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性


说起来,易恒欢做了近二十年的天之骄子,也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

他自小天资聪颖,出类拔萃,又是家中正房太太所生,还是督军的第一个儿子,宠爱自是少不了的。

在旁人的眼里,年少时的易恒欢,就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太阳,光芒四射,灿烂夺目,却又无法让人近身。

他是督军的第一个儿子,生来就被督军寄予厚望。

督军给他取名“恒欢”,一方面自然是希望他长久欢乐平安,一生肆意潇洒。

另一方面,也在暗喻南方在督军的管辖之下长期安定、巩固。

仅从名字就能知道,督军对他是寄予厚望的。

他知道的,督军子嗣再多,他也是特殊的。

他又怎么能辜负督军期望呢?

前头二十年,他都做得很好,所有人都夸他,他就像是老天爷的宠儿,样貌好,家世好,自身也优秀得不像话。

身为督军的长子,督军府未来的继承人,易恒欢当然要像他们说的那样,永远矜贵稳重,稳妥地成为接替督军维护一方秩序的二把手。

他生来就站在顶端,那股子矜贵是天生的。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别处,只要是有人在的地方,他都是高高在上又事事完美、令人望尘莫及的。

也许是老天也嫉妒他这般完美,才在三年前给了他了一记重创。

那场突如其来的暗算,他失去了千百个朝夕相处的战友,还失去了最信任的军师。

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别人眼中事事都完美的易家大少了。

炸弹就在离他一寸的地方爆炸,漫天的尘土中,他看见他最敬重的军师躺在黄土上,被炸得面目全非,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身都没能留住。

他的双腿离炸弹太近,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前头那几个月,他双腿无力,确实只能靠轮椅度日。

刚坐上轮椅时,他时而沉思自己与原定的命运轨迹。又想,若是军师没有朝那个炸弹扑过去,那被炸得血肉模糊的就是他。

他们不就是想看他被折断双翼后,如丧家之犬般的苟延残喘吗?

那好,那他就满足他们。

他对外宣称双腿残废,容颜尽毁,让背后的人得偿所愿。

只有让他达到目的,才会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他先前为了当好督军府未来的继承人,意气风发地活了二十年。

未来的日子,他想换个活法。

他既能让所有人艳慕、仰望于他,也能叫他们心甘情愿匍匐于地,不敢抬头看他。

既然都落魄至此,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了,只要他不高兴,那所有人也别想好过。

哪怕他再狼狈不堪,落魄到尘埃,那也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地把那些乱嚼舌根的人弄死,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不费吹灰之力。

别说他双腿无恙,就算他真的双腿残废又如何?

他易恒欢即便低落尘泥,卑微到尘埃,也容不得任何人折辱。

渐渐地,易家大少性情大变、冷心冷血的名声传遍了整个环城。

人人惧他,怕他,又不敢当面说他,只能悄悄在背后过过嘴瘾,不敢叫他知晓。

世人说他阴晴不定也好,说他残暴不仁也罢,他都受着,还要做到极致,让所有人都惧怕他,心甘情愿地闭上嘴。

他要找出这个在背后暗算他的人,让军师和那千百个弟兄瞑目。

但是,那人却像消失了一样,沉寂三年都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他和顾清笙定亲的那一晚。

暗算他的人动手了,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选择在这一天再次动手。

所以,他在观察着顾清笙,想看看是不是同她相关。

但越是接近,他就越是感受到,顾清笙同他一样,都是戴着假面而活的人。

这让他有一种,遇到了同类人的惺惺相惜。

他们同是处在涸辙里的鱼,靠着仅有的那点水分在水中挣扎着呼吸,等一个机会,跳出那片浅滩,游进广阔无垠的深海。

只不过,顾清笙还是太仁慈了些。

不过不要紧,他会慢慢教她,要怎么做,才能叫那些人惧她、怕她、恨她入骨,却还要在她面前笑,求她高抬贵手。

一直以来,顾清笙对易恒欢的印象都很好。

不管是轮椅失控那次,还是今天发生的事,他总在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候帮她,替她解决麻烦,同时不求任何回报。

她内心是尤为感激的,但也时刻保持着理智,不会轻易对他卸下心房。

迄今为止,顾清笙从未见过这样的易恒欢。

这个时候的他,就像来自地狱的魔鬼。

即使被面具掩盖了大半张脸,也能从那双幽暗深邃的冰眸看出他那毫不掩饰深藏的暴戾,周身上下还散发出一股嗜血的气息。

他说他们是同类?这怎么可能呢?

顾清笙不信,所以她没有答话,只缓缓将易恒欢推到他所说的那间房。

房门没有上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她将易恒欢推进门,自己就站在门外,并不打算一同跟着进去。

“大少,我就不进去了……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男人抓住手腕,一把拉了进去。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了。

顾清笙被他这一拽,脚下不可避免地踉跄几步,才勉强站稳身子。

她挣脱不开,被迫与他平视,双目对上男人漆黑的目光,心口一颤。

这个男人分明坐在轮椅上,却给她一种压倒性的错觉,仿佛只要她开门跑出去,他就会把自己抓回来将腿打断。

顾清笙打了一个寒颤。

“大少,你这是干什么?”

易恒欢勾唇轻笑,他凑近她,嘴唇贴上她的耳根,耳畔传来他的声音,有点低哑的,却带着说不出魅惑,每个字从他的薄唇中慢慢吐出,醇厚悦耳。

“你在怕什么?”

顾清笙浑身一僵,她这个被迫俯身的姿势太难受了。只好用另外一只手撑住他轮椅的扶手,省一些力气。

她看向易恒欢,莫名觉得这个男人可怕极了。

好像从他说他们两个是同类开始,他就渐渐在自己面前展露他的真面目。

此刻的他,与平日大相径庭,倒真的和传闻中一样。

阴晴不定、喜怒无常、视人命为草芥,一丝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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