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青衣
瓜尔佳氏还待再说,忽地听到四周响起一片拍掌之声,放眼望去,原来戏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帷幕,班主正领着众人在台上谢恩。
穆桂英挂帅这出戏胤禛已不知看过几回,与其说他在看戏倒不如说他是在借戏看曾经的自己与湄儿,那是他人生难得的快乐,到如今,只剩下追忆……
他摇摇头压下脑中纷杂的思绪对跪在下面的集庆班众人道:“戏唱的很好,尤其是演穆桂英的青衣,扮相惟妙惟肖,在我所见的青衣中,足以排在第二位,除了先前的酬劳之外再从帐房里支一百两银子,算是我赏你们的。”
“多谢贝勒爷。”青衣眼中掠过一丝喜色,与集庆班主一道跪下谢恩。
适才听戏的时候她的声音给胤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仿佛在哪里听过,而今更加明显,正自奇怪间,忽闻嫡福晋含笑道:“贝勒爷心中的青衣第一可是指叶福晋?”
“知我者莫过于福晋。”胤禛澹然一笑望向叶秀的眸光中有一丝少见的温柔,“秀儿的穆桂英扮相实乃一绝,我想这世间难再有超越她之人。”
叶秀闻言不仅未见喜色反而有所惶恐,只见她扶了侍女的手来到胤禛与嫡福晋面前挺着斗大的肚子跪下道:“请贝勒爷和福晋恕妾身欺瞒之罪。”
这话听得众人一愣,那拉氏更是茫然道:“妹妹好端端的怎么说这话,什么欺瞒?”
叶秀低头不语,倒是那青衣膝行上前与叶秀并排而跪垂首道:“奴婢红玉给贝勒请安,给嫡福晋请安!”
“红玉?你……你怎么会在集庆班中?”嫡福晋不敢置信地问,胤禛同样也是惊讶莫名,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名自己听着声音有些熟悉的青衣竟是叶秀身边的人。
当“红玉”两个字钻入耳中时,凌若眼皮微微一跳,心中那团疑问终于得以解开,原来并非自己多疑,青衣当真是她认识之人。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会是叶秀身边的人,不用说必是叶秀想法让红玉顶替原有戏班中的青衣上台,好在胤禛面前露脸,叶秀此举明显是在抬举红玉。
旁人也许会奇怪叶秀这么做的用意,抬举红玉等于是在分薄胤禛的恩宠,岂非与她自己过不去。但凌若却明白叶秀此举用意为何。
叶秀自怀孕之后便不宜再侍寝,虽说腹中之子是她最好的护身符,但在这近十个月中她都不能侍于胤禛床枕之侧,心中难免惴惴不安,更何况还曾被禁足,这令她更担心自己的地位。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扶植一个自己信得过之人上位,借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
红玉颇有几分姿色,又是她的贴身侍女,自是最好的人选,只是……凌若在心中微微冷笑,她见过红玉,这个女人有姿色也有野心,尽管她藏的很小心但还是能感觉到,扶植她上位,只怕叶秀将来很难控制得住。
除非……叶秀如她所想,并不似表面看到的那肤浅愚蠢,否则必将自食其果。
且不提凌若心中在想什么,红玉听得那拉氏问话连忙低头道:“回嫡福晋的话,是奴婢胆大妄为,知道今日集庆戏班会进府唱戏便央主子与班主说让奴婢顶替那青衣上台。”
她话音刚落,叶秀立时接上道:“也怪妾身不好,明知不该,但经不住红玉几番央求故答应了。”
凌若能想到的事年氏自然也想得到,她素来心高气傲,岂能任凭叶秀在自己面前耍手段而做不知,把茶盏往桌上一推冷笑道:“想不到叶妹妹还是一个如此体恤下人的主子,真是看不出。”
叶秀垂着头不敢为自己分辨,倒是胤禛俯下身扶住叶秀轻轻道:“你肚子日渐增大行动不易,往后跪礼就免了,起来吧。”
“多谢贝勒爷。”叶秀谢过之后就着胤禛的手艰难地站了起来,年氏胤禛当众偏着叶秀,本就不愉的脸色越发不好看,轻哼一声将脸转过一边不再看他们。
胤禛睨了尚跪在地上的红玉一眼问道:“你是何时开始跟着你主子学戏的?”适才戏台上,红玉不论唱词的技巧还是动作都像极了叶秀,他岂会看不出来。
红玉小心地瞅了胤禛一眼软言道:“回贝勒爷的话,一直都有学,只是有主子珠玉在前,而奴婢又笨手笨脚怎么也学不像,为怕给主子丢脸所以谁都没说。后来主子怀了身子不宜再唱戏给贝勒爷看,奴婢记得贝勒爷曾说过,主子演的穆桂英最是英姿飒爽,堪称一绝,不论心中有多大的烦恼只要看到主子演的穆桂英就会一扫而空。所以奴婢在知道今夜集庆班演的恰好就是这出穆桂英挂帅时,就斗胆顶替青衣上台,奴婢知道自己比不得主子,所以什么都没有想,只求能替主子令贝勒爷稍稍展颜便于愿足矣。”
“原来如此。”那拉氏听后点头道,“能有这份心,总算你主子平日没白疼你。”
胤禛看看余音犹在的戏台又看看戏装打扮的红玉,目光有些许停滞,亲手拉起红玉定定地望着她彩妆下的面容道:“虽不及你主子那般形神兼备,但能学得七八分也算不错了,很好,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
红玉盯着自己被胤禛握在掌中的手指声音细如蚊呐,“奴婢什么都不要,只求贝勒爷往后能少烦恼一些。”
胤禛笑一笑不置可否地道:“谁都想少烦一些,只是人在世间,总会有各式各样的烦恼寻上来,想躲都躲不掉;也许唯有闭上眼睛的那一天才会毫无烦恼。”
他话音刚落那拉氏已一把握住他的手蹙眉道:“好端端地不许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那拉氏握得很紧,紧到连胤禛都觉得有一丝痛楚,在短暂的愕然过后他明白了那拉氏如此激动的原因,心中浮起一丝丝感动,反握了她的手安慰:“人生百年,总有闭上眼的一天,何需介意。”
“不管怎样,总之妾身在一天就不许贝勒爷说这样的话。”一直以来那拉氏展现给别人的都是大方得体的一面,甚少有这样执着甚至强硬的时候。
“好,不说就不说。”胤禛拍拍她的手,又转向红玉,尽管红玉脸上绘了浓重的彩妆,但依然能看出她五官很细致,在短暂的迟疑后心里有了决定,张嘴道:“你往后……”
“啊!好痛。”胤禛话还没说完,叶秀突然双手捧肚跌倒在地,神色痛苦万分,嘴里更不停地叫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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