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3章 番外时也,命也(四)
第753章 番外时也,命也(四)
明芙岚转头看去,果然就见丫鬟手里拿着那个紫漆的画芙蓉的匣子:“对,就是这个,你哪里找到的?”
“姑娘的榻上啊,您不记得了?”小丫鬟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您说里头装着您的宝贝,不能随便给人碰。您没伤着前,还常常抱着这个匣子睡觉呢。”
明芙岚愣了片刻才想起来,丫鬟说的好像是真的。
丫鬟看了看自家姑娘的脸色,又问:“姑娘,里头装的是什么啊?”
明芙岚没说话,只将匣子打开了。
丫鬟探头一看,才发现里头放着一支碧玉簪和一幅……字?
“定亲那日,裴公子私底下给我的。”明芙岚从匣子里拿出那幅卷轴,缓缓打开。
丫鬟探头看了看,发现自己猜错了,那不是一幅字……准备来说是一幅字画。
画上的人应该是她家姑娘,手持团扇倚在芭蕉树下的石头上睡着了,画的左上角是一首诗。
明芙岚教过她的丫头认字,也读过诗,那丫鬟一眼就看出来,那首诗是出自诗经里的《静女》。
小丫鬟像是明白了她家姑娘的想法一样,不确定的问道:“姑娘是要婢子把这个拿去还给裴公子吗?”
明芙岚点点头,把字画收起来重新装进了匣子里,交给了丫鬟。
定亲那日,裴瑄私底下寻到她,郑重地将这个匣子交给了她,扭扭捏捏地跟她说,往后绝不负她。
没等明芙岚说些什么,他自个先红了脸,抓着自己的小厮飞似的跑了。
后来她派人到处寻彤管草,可惜没寻着,她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自己削了一管竹笛,又用赤红的颜料给那管竹笛上了颜色,冒充彤管草给裴瑄送了去。
裴瑄当时应该是很高兴的,听方氏说,他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几夜都不出来,只有屋里时不时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问他做什么他也不说,只叫别管他。
等他后面从屋里出来了,就直奔明家,抓着明芙岚,让她听了一个时辰的他用竹笛吹奏的《静女》。
后来,他在来明家,明家上下几乎都是见了他就绕着走,唯恐他一个冲动,伤了自己人的耳朵。上一世,那个匣子明芙岚并没有还给裴瑄,她甚至悄悄带到了徐家,想说留个念想。
她以为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谁知后来还是被徐隐发现了。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将掉出来的东西重新捡回匣子里,塞进她怀里一言不发的都走了。
明芙岚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不承认,说自己没生气。
可那几日后,他却不在有事无事都要叫一声阿岚了,话也少了,还乖乖梳了头,整整齐齐地穿着衣裳,也不在找不着东西时,喊一声:“阿岚,我的发带呢。”
甚至夜里歇下时,还背对着她。她主动逗他,他也只是抓着她的手按在怀里,让她别闹。
明芙岚便当着徐隐的面,将那个匣子,连同匣子里的东西一起烧了。然后她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中,抱住满脸震惊的徐隐,低声哄他:“相公,往后每年你都帮我画一幅画吧。不要我一个人的,要我们两个人一起的。”
往后的每一年,徐隐都会送她一副画,画上没有诗句,只有他们两个人,或在郊外赏花,或在画舫上游玩,又或是冬日里挤在火炉旁看岁寒斋的那树梅花。
徐隐还活着的时候,她每年都会将画翻出来跟他一起看,然后再添一幅新的进去。
后来徐隐病重,拿不得画笔后,她就再没翻过。等他离世了,那些画就被她藏了起来,到死都没再找出来。
也不知她死后,徐宁整理她的遗物时,有没有找到那些东西,在她七七的时候烧给她。
*
另外一边,小丫头拿着明芙岚的匣子亲自找到了侧门去,那门外果然等着一个裴瑄。
他听见门响了一声,以为是明芙岚出来了,倏地抬起头惊喜地看了过来,却在看见来的是明芙岚的丫头后,脸上的惊喜一点一点消散了。
小丫鬟才不管他有多伤心,一把将匣子塞给裴瑄,道:“我们姑娘叫婢子将这个还给公子。”
毕竟那匣子是他自己送的,他当然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裴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无比:“什么意思?忍冬……忍冬你告诉芙岚,亲……亲不是我要退的!我不同意退亲,是母亲她、她私自来退的!忍冬……你让我去见见她,我亲自同她解释!”
忍冬拦住他的去路,冷冷道:“裴公子,我们姑娘让婢子同您说,‘谷底落了阳光,山岚已经散了’。”裴瑄那张迷得和阳郡主不顾规矩私闯琼林宴,还疯了一样不顾人死活的追求他的脸,一下子血色尽失,灰败得好似下一刻就要死了一样。
他不甘心,一副快要出来的样子,恳求道:“我听不懂……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忍冬你让我进去,让她亲口同我说……我想见她。忍冬,我真的想见她!”
忍冬强装出来的冷脸在这一刻也有些于心不忍了:“裴公子……你还是回去吧,我们姑娘既是连这么珍重的东西都还了,那就说明她是真的不愿再见您了。您又何苦一直纠缠不休呢?回头若叫和阳郡主知道了,我们姑娘哪里还有命活到你同和阳郡主成亲那日呢?”
“我不成亲,我不与她成亲!”裴瑄死死相求,“忍冬,我求你了,让我见见她好不好?”
忍冬誓死捍卫她家姑娘的名声,绝不放裴瑄进去——虽说今日退亲,她家姑娘是同意了的,可后来裴夫人那话实在叫她生气。何况自打她家姑娘出事后,裴家那边一点表示没有,还一等人醒了就来退亲,她家姑娘和夫人碍于面子不说什么,可她作为名主子的帖身丫鬟,就是不高兴,就是不舒服。
虽说这件事里,裴瑄同她家姑娘一样无辜。
但她才不管,一心只想替自家姑娘出口气。
忍冬将裴瑄推开,道:“裴公子,为了裴家和我们姑娘着想,您往后还是不要再来明家才好。我们姑娘还说,若她方才那句话还劝不走您,就让婢子再告诉你一声,您若过意不去,就当她了心,心里有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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