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离人泪（7）
江山殿内，明仁帝沉下眼眸：“你说江南道有贩卖人口的大案？”
檀灵阳行礼道：“正是，微臣不敢欺瞒陛下，江南道数名良家女子被掠为妓，仅臣在平康坊查到的就有数百名，姓名样貌均记于此账本之上。”
“且萧指挥使前日曾查出昌平侯府被害的童子多是来自江南，不过人贩头目老九不知所踪，恐已逃离京城。”
“未免夜长梦多，也怕老九逃去江南打草惊蛇，臣想请命去江南道查探此案真相。”
明仁帝沉吟道：“你先看看这个。”
说着，李公公将一个折子交到檀灵阳手上。
檀灵阳顿时跪下道：“陛下，臣位卑职小，不敢担此殊荣。”
萧颂年就在旁边站着，这折子皇帝连萧颂年都没给看，就这么交给她，也太奇怪了。
明仁帝道：“赶紧起来，既然是朕让你看的，但看无妨。”
檀灵阳犹豫着起身，看了一眼萧颂年，又仔细看了一遍手里的奏折。
越看下去，檀灵阳越惊讶，先前朝廷派去的江南道盐铁转运使孙千茂在离越州咫尺之遥的船上被杀身亡，带去的十万斤官盐也不翼而飞，打捞的人连个影儿都没见到。
装载官盐的麻袋是防水的，绝不会出现盐溶于水的情况，且十万斤官盐，如何能一晚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必定有人参与其中。
檀灵阳合上奏折，双手奉给李公公，试探问道：“陛下让臣看此奏折，是……？”
明仁帝也不卖关子：“自九月开始，越州一直上奏说出现盐荒，朝廷先后运送二十万斤官盐，皆不翼而飞，故而朕这次派了孙千茂过去，没想到，他竟丢了性命。”
檀灵阳皱眉，越州可是大齐最重要的产盐地之一，哪里出现盐荒都有可能，可越州绝不可能。
现在连朝廷派去的盐铁转运使都死于非命，更加说明此事有蹊跷。
皇帝将此事告诉她，难不成是想让她去查这个案子？
明仁帝道：“既然檀卿要去江南查拐卖案，不如一并将此案也查了。”
不等檀灵阳拒绝，他道：“朕封你为江南道黜置使，奉旨钦差，密查此案，所到之处如朕躬亲，圣旨即刻下达。”
檀灵阳眼睛微微睁大，从九品司察使到正三品江南道黜置使，这岂不是一步登天，只是这也得有命享受才是。
不过，自古以来盐铁都是朝廷专营，制造官盐失踪之案的人必定所图不小，当地官员或许早就已经互相勾结，此案难查啊。
罢了，越州既然敢上报盐荒，当地百姓必已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若不能尽早查明此案，受苦的只会是百姓。
檀灵阳下跪谢恩：“臣领旨谢恩。”
明仁帝缓缓道：“盐之一字，关乎国家兴衰，一旦越州之事愈演愈烈，各地盐枭就会立刻抓住时机，铤而走险贩运私盐。”
“到那时，朝廷专营形同虚设，朝廷威严何在？国库亏损，天下不宁！檀卿需用心查办此案！”
檀灵阳忙行礼道：“臣谨记圣训，必不负陛下期望。”
“不过，臣有个小小请求。”
明仁帝道：“但说无妨。”
“此案关系重大，背后势力盘根错节，臣初出茅庐，恐难服众，故而臣想要便宜行事之权，也请陛下允许萧指挥使随臣同去。”
若她没记错，越州万宁县有一位万宁侯，她要是没有便宜行事之权，还不带上萧颂年这个皇亲国戚，出了京城，恐怕人就没了，更别提查案了。
明仁帝盯着她笑道：“你倒是胆子大。”
他的视线落在一直没开口的萧颂年身上，“罢了，朕准了！且朕许你除五百钦差卫队之外，再另带二百名神龙卫！”
檀灵阳跪谢道：“多谢陛下圣恩！”
“圣旨等会儿就到，你们明日出发，务必将此案查个真相大白！”明仁帝道。
“是！”
檀灵阳和萧颂年行礼谢恩后离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江山殿。
等他们不见人影，明仁帝道：“你认为檀灵阳能查清此案吗？”
李公公笑道：“奴婢哪懂这些，既然陛下和萧指挥使都相信檀司察使，那她必然是能让陛下满意的。”
明仁帝笑骂：“奸猾！”
檀灵阳出宫后，上了马车，等了一会儿，萧颂年果然也钻了进来。
檀灵阳道：“萧指挥使，我正好有事要问你。”
萧颂年道：“隔墙有耳。”
檀灵阳不再说话，任由马车走动起来，停在檀宅门口。
檀灵阳一下马车，就吩咐道：“去收拾东西，找人把程澈请来，再从神龙卫将李二娘和花云月的棺材运回来。”
“是。”
檀灵阳和萧颂年进了书房，直接道：“这案子不会是你们舅甥俩故意交给我的吧？”
朝廷那么多人，比她有威望的人多的是，大理寺，刑部，哪个不能出个官去查这个案子？
偏偏在她上报去江南查人口拐卖时将案子交给她，说不是故意的都不可能。
萧颂年笑道：“这是陛下更信任你。”
这话他可没说错，若是派别人去，说不定就和越州那帮人同流合污了，但檀灵阳不同，她对真相有一种近乎执着的追求。
檀灵阳提了提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朝虚空行礼道：“多谢陛下看重。”
“我准备和钦差卫队分开走，来一出微服私访，只有真的到百姓身边，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颂年道：“你有何计划，说出来听听。”
檀灵阳招手让他过来，低声密谋。
小半刻过去，她才停下，等着萧颂年的看法。
萧颂年自然是同意的，“我下去安排。”
毕竟檀灵阳是这次的钦差，他只是辅佐，现在已经开始适应身份了。
萧颂年刚出去，就撞上了程澈，点了头算是打了招呼。
檀灵阳看着程澈，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她还让程澈不要掺和，结果今日就要改口了，实在尴尬。
檀灵阳厚着脸皮道：“阿澈，我想了想，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越州吧，离了你的手艺，实在不成。”
程澈何等机灵，知道檀灵阳忽然改变主意肯定有原因，本想开口问一问，但转念一想，檀灵阳不说，或许也是为了她好。
她抬着下巴，努力显示自己很生气：“我可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檀灵阳笑道：“好阿澈，你就原谅我这次，快去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走，回来之后我请你吃饭！”
“要亲自做！”程澈讨价还价。
“可以，你快回家告诉家里人一声。”
程澈噗嗤一笑：“我早跟家里人说了，东西也都放在马车里了。”
檀灵阳忽然找人来请她，她就猜到了一点内情，故而早就告诉家里人若今晚不回去就是帮着檀灵阳办差了，让他们不必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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