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吴笑烟心思电转,却并没有急火火表现什么,毕竟世子爷这后边不还有个但是吗?
果然,“但是”一出口,吴笑烟瞬间呆愣在了当场。
“瑞儿年纪渐长,也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了,正好他与你感情颇深,我便让他抬举你的身份,也可。”
吴笑烟从没对薛怀瑞有过男女之情,而且她一直记得爹娘说的话,薛怀瑞是主人,便是把他当弟弟,也是在心里偷偷摸摸的,从不拿到表面上来说。
吴笑烟张了张口,依旧是那句话,若让她选,她愿去做填房。这话就在唇边,可是她看着薛慈轩,却说不出口,不敢。
薛慈轩的表情很淡漠,看起来很随意,可吴笑烟却觉得心惊肉跳的。
这个模样的薛慈轩,根本就不是给她选择,而是在他心里早就定好了选择,如果吴笑烟选了别的,她觉得……她也就活到头了。
那么薛慈轩让她选谁?
裨将、无赖,还是……衍国公的嫡长孙?
以薛慈轩对她的不喜,或许第二个?但是,不对。
吴笑烟咬着嘴唇,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奴婢……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大郎……”
她不敢抬头看薛慈轩的脸色,但是跟针一样扎在背上的视线,变得温和多了。
“嗯,那也好,下去吧。”
吴笑烟行礼,退下去了。
她人还没后退到门口,薛慈轩已经吩咐:“将大郎叫来!”
薛慈轩要叫谁,不需要他的仆役跑到那人的院子里,后院里每隔一段路,都站着个传话的仆役。他房里一叫,这些仆役就一个接一个的把话传下去了,吴笑烟没走出多远,薛怀瑞就知道了。等她走到半路上,恰好遇到了薛怀瑞。
“笑烟,你脸色不好?怎么了?”
“无碍的。”吴笑烟强作精神笑了笑,“世子爷急着见大郎,大郎快去吧。”
薛怀瑞原本还好奇到底吴笑烟为什么要去他爹那,回来还脸色煞白。虽然以她的肤色来说,白一点什么的外人看不出分别来,但薛怀瑞却不是外人。可现在真不是说话的时候,薛怀瑞只能想着先去见他爹,回来再说了。
吴笑烟回到了博浪轩,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眼泪顿时就忍不住落下来了。
再怎么强悍,她毕竟是个女孩儿,一辈子不嫁人就算了,结果这归宿竟然是……
不是说薛怀瑞不好,可吴笑烟觉得他好都是把他当家人看的,这和丈夫,根本不是一码子事。
虽然她对丈夫的概念还挺模糊的,毕竟这事一般都是母亲说给女儿听,她没有母亲,感情最好的薛婶子,也在她成了博浪轩管事后,跟也有了一些距离--不是说不亲近,就是相处的方式不同了。
毕竟耳濡目染着,吴笑烟就觉得不对。更何况,她给薛怀瑞做的可是妾。衍国公府的妾室风光吗?听说老公爷的妾室“曾经”风光过,世子爷的妾室却是从来没风光过,虽然有人说,做国公府的妾锦衣玉食,有什么不风光的?
但吴笑烟可是亲身经历过,薛慈轩是怎么对妾室,和妾室的子女的。那可是和夫妻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可是哭着哭着,吴笑烟抹了一把眼泪,吸了两口气,那哀伤就平复下来了--算了,其实就和做一辈子不嫁人的老嬷也没什么不同吧?而且这样子她也能和薛怀瑞更亲近些,能把他真个当弟弟了……吧?
“啊?!笑烟嫁我?!”吴笑烟那边心思复杂,薛怀瑞从他爹那边得到消息后,却是惊喜得瞪大了眼睛。
“只是收了房而已。”薛慈轩看着他儿子的欢喜,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他不满意吴笑烟,不只是因为吴笑烟太丑了,更因为吴笑烟身份太低贱了,不是家生子,都不算是正儿八经买进来的,就是路上捡的,这跟个小猫小狗有什么不同?但他儿子对吴笑烟却又太上心了。这事儿不只是他看出来了,连杜氏都明白了,甚至开始朝着吴笑烟身上用劲儿。
--薛慈轩将杜夫人的心思看得很明白,把杜夫人的身份也摆得很明白。女人是他纾解和享受的对象,但除了世子妃之外,他并不会将在她们身上放下什么信任。
薛怀瑞认为他的儿子也该和他一样,将感情放在一位与自己身份相匹配的世家贵女,大家闺秀身上。
但是,薛慈轩不是那等榆木脑袋的傻瓜,所以他没想着把吴笑烟发卖或者随便找个人婚配了,那样只会让他儿子对这女孩儿的心思更重,他可不想日后出什么主占仆妻的荒唐事儿来。相反,他大度的满足了薛怀瑞的心思。
薛慈轩也是一个男人,他知道,对于男人来说,陪伴自己长大的女人,和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换个比喻就是儿不嫌母丑,但丈夫总爱颜色。身份的变化,会带动感情的变化,他的儿子要不了多久就会从吴笑烟那解脱。这么一想,看着眼前兴高采烈的薛怀瑞,薛慈轩也笑了。
吴笑烟并不是头一回和薛怀瑞睡一张床,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别扭。
今天,可是她吴笑烟和薛怀瑞的新婚之夜啊……对,前脚刚说完,后脚她就“嫁”了。
她刚回来,薛怀瑞还没回来的时候,素梓院的赵婆子就过来了,给她带来了一身水蓝的绸缎衣裳,一副金头面,几本春、宫图谱,与一份新的卖身文书。
书面上她从今日起,便不是薛怀瑞的丫鬟,而是他的妾了,贱妾。事实上,在这衍国公府里,她却连个妾都不是,只能算是个通房。
赵婆子临走前却还在叮嘱她:“老太太和世子爷都说了,大郎还太小,让你这两年万不可坏了大郎的根基。”
“是。”吴笑烟洗干净了身子,穿着蓝色的长裙,盘了个飞仙髻,其实这打扮并不适合她,不止没有美感,甚至看起来可笑。
薛怀瑞回来的时候,卧房里的摆设多了个妆台,桌上摆着较往日更丰盛的四荤四素。吴笑烟顶着一条蓝色的盖头,坐在床脚。
对一个通房来说,这已经很隆重了,至少还允她戴了盖头。
但对一个女人来说,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鞭炮贺客,没有红烛双喜,连交杯酒都没有,因为他的小相公明日还要晨起做功课,床上铺着的也只是寻常的寝具。
吴笑烟早就想通了,对自己她一直都是很容易想通的豁达人。因为事实在那摆着,比起很多人来,她已经很好了,没什么可抱怨的,只是心底多少还藏着一丝失落。
薛怀瑞站在床前瞅了戴着盖头的吴笑烟很久,他的笑烟姐姐,总是站得笔直,坐得端正,背着他逃难,抱着他求活,在国公府里,帮他挡下多少风雨?她总是刚硬的,比男人不差什么。即便是现在她也挺直的坐着,不像书中说的娇弱的新娘。
薛怀瑞攥了攥拳头,他已经双手是汗,他紧张的坐在了吴笑烟的身边,偷偷摸摸做坏事一样朝着吴笑烟的手摸去,第一次刚碰到的时候吓了他自己一跳,第二次才感将手盖在吴笑烟的手背上。
吴笑烟的手比寻常女子大,薛怀瑞年纪虽然小,但他常年练武手也不小,没法包裹住吴笑烟对手,却正好盖上。
“烟儿……”
吴笑烟噗嗤一声就笑出来了,心里的那点失落顿时散到九霄云外去了。
薛怀瑞脸红得要命,盖在吴笑烟手上的爪子立马就收回来,傻呆呆的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笑烟,那个……我、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
吴笑烟叹了一声:“大郎可饿了?饭菜一会都凉了,快吃吧。”她的手抓在自己的盖头上,薛怀瑞匆忙叫了一声:“别!我给你掀。”
可他说了掀,却又在吴笑烟身边上瞎折腾,半天才说了一句话:“不是说要用秤杆吗?秤杆呢?”原来是在找秤杆。
“没有秤杆,你用手吧。”
薛怀瑞却不甘愿,非跑出去叫人找了秤杆来。
以防万一,赵婆子就在院子里候着,蓝布的盖头都是她为了和吴笑烟修好给她弄的特例,秤杆……不过既然是薛怀瑞要的,赵婆子还是让鸿宝小心找来了。
磨得都现出木色的老秤杆,并非是新人专用的那亮堂堂的扎着红绸的新漆秤杆。
但薛怀瑞看着秤杆,也没再多要求。而是欢欢喜喜的拿着它,重新走到了床边,小心翼翼挑开了那个蓝布的盖头。
油灯闪烁的光亮下,吴笑烟抬起头来,桃花眼里含着柔柔笑意。
“笑烟,你真好看。”
吴笑烟一怔,那笑容变得有点怪怪的:“瞎说什么傻话呢?”
并非是羞涩,更并非是口是心非,吴笑烟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己丑,但丑就丑了,她也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一向是挺胸抬头,堂堂正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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