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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咬舌自尽


天子雷霆大火下,除了萧墨众人皆是悉数跪下请罪。

苏流萤就跪在林炎的身边,隔着一拳的距离,苏流萤都能感觉到他身子不可抑止的颤抖着!

冷汗一滴接一滴的从林炎额头滚下,掉在金石地面上,汇成一滩水渍,模糊了林炎留在金石地上的倒影……

苏流萤知道林炎是不会说谎的,因为之前在长信宫检查证物时,他对今日云梦台厢房一事一无所知,他没有抱着任何其他心思帮她们认真的检查了证物,他根本没有撒谎的动机。

可是林牧是林炎的父亲,他会害自己的亲生儿子吗?如果欺君之罪一旦证实,林炎却是面临着被砍头的死罪啊。

所以,林牧也不会撒谎来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

那么,证物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流萤脑子里慌乱又一片混沌,忍不住伸手去拉一脸死寂的林炎,想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木然回头,林炎明朗的面容看不到一丝表情,眸光灰暗死寂,却定定的看着她,看得苏流萤心里直发慌。

而就在此时,跪在前面的林牧却是开口了。

林牧额头重重磕下,沉痛道:“孽子欺瞒圣上,犯下滔天大祸,全是卑职教导无方之过……卑职愿以死谢罪,求圣上看在李家世代为朝廷效忠的份上,饶了孽子这一回……”

闻言,林炎一句话也没反驳,苏流萤却是全身一震,不敢相信的抬头朝林牧看去——

他这样说,竟是代林炎承认了是林炎在说谎!

而宁嫔也是慌乱绝望的回头朝苏流萤看过来,眸光绝望又充斥着不敢相信。

如果林炎的罪名坐实,也就间接的坐实了宁嫔的勾结诬陷之罪!

跪在最前面的楼皇后却是流下了欢喜的泪水,抖着嗓音道:“陛下,臣妾……真的是冤枉的,还求陛下还臣妾一个公道!”

慧成帝眸光冰寒的看着林炎,冷冷道:“林炎,你还有何话说?”

林炎身子剧烈一颤,下一刻却是抬头朗声道:“卑职无话可说,一切都卑职一人做下的,与其他人无关!”

苏流萤震惊的看着林炎,他竟是一人受下这欺瞒的重罪,将罪责一个人担下了。

这样的话,别说慧成帝不相信,连楼皇后都不相信。

不等慧成帝发声,楼皇后冷冷道:“本宫却不相信这一切是林太医一人做下的。因为本宫与你无怨无仇,你没理由要陷害本宫。林太医,欺君之罪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到了此时你还不愿意将你背后指使之人招出来吗?”

林炎惨烈一笑,道:“谁说我与皇后娘娘无怨无仇?!我喜欢苏流萤,可楼世子却仗着身份将她抢了去……我陷害皇后,就是希望楼家一门落败,这样,我就有机会让流萤回到我身边了……”

“所以,我骗了宁嫔与流萤说这酒和熏香里掺杂了迷药和催情香……她们信以为真了,如我所愿拿到陛下面前指使楼皇后……皇上,一切都是我做下的,我一力承担,只求陛下看在家父为朝廷效忠几十年的份上,饶了家父与林家一门。宁嫔与流萤是受了我欺瞒才来指认楼皇后,一切跟她们无关……楼皇后,也请你看在我爹方才为你洗清清白的恩情上,饶了他和林家……”

松开苏流萤拉着自己的手,林炎回头眷恋的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眸光里的心痛与震惊,林炎轻轻道:“你要好好的!”

林炎眸光里的死寂刺痛了苏流萤的心,她失声道:“不,你没有撒谎,这一切都不关你的事……”

“不关他的事?!那就关你的事了!”

楼皇后回头冷冷看着一脸痛心的苏流萤逼问道,话语里冰冷到没了一丝温度。

苏流萤脸白苍白,一时怔在当场,不知道如何回答楼皇后的话。

此事,本是楼皇后一手操纵,可事情演变到现在,一切的罪行却全往她们身上栽了。而证物是她与宁嫔主动带过来的,也是她们指认的楼皇后,到了如今,却是黑白颠倒,偏偏是有理说不清……

看着一脸死寂的林炎,苏流萤心里愧疚又愤恨。如果不是因她,林炎不会掺杂到这事当中,也就没了现在的欺君大罪了!

所以,既然林炎了为了帮她才出的事,她怎么能看着他陷入险境不管。

想也没想,苏流萤站起身,正要再次开口,身边伸出一只手将她紧紧拉住,她惊慌回头,却是楼樾。

楼樾拦下她自己却站起身,沉道:“皇上,此事疑点重重,还有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还请皇上明察……”

“对,明察,明明白白的察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查清到底是谁要陷害本宫,要致本宫于死地!”

楼皇后凤眸含霜的从楼樾身上划过,再落在了跪在她身后的宁嫔身上,冷冷笑道:“本宫是后宫之主,是大庸的皇后。辛苦操办一场上巳宴会,却被人倒了一盆子的脏水。本宫如何甘心!?”

楼皇后说完,侍候在一旁的璎珞突然恍然大悟道:“娘娘,说不定厢房之事本就是一个阴谋,是有人想借机与萧太子搅到一起,从而飞上枝头当凤凰,可以从宫女变成太子爷身边的人。却没想到最后却让五公主遭了殃,所以才会与林太医一起,将这一盆脏水反过来倒到了娘娘的身上——其心狠毒啊!”

说罢,璎珞眸光毫不遮掩的狠狠盯着苏流萤,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说此事是苏流萤勾结萧太子不成,反而和宁嫔合伙勾结林炎一起做下的。

听到璎珞的话,慧成帝的眸光彻底暗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了全身颤抖不已的宁嫔。

被慧成帝的眸光看得全身发寒,宁嫔更是有苦难言,心里也是恨得牙痒痒,可是,如今形势对自己完全不利,稍有不慎等着自己的就是万丈深渊了……

她重重的磕下头哭道:“皇上,妾身才是真正冤枉的……请皇上信妾身这一回……而流萤更不会做这样的事,她心里已有了世子爷,怎么会再去勾引萧太子……”

眼见案情就像雪球般越滚越大,终是如林炎担心的那般,牵扯上了苏流萤,林炎心里一片悲苦,再次出声道:“皇上,此事一切都是我做的,无需再为此事牵扯进无辜之人。请皇上明察!”

说罢,他摇摇晃晃的站起身,走到老泪纵横的林牧面前‘扑嗵’一声跪下,叩头道:“孽子不孝,没有听父亲的话,终是落到今日这样的下场……希望父亲不要悲伤,也不要怪他人,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

说到最后,滚滚的鲜血从他嘴里涌出,林炎竟是咬舌自尽于堂前!

对于林炎来说,此事已没了退路,只有自己一死,才能保全林家,保全苏流萤!

看着林炎突然咬舌自尽,全场震惊,苏流萤肝肠俱裂,扑上去抱住了身子往下滑倒的林炎。

“林炎,林炎……”

浓稠的血污从林炎的嘴里蔓延到抱着他身子的苏流萤手上。苏流萤眼泪滚滚而下,拼命拿手去帮他擦嘴边仿佛永远流不完的鲜血,嘶哑着嗓子哭道:“林炎,是我害了你……”

林炎已说不出话来了,弥留的眸光眷恋的看着哭到窒息的苏流萤,沾满鲜血的手指艰难的在苏流萤的手掌里轻轻划着——

我没当你是妾,只想娶你为妻……

艰难写完这句话,林炎的手终是无力垂下……

眼睁睁看着林炎死在自己面前,苏流萤悲痛欲绝,心口活活被撕裂开来,喉咙里涌上腥甜,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看着儿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林牧的面容木然又绝望,浑浊的眼泪滚滚而下。

但他却也知道,从林炎涉入到这后宫的斗争中,他的下场已是可以预见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是人世间最悲痛的事,何况,还是林牧亲自将儿子逼上了绝路!

林牧擦干眼睛,对着高台上的慧成帝重重磕下头,无力道:“卑职……教子不善,无才无德,无颜再侍奉君上……请皇上恩准卑职,告老还乡……”

见到林炎自尽于殿前,慧成帝心情沉重,一直纠着不放的楼皇后一时之间也不好再说什么。

慧成帝沉声道:“厢房一事,本就是一场误会。至于后来的指证……既然林太医自行招认并伏法,此事,就此揭过,无需再提!林院首回家归老吧。”

慧成帝此言,却是不愿再追究厢房一事,更罢免了林氏一族的诛连之罪。

林牧磕头谢恩,从晕厥过去的苏流萤怀里接过林炎尚且带着体温的尸体,颤抖着背到背上,步子蹒跚的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哭道:“从入宫当差第一日起,为父就教导你不要参与后宫斗争,如今你知道晚了……为父就知道你会死在她的手里!你为什么不听话,为什么……”

苏流萤醒来已是第二日的傍晚。

屋内不见穗儿的身影,陪在她床边的却是宁嫔与菲儿。

见她醒来,宁嫔心口一松,让菲儿端来汤药喂她喝下。

看着喂自己喝药的宁嫔,苏流萤脑子一片混沌,嘶哑着嗓子道:“娘娘怎么在这里?”

宁嫔道:“世子爷送你回来后,不放心你。可他又不能在这长信宫久留,就拜托本宫好好照顾你。”

主仆有别,苏流萤那敢让宁嫔照顾自己,不由挣扎着坐起身道:“奴婢不敢当,娘娘回去歇息,让穗儿照顾我就好……”

“砰!”

闻言,菲儿忍不住将手中的药碗用力掼到了桌子上,咬牙恨声道:“别提那个叛徒了,人家如今可是东宫太子爷的宠妃,那里还轮得着来照顾你。下次见面啊,你还得跪在她面前恭敬的唤她一声‘穗婕妤’!”

心口一凉,苏流萤不可思议的看向一脸寒霜的宁嫔,颤声道:“娘娘,菲儿说的都是真的么?穗儿她……”

经过云梦台厢房一事,宁嫔才真正明白楼皇后的可怕,更是恍悟苏流萤之前的提醒是对的,自己如今真的不是楼皇后的对手。

整个人绝望又颓废,宁嫔冷冷一笑,愤恨又无力道:“所以本宫才亲自守在你床边等你醒来,就怕这长信宫里还有如穗儿一般的人,在你晕厥时会不知不觉要了你的命!”

闻言,苏流萤刚刚坐起的身子无力的向后跌下,那怕坐在被褥间,一股寒意也从脚底快速的蔓延至全身……

想起承乾宫当日的变故,再想到林炎的惨死,她双手死死的掐着被褥,心里已是顿悟,原来,带去承乾宫里证物早已被穗儿动了手脚,被她换了……

而林炎因为在长信宫里已同她们确定过证物里带有迷药与催情香,到了承乾宫,当着慧成帝的面重新查验证物后,那怕他已发现证物已被调换,却为了保住她们,不得不撒了谎,从而犯下了欺君的大罪,却没想到恰恰中了楼皇后与和穗儿的圈套,最后自尽于殿前……

也就是说,害死林炎的,不止楼皇后,还有穗儿!

苏流萤痛苦的闭上眼睛,泪水潸潸而下,眼前全是林炎的样子。

他是她在这后宫第一个朋友,也是惟一的朋友。

荣清与她已决裂,穗儿根本就算不得朋友,从一开始就是楼皇后安插在自己身边的一个眼线罢了,所以,真正的朋友只有林炎一人。

想着这些年他对自己的帮助照顾,想着他冒雪站在宫道上给自己送年夜晚,想着他临死都在向自己表露最后的心意,苏流萤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林太医是为了救我们而死的。这份恩情,本宫刻骨铭心。而他这份仇恨,本宫同样刻骨铭心——而你,更加要记着!”

宁嫔定定的看着悲痛欲绝的苏流萤,心里虽然绝望却也不想让苏流萤绝望。

是啊,穗儿是她主动招进长信宫的,是她将这个眼线放到了自己的身边。

穗儿本来是帮着楼皇后对付自己,对付宁嫔,可是最后却让无辜的林炎丢了性命。

心里的恨意如暴炸的火焰一发而不可收拾,苏流萤眸光一片血红,神情狠戾,牙齿咬得咯吱做响,冷冷道:“她的婕妤之位是拿林炎的命换来的,我苏流萤发誓,我不仅让她当不成太子的宠妃,更要她拿命来还林炎的命!”

慧成帝严令封锁了当日发生在承乾宫以及厢房的事,再加顾念林牧在太医院几十年的辛劳,终归没有给林炎定罪。所以林炎之死,只说是他暴病而亡,林家按着正常的礼数为他操办了丧事。

倾盆大雨中,苏流萤出宫上林府吊唁,却被林母挡在了门外。

林炎真正的死因,瞒得过外人,却瞒不过林炎的母亲兄弟。而之前林炎一直不肯娶妻,不同意家里为他安排的婚事,执意娶苏流萤,为此没少与家里闹过,所以,苏流萤自报家门请求吊唁时,就惹火了林母和他的两个哥哥。

林炎是家里的幺儿,从小资质也在兄弟间最为出众,年纪轻轻就进了太医院,所以最得林氏夫妇的看重期望。

如今最疼爱的小儿子无辜丧命,林母迅速苍老的脸上已流不下来泪来,泪都哭干了。

听到下人来报,林母在丫鬟的搀扶下来到在门口,见到苏流萤那一刻,林母先是一惊,下一刻已抬手用尽全力朝她脸上重重扇去。

眼看着手掌朝自己挥来,苏流萤不避不躲,任由手掌重重在脸上落下。

“啪!”

林母重重的一巴掌打得苏流萤跌倒在地,手中的雨伞飞出来,屋檐上如注的雨水不到片刻就将她全身浇得湿透。

指着雨地里的苏流萤,林母已气得说不出话来。闻讯赶过来的林家兄弟上前对苏流萤恶声斥道:“你害了我弟弟的性命,还害得我们林家好好一个医术世家丢了名声,以后再不能入朝为医,你如何还有脸来这里?!滚蛋!”

来林府之前,苏流萤已想过这样的场景,何况,林家人说得不错,林炎的一条命就是她害死的。

若是没有他,他安心的当他的太医,就不会卷入后宫的斗争中,就不会因为她而送命!

她在雨地里跪下,恳求道:“求夫人让我送林炎最后一程……”

林炎的大哥脾气最是火暴,见她不愿意走,气得拔了腰间的长剑指着苏流萤,恨声道:“害人精,我们林家不欢迎你。若不是看你是宫里的人,我早已一剑杀了你为弟弟报仇!快滚!”

林家人不让她进门,苏流萤就在门外的雨地里一直跪着。

雨越下越大,苏流萤全身像从水里面捞出来一样,心里更是冰凉伤痛。

时间久了,终是惊动了林牧。

林牧站在林府的高阁上静静的看着门外雨地里的苏流萤,眸光里露出一丝迟疑。

良久,他走下阁楼,亲自撑伞接苏流萤进府。

短短三日不见林牧,苏流萤差点认不出他来。

痛失爱子,林牧一头黑发一夕间白尽,面容更是极尽憔悴,重重叹息道:“姑娘起身随老夫进府吧。”

大雨磅礴中,透过雨帘和门庭,苏流萤怔怔的看着林炎的灵堂。

那白色的挽花和明明灭灭的香烛火光分外的扎眼。

而因为林牧如今不再是太医院的院首,林家一门落败,上来吊唁的人没有几个。再加上林炎生前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灵前只有兄长的一子一女为他披麻戴孝,显得分外的凄凉。

在林炎的灵前跪了好久,苏流萤的眼泪一直没停过,脑子里全是与林炎相识的过往……

一年前她入宫进永巷当差,做的是最苦的活,吃的是最差的吃食,再加上因为她容貌出众,更是受尽了其他宫女的排挤欺负,挨打受骂是家常便饭。

一次她在浣衣时被人推入水池,感染风染发高烧差点烧死,同屋的宫女怕她死在屋里晦气,将她抬到院子外面扔掉。她凭着一口气,一路爬到了后宫的甬道上,遇到了当差经过的林炎。

自此,林炎成了她的恩人,也成了她入宫后惟一的朋友……

泪水无止尽的流下,苏流萤怔怔的抬起手掌,那里的血渍早已清洗干净,可林炎临死前写下的话,却仿佛还在眼前,刺痛着她的心。

林炎看着大大咧咧,可内心却异常的敏感。

云岭之行,他执意要带她逃走离开,却又苦于家里人不接受苏流萤,只得想出下下之策,让苏流萤做他的私妾……

当时,苏流萤毫不遮掩对他的失望,而她的失望,那怕后来她一再跟他说,她已原谅他,可林炎却一直耿耿于怀的记在心里,到死都在向她剖白自己的心意……

从灵堂出来,有丫鬟捧着干净的衣物上前,轻声道:“姑娘请换下身上的湿衣裳吧,我家老爷在茶厅,有话与姑娘说。”

苏流萤点头应下。林牧不见她,她也是要去寻他的。

换下湿透的衣物跟着小丫鬟来到茶厅,见到林牧,苏流萤再次跪下。

林牧声音沉痛沙哑,缓缓道:“姑娘不必自责,炎儿在临死前都让老夫不要再怪你……路是他自己选的,不怪任何人!”

“不,不是他自己选的,是有人故意陷害的!”

苏流萤眸光一片冰冷,痛苦道:“林炎他没有撒谎,只不过证物在进入承乾宫前被人换下了,大人后来检查的证物是假的!”

闻言,林牧全身一颤,手中的茶壶摔到了地上。

一直以来,林牧都以为林炎是因为与宁嫔一伙撒谎诬陷楼皇后,犯下欺君之罪才死的,所以虽然痛心,却也只得接受。

如今听到苏流萤讲明一切,林牧却是接受不了。

浑浊的眼泪滚下,林牧跌倒在椅子上,捂住胸口伤痛欲绝——

“我竟是……竟是帮着凶手逼死了自己的儿子……”

看着林牧伤心欲绝的形容,苏流萤的眼泪再次落下,上前咬牙劝道:“大人放心,这个仇,我一定会帮林炎报的。我不会让他死得这么冤枉。总有一天,我会让事情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还林炎和林氏满门一个清白。”

林牧知道,要想帮林炎报仇,就是与楼皇后为敌,苏流萤的前路可想而知有多危险。

虽然顾及着林氏满门,林牧无法亲手自出面为林炎报仇,但他却想助苏流萤一臂之力。

看着转身准备离开的苏流萤,林牧终是开口说道:“炎儿生前同我说过,说你在找十九年在宫里当差的老太医?”

怔忡回头,苏流萤看着林牧凝重的神情,迟疑道:“大人知道是谁吗?”

“十九年前,老夫已入朝当差,还为琼妃娘娘看诊过!”

迟疑片刻,林牧终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全身一震,苏流萤不敢置信的回头看向一脸凝重的林牧,震惊道:“大人竟是知道……”

看着苏流萤与琼妃十分相似的面容,林牧叹息一声沉声道:“老夫早已知道你是琼妃之女。因为老夫当年在东宫就见过娘娘。何况娘娘这四年在宫外,都是老夫帮她看诊。而你与琼妃,实在长得太过相像。”

震惊过后,苏流萤面露惊喜道:“大人说得可是真的?太好了。我怀疑阿娘十九年前突然‘暴病’离宫是一场阴谋,可苦于时间过去太久,没有线索。大人既然当年在太医院任职,可知道我阿娘离宫前到底有没有生病?”

闻言,林牧面容露出难色,叹息道:“十九年前,老夫还只是刚进太医院当差的小小太医,还没有资格为高位份的贵人出诊。而琼妃娘娘当年是东宫第一得宠的后妃,她的病症都是由当时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几位太医负责。”

“可后来出了事后,当时还为太子的圣上雷霆大火下,将经手娘娘一事的太医都斩了首级陪葬。老夫的恩师,当时的院首大人廖院首也在其内!”

林牧说的,却是与兰嬷嬷所说一样。

“那……大人可对当年之事的真实内情知晓一二?”

苏流萤迫切的看着林牧。多么希望从他这里知道当年之事的蛛丝马迹。

林牧无奈摇头道:“关于娘娘的病历记录整个太医院都找不到,而为她最后看病的几个太医,一直到砍头前守口如瓶,从未透露半分娘娘的病情。我当年也好奇问过恩师,还被恩师严辞训斥了一番,让我不准再打听琼妃的事。如今回头想想,当年之事确实太过诡异。”

满腔的希望再次破灭,苏流萤脸色一片灰暗,心里乱如麻。

林牧见了她的样子,知道她心里不好受,不由道:“恩师生前有记录各种奇难病症的习惯。等炎儿的丧事办完,老夫去一趟恩师的老宅子,去哪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出点琼妃一事的线索。”

苏流萤感激不已,恭敬拜下道:“如此,流萤多谢大人费心了。”

走出林府时,大雨已停,地面上坑坑洼洼的留下许多水洼。

离林府不远街口拐角处,楼樾一身玄色长袍静静伫立在马车。

他在此已等候苏流萤多时,见她出来,疲惫的神色上涌现一丝暖意,上前接过她的手一起上了马车。

林炎死后的这几日,苏流还没睡过一天觉,满面的疲容。

而楼樾这几日不分日夜的集结兵马,更是一脸的疲惫。

而因着林炎之事,苏流萤更加憎恨楼皇后。虽然知道楼皇后做下的恶事一切与他无关,可想着他与楼皇后的关系,苏流萤的心里总像堵了一层东西,膈得难受。

她疲惫道:“劳烦世子爷送我回宫!”

她神色间的疏离楼樾看得很清楚,也明白林炎的死对她的打击很大。

而想到这一切又是自己的姑母做下的,楼樾心口窒住,再想到接下来的离别,心里更是难舍,沉声道:“我是来向你辞行的——明日,我就领兵出征了!”

闻言,苏流萤全身一颤,惊诧的抬头看向一脸疲容的楼樾,惊讶道:“不是要下月月初才出征吗?怎么提前了?”

只有早日出征,早日回来,楼樾才能真正了结了他答应她的所有事。

面上,楼樾沉道:“战况提前,兵马也已集结完毕,明日就出发!”

突兀听到他要走的消息,明明他此刻还坐在她对面,可苏流萤的心却空了,心里之前对他的膈应也早已消散不见,留下的只有深深的不舍与伤痛。

想着他即将远去千里之外,想着战场上的刀光剑影,想着他可能面临的无穷危机,苏流萤第一次主动上前握紧了楼樾的手,颤声道:“战场险恶,你……一定要好好的……答应我,完好无损的回来!”

看着她眸光里的担忧,楼樾心口涌满暖流,顺势拉过她,将她紧紧拥进怀里,炙热的唇紧随而下……

“你也要答应我,我走后,一定要好好护着自己,不要再去与她正面为敌……”

“我答应过你的事,会做到的……等我回来,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等我回来娶你!”

密集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楼樾恨不得将苏流萤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起带走,心中除了不舍就是不舍。

心中的冰雪被楼樾的热情悉数融化,苏流萤心里既甜蜜又苦涩,不舍道:“明日你们什么时候启程?我去送你!”

楼樾看着她眸光里的深厚情谊,坚硬的心化做了无尽的情丝紧紧缠绕。修长的手指反复的刻画着她的眉眼,不舍道:“明日巳时出发。”

苏流萤点头应下。

看着她娇美的脸庞,楼樾动容又道:“还记得我送你的金丝翡翠花簪和耳环么,我还从没见你戴过,还有白狐披风。明日你送我时,穿戴上它们,我想看!”

一腔的热情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苏流萤全身蓦然僵住了。

楼樾送与她的东西,除了耳环她还收着,花簪还有披风,连同他送与她防身的匕首都消失不见!

此事,苏流萤从未同楼樾说过,如今他突兀提出想在出征前看她穿戴一次,却是让她乱了阵脚。

心思转动间,她觉得不能欺瞒他,正要鼓起勇气将包裹丢失一事同楼樾说,宫门却是到了。

于仁亲自恭候在宫门口等楼樾,见到楼府马车,迎上前亲自引了楼樾往承乾宫去,说慧成帝已等候他多时了。

到嘴的话终是无语噎下,苏流萤望着楼樾离去的背影,脑子里全是他方才眸光的希翼和期待。

眸光一沉,苏流萤迟疑片刻终是抬步朝太子的东宫走去——

是时候找穗婕妤要回自己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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