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冤冤相报

古爷之死，纵也有文家人的份，大概出于某种私心，也是觉得残杀了十一个村民的古爷实在死不足惜，事儿也过了那么久，几乎是由浮尸案带出来的案子，也同方四方之死性质不同，毕竟古爷满手血腥，方四方虽起色心终究未遂，原来文家人也只是想给方四方一个教训，没想张二却下了杀手，朱怀古与池千望最后很默契，也是顺从张二力争古爷乃他一人所杀，同他人无关的心愿，最后杀古爷与方四方的罪责一并由张二承担。

也是没区别，杀一个方四方是死，再多杀一个古爷也是以命偿命。

纵然张二与安老伯一样，都是有理由杀人，除了方四方其实罪不至死之外，古爷与刘三木手上有人命，已然是死罪，张二安老伯私下报复或报仇，而没有报官依赖律令为死者伸冤，最终只造就了为本该死的人赔上自已的性命。

可当朱怀古在大牢中问安老伯与张二后不后悔时，两人却出奇地一致，皆摇着头笑着回答她，说不后悔。

行刑前，洗清嫌凶的文伯带着文道文巷，连久不出墓的文叔和自夫家赶进城的文路，都到午门为张二送行，老周则在人群中看着当年被他亲手送走的张二久久不能言，直到张二与安老伯同时人头落地，老周方含着泪喊了句：

“二油子……”

方四方是老周舅舅，张二是老周要好知已，方四方所犯下的罪孽也尽数知道，说不清对张二是该怨还是该悲，他看完行刑后归家，有一段时日皆未踏出家门，再出家门下田时，已是半月后，他整个人削瘦了许多，两鬓添了几条白发，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

朱怀古再到中水村，老周不在，她听着老周媳妇哭着对她说时，她心中千样滋味，无不万般复杂。

七巧盒已解，新刻书内容已破，文家人秉从文家先祖遗命到文叔这一代，其实已然不必再守着白家大墓，但文叔并没有下山，他依旧守在墓里，他说他已守了大半辈子，也失去一条腿儿成了废人，纵下山回到文家庄，也得依靠文伯家而活，他不想下山，一是已习惯墓中生活，二是不想成为文伯的拖累。

文伯劝不动文叔，索性不再劝，只依旧时常通过自家密道上山去墓里陪文叔说说话儿虽虽小酒，而文道已然不必再成为下一代承继者，不必再成为守墓人，文巷自然也就不必再招什么赘上门。

一时间，文家人有喜有悲。

翰林浮尸案一结，翰林院里同安老伯熟稔的人皆对安老伯为独子报仇而杀人一事儿百般感慨，其中以应浩澎尤甚，只要殷朗一去找他，他便得拉着殷朗说一大堆安老伯生前的种种好，听得殷朗回到池府也是叹气连连。

朱怀古也感叹：“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安老伯一辈子勤勤恳恳，老实厚道，临老临老却落了个不得善终，这句话还真是半点儿没错。”

池千望则道：“以安老伯的角度而言，他没有错，以张二的立场而言，他也算不得错，可小古，这世间有规矩方能成方圆，有国法方能久治长安，倘人人都这样私自报复报仇，以血止血，以命偿命，那冤冤相报何时了？得死多少人方能终？”

“嗯。”朱怀古轻轻应一声，她明白池千望说得对，半点儿没错，案件了了，她也想做点儿私事去：“少爷，我想到金陵一趟。”

提到金陵，池千望立刻反应过来白怀凛于布帛上说的内容中提到的百年前白怀古的十六岁生辰礼：

“你想去找那座宅子？”

朱怀古点头：“对，那是白柯林白怀凛原来准备给白怀古十六岁生辰时的礼物，可惜白怀古没撑到生辰就死于非命，白柯林白怀凛也相继出事儿，白家自此没落……那座宅子我想去找找看，虽已过百年，但指不定还在那儿呢。”

她得去找找，不找找，她这辈子心都无法真正安下来。

池千望没反对，只让朱怀古等着他把手头上的公务处理交待一番，过几日再同她一起到金陵去，而殷朗无疑也得跟着。

知道此事儿后，刑颜玉老大不高兴，池千望把大理寺所有公务都丢给他，自个带着朱怀古殷朗快活去，他心里极是不平衡，最后是在朱怀古坦白相告是她想去金陵找故人之物时，他的脸色方缓了缓，问：

“什么故人？”

朱怀古沉默着，倨兄长在布帛中所言，又有刑家宝石佐证，她已然可以断定今时今日的刑家便是百年前刺杀她的那名刑姓刺客的后代子孙，自认识刑颜玉起，他对她太好，她也无法将百年前的仇怨牵到他身上，这对他不公平，她也做不出这样毫无理由的事情来，对于他的疑问，她无法给出答案。

见她不说，刑颜玉叹了口气，摆手道：

“算了算了，你们快去快回！”

杨不过早就对文巷的丹青着迷，当真正见到文巷时，更是一发不可收拾，有事没有总爱往文家庄跑，为此他没少被衙里的其他人取笑，笑他想娶妻想疯了，他倒是坦然得很，他年纪都不小啦，想成立有什么不对？

他又不是刑颜玉池千望殷朗等人，成天围着朱怀古转，大有好男风之嫌，他可正常得很呐，心悦一个姑娘怎么了，他家里人可支持他了，说赶紧把文巷娶回家呢！

数日后起程金陵，池千望朱怀古殷朗三人在朱怀古的强烈要求下，将稳当舒适的大车改成三匹骏马，她是迫不可待要赶到金陵寻找那座前世父兄买给她做为生辰礼的宅子。

说起为何父兄要将宅子买在金陵，殷朗猜着百年前白家祖上原就是金陵人氏，池千望则猜得有些精细，他觉得大概百年前白家虽未全听玄机子之言，但却为白怀古铺了后路，不仅让玄机子为白怀古改命渡命中十六岁这一年的死劫，也希望白怀古在劫后余生离开京城是非，于金陵开始一段全新的生活。

对此朱怀古笑而不语，她也不知道真正缘由，或许池千望殷朗所猜的原因都有，或许都没有，也或许到了金陵真找到那座宅子后，她能知晓答案。

出发金陵前，她独身前往松脉山，进了白家大墓主墓室，主墓室中间的棺椁里面是她父亲的骸骨，左边棺椁是她兄长的骸骨，右边棺椁里则是她百年前身为白怀白的骸骨。

那一日，她在主墓室里跪了整整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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