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迎敌

漉江天险，瓮城又修得城高池深，向来易守难攻，自晋、梁在此陈兵后，两边俱是按兵不发，气氛并没有随之变得平缓，反而更加剑拔弩张。

梁军在一次攻城后损失惨重便在城外几十里扎营，据探子来报，他们的距离是挪得越来越近了，晋军分毫不敢掉以轻心，尤以卫敞为甚，每日即便无战也从早到晚练兵，赫赫军威相隔数里仍旧令人心神激昂。

那些梁军听了，自是也要掂量掂量，这第二次攻城该如何做才不至于像第一次那般惨淡，因此也更加谨慎。

所以两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卫迟想早日结束这场战争。

宁云蓁和他说过前世此时的事情，他自宣平二十二年暮春领兵，直到第二年冬传回消息都没能回京，中间竟是长达八个月之久。

这场战争，耗时太久了，他既然占据了部分先机，就必然不能再在此耗上如此漫长的时间。

所以趁着这次那枚暗钉在梁营里带来的动乱，他与卫玄商议了一场夜袭。

瓮城外有一瓮山峡谷，极其险要，最宜埋伏，他献计于卫敞，卫敞便命他于夜间奇袭梁营大帐，而后将梁军主力引至峡谷，又命卫玄带两千强弩手和一千近战兵等候在此，与卫迟里应外合，将他们杀个措手不及。

可是梁军也不尽数都是傻的，为了确保此计成功，卫迟便接连几日于夜间佯袭了多次，甚至有次在他们营帐外放了把火，直接将他们的粮草辎重损毁小半，气的他们破口大骂，而后便扬长而去。

他们提前打听过了，梁军此次的将领乃是刘绍，是大梁年轻一辈的良将。

最重要的是，此人虽骁勇善战实力强劲，但在梁军中却并不很得其余人信服。

刘绍为后起之秀，并非卫敞多年前与南梁对战时接触的将领，卫玄的情报却很全，知道刘绍此次能来全仰仗于大梁太子的一力担保，而大梁内斗汹汹，朝堂上太子和六皇子平分秋色，此次若能将刘绍斩杀，想必能引得他们内部朝堂一番动乱，大梁也会苦于党争短时间内无心征战。

因此刘绍这个人的性命，卫家是一定要拿到的。

于是卫迟在三次佯攻之后动了真格，见梁军果然如他们所想的据守不出，他这次也未强行闯入，而是挥一挥手，便有一群人冲了上来站到前头。

他们身穿铁甲手持兵器，夜色间双目明亮，个个身姿笔挺如松，却未见有什么行动。

刘绍侧了侧耳朵，其余梁军也十分摸不着头脑，正蓄势待发的时候就见那群人对着他们的营帐破口大骂了起来。

几乎是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窝囊至极的怂包”，“一无是处的熊蛋”，“只会躲在营帐里的缩头乌龟”，“大梁贼子个个都是没骨头的软柿子”，诸如此类等等，还有更加不堪入耳的，一下就让梁营炸开了锅。

他们群情愤懑，其余几个将领听了当即掀帘进了刘绍的营帐，也跟着拍板叫骂起来。

只是他们的骂不是对晋军，而是对下令闭门不出的刘绍。

“格老子的，刘将军你有没有听到外面是怎么说我们的？你还要忍耐到几时？”

一个生着络腮胡的将领当先不满道，其余人纷纷附和。

又一位副将接口道：“他们晋军实在是太过不要脸！是当真欺我大梁无人了吗？我看咱们这么忍下去也没意义，不若冲出去和他们杀上一场，还能心中痛快痛快！”

这话实在是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只是刘绍却明显不能苟同。

他皱了皱眉，望着眼前个个神情激昂的样子，缓声道：“你们都冷静些，晋军前段时间一直据守瓮城不出，这几日却夜夜前来挑衅，这其中分明有诈...”

那络腮胡将领摆一摆手，十分不赞同道：“老子不管什么有没有诈，老子只知道是个男人就不该这么当缩头乌龟！你听听他们骂的有多难听，晋狗猖獗，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我实在寝食难安。”

营帐里几乎乱成了一锅粥，刘绍脸色铁青，怒道：“你们怎么连这点都不能忍！你们忘了前些时日我们梁军中出了内奸，这内奸至今都没有抓住，怎能安心应战？谁知是不是他们的阴谋？”

络腮胡轻蔑道：“战场上哪来那么多阴谋，依我看真刀真枪的杀一场就知道实力高下了！我看刘将军总拿内奸说事，该不会刘将军也和他们晋狗有什么勾连吧？否则为何如此怯战？”

这话实在诛心。

“你！你们！”刘绍被气得不轻，指着他们喝道：“这是军令！我看谁敢违抗！”

那几人却并未被他威慑到，反而被那络腮胡带出了营，刘绍匆匆追出去却已为时已晚，双方已经交上了战。

梁营中，帐中诸将纷纷上马与卫迟所带的人马对上，顷刻间便杀声震天。

卫迟的玄铁长剑早已饮血无数，眼见时机差不多了，当即拍马带着人朝着翁山峡谷的方向而去。

刘绍跟在后头一连喝了多声叫他们不要去追，却还是架不住几个带头的气势汹汹又早已杀红了眼，一路追着卫迟的人马踏起尘土无数，很快就没了踪影。

那是梁军中最为精锐的部分军力，刘绍心中天人交战片刻，面色亦是煞白，还是无法视若无睹，也翻身上马跟了上去。

队伍最前头，卫迟银甲戎装英姿飒飒，卫玄埋伏于峡谷上方一眼便瞧见了他的身影，心中也大为振奋。

待那群梁军追到峡谷口的时候下意识勒马停止前行，略带狐疑地看了看四周，而最前头带头的人却振臂一呼：“我大梁英勇的将士们，随我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待回京后论功行赏人人有份！”

这话一出，其余人眼中也燃起了欲战的斗志，纷纷进入了翁山峡谷。

待到深处，卫迟调转马头眸色冷肃，望了一眼卫玄的方向，后者当即会意，对着身后挥了挥手。

两千强弩手瞄准谷底的梁军，心中是必杀的决心，须臾便闻哀嚎遍野、血流成渠。

卫玄带着卫衡自索道而下，拔出剑杀成一片。

刘绍匆匆赶来的时候便知还是中了计，心中懊悔难当。

混着泥浆的血腥味充斥在鼻间，他双眸猩红，想着事已至此他也无法再回头，便抱着死战的心态想着务必要取他们主力之一的性命方可勉强交差，便愈发杀红了眼。

晋军弩箭齐上，谷底惨叫声一片，宛如人间炼狱。

所有战马在此时发出凄厉嘶鸣，卫迟锋芒毕露的眸子一转，便看到那被誉为大梁悍将的刘绍直直朝他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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