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逃不出局限的俗人
第584章 逃不出局限的俗人
白寻舟喜欢徐珠，无可救药的喜欢。
喜欢她描绘有趣的事物时，下意识上扬的尾音。也喜欢她想不明白某一件事时的抓耳捞腮和催促他快些告诉她答案时的迫切，喜欢她的待人真诚……
他们从未有过身体接触，哪怕他什么也看不见，她也会好好带着幕篱，隔着安全的距离。
尽管那时，他们之间隔着距离，可白寻舟却觉得他们离得很近。
徐珠曾经问他：“你会在这里待多久？”
白寻舟并未明确给出答案，只道：“可能是一日，也可能是两日，一年两年……或者永远留在这里。”徐珠听后久久没有回答。
他们之间也不是无话不谈，时常会有很长的沉默，但并不觉尴尬，这反而叫白寻舟觉得安心。
可眼下徐珠的沉默，让白寻舟有些难以忍受，他合上看了一半的经书，微微偏头，是一个看着徐珠的姿势：“那你呢？”
“我啊——”徐珠拖长了声音，好一会儿才道，“可能等我成亲后就不来了吧。”
白寻舟听徐珠说起过很多有趣的事情，大到宫廷秘辛，小到吃饭时被呛住，饭粒从鼻孔里喷出来这种事情，她都会与白寻舟说。
唯独很少听她提起成亲的事。
而白寻舟也是此时才明白过来，他并不希望徐珠在他耳边提这件事，也不希望徐珠嫁给别人。
但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不可能对徐珠说“喜欢”，不可能将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她，那东西说出来并不能证明什么，只能成为她强加在徐珠身上的包袱，沉重又累赘。
他只能假装什么也不知，忍受内心的嫉妒和烦躁，同她做见不得人的“朋友”。
直到有一日，白夫人派了人来接他回去，带着他去参加王老夫人的寿辰——
其实白寻舟并非故意偷听到张复与孔珈说话的。
他什么也看不见，也不需要同那些世家公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所以寻了借口溜了出来。
在张复和孔珈过去之前，他就已经在那里了。
甚至在明白他们说的并非什么小事时，白寻舟曾想过离开的。
可是，他没找到时机，又怕突然出现，反而说不清楚，便一直躲在黑暗之中，打算等他们说完了再离开。
但白寻舟也没想到的是，除了他之外，躲起来的还有徐停和陈伯礼。
尤其是当他知道徐停打算顺水推舟，成全孔张二人，推掉这门亲事，当做什么也不知时，本打算当做什么也不知的他，内心之中忽然生出了可怕的想法……
他内心生出两个自己，一个是光明，一个是阴暗。
阴暗的那个告诉他，就算他们逃出京城也不一定就能好好活下去，外面的世界险恶，孔姑娘又不曾吃过苦，如何能忍受？
光明那个告诉他，最好当做什么也不知，一旦他出手将这件事告诉了孔家，徐珠知道了必然与他翻脸！
两厢挣扎，到底是阴暗的那一个胜利了。白寻舟承认他不想结束与徐珠的这段关系，不想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她成亲，看着她成为别人的夫人，然后自此与她再不往来，成为陌生人……
他内心挣扎了一夜，最终还是在第二日，借一个小孩儿之手，将一封告密的信送去了孔家。
也派人跟着孔乘出了城，并告诉自己的人：“若是孔乘失手杀了张复，你们……只当什么也不知，也不要救他。”
果然，孔乘真的失手伤了张复。
张复带伤徒步追了许久，最终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失血而亡。
而白寻舟的人从始至终只是看着，并未出手搭救，相当于是看着张复死的。
得知张复已死的白寻舟也未表现出歉疚来，只是冷冷淡淡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孔珈因此被抓了回去，关在家中，什么也不知，连张复已死的消息都没人支会她一声。
白寻舟原本想看看徐停的动静，他不信徐停不知道张复已经死了的事。
但这个人似乎格外能忍，又像是格外不关心这件事，始终没有反应，只默默等着。
可白寻舟等不了。
他让自己的人冒充张复的家里人去京兆府击鼓鸣冤，又找到张复在京城唯一的好友，让他在合适的时候出面作证，又在案件僵持不下时，让人将张复已死的消息送到了孔珈面前。
白寻舟让自己的人同孔珈说，只有她死，张复才能伸冤，她父兄才能就此罢休，她才能与张复团聚。
孔珈受不住打击，留了遗言让自己的丫鬟拼死送出府去，然后一头撞在了柱子上……
孔家大乱，孔乘认罪被关进了大牢，孔夫人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徐夫人为此退了徐停和徐珠的亲事，同孔家再没了关系。
孔珈的死，在白寻舟的意料之中，又觉怅然若失。
他以为孔珈会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个逃不出世俗局限的俗人。
而同样逃不出局限的人还有一个，那便是他。
徐珠不用嫁给孔乘了，白寻舟却没来得及窃喜——因为她本人找了过来。
沈氏说徐珠笨，容易吃亏，可白寻舟并不这样觉得，她并不笨，只是不爱花功夫去思考。
不然，她又如何能从张复的死讯之中推断出来，那个给孔家告密的人就是他呢？
白寻舟听伺候自己的小厮说，徐珠来得匆忙，站在他跟前时，连幕篱也忘了戴，因赶路的关系，她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脸色有些白，唯余一双眼睛是亮的，带着愤怒和不甘心。
她站在白寻舟跟前，努力压制住凌乱的气息，问道：“为什么？”
白寻舟在说真话和装糊涂之间，沉默了许久，选择了说真话。
他微微抬起头，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似乎能看进徐珠心底：“我不想你嫁给你孔乘。”
“所以呢？”徐珠短促地笑了一声，“你就瞒着我，瞒着所有人，将他们两个人的事情告诉了孔家？”
白寻舟并未否认，轻轻一点头，应道：“是。”
一旁小厮有些看不惯，上前一步，想替自家公子说话：“徐姑娘……”
徐珠猛地回头瞪他一眼，打断了小厮的话：“你闭嘴！我在同你公子说话，没有与你说！”
她又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看着白寻舟，艰难地问：“你可曾想过，只要你早些承认……早些同我说不愿我嫁给孔乘，我便会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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