不妨说出来让老夫再为殿下分担一二。”
宁玠摩挲着指腹,唇瓣嗫喏半晌,才终是下定决心了压低声音道:“孤将先生当作是自己的老师,这才想着有什么苦恼都要同先生说,这话实在是有些大不敬的,还请先生千万不要告诉旁人。”
陆洵一听他这么说心中的好奇自然也更甚了,不由微微倾着上半身低低道:“殿下有什么但说无妨,老夫自会为殿下保守秘密。”
宁玠闭了闭眼,似乎在斟酌怎么开口,而后才道:“上回孤召东宫幕僚议事,梁先生听闻圣上近日的一些举动,已有了几分想让孤提前夺权之心...”
陆洵闻言大惊。
宁玠身为太子,按理说这大晋天下极有可能都是要落到他手里的,梁先生却劝他谋反,提前拿到迟早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禁让陆洵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他只觉他真的要尽快动手了,宁玠问出这样的问题,摆明了也是有这个意思,虽然方才看他踌躇纠结许久,可他要是真坦坦荡荡,又何必犹豫?
“殿下,这当真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老夫先前教殿下这许多年,难道就是教殿下兴这谋反之事吗?”
陆洵佯装大怒,又拂了拂袖子,实际上只是不想让他登上帝位罢了。
宁玠看着他似乎失望至极的样子,眼中闪了闪,有几分分辨不出他是为了前朝还是真的对自己有这个想法失望了。
他藏下眼中锐光,装出十分羞愧的样子,哑声道:“先生垂训得是,是孤被梁先生那么一说便有些迷茫了,这想法是万万不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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