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护与利
下晌还未到晚上，湖面上的花船偏少，零零碎碎的几艘，红伎也不多，看起来也不是最漂亮最好的，大概头牌得等到夜里大客到了，才会被携至湖上游玩。
呆着站着看了会儿湖面，那边池千望向她招手，应当是与刑颜玉的私话聊完了，其实她懂查案，主要就是观人颜色，探人虚实，池千望想支开她与刑颜玉说话儿，朱怀古再清楚不过。
她不露半点儿声色，顺着他的意，走到这个足够让他看到她，却也足够让她听不到他们听话的岸边。
她也知道殷朗被他支开，大概也是有缘由的。
这个缘由她想过，初时没想通，直到他将刑颜玉带来，又听刑颜玉那番话，她方彻底想明白过来。
初初想明白，就站在这个岸边时，朱怀古不得不承认，她的心有些难受，就像刚刚认为找到了一个可以安心的港湾，但突然被现实打醒，明白过来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处暂时的避风港。
避风港有风有雨，能避风也能避雨，可终究不是她的。
什么时候被推出去，什么时候被利用，即便刑颜玉大概是来保护她的，她的心也不好受，可再往深想了想，她的心又平静了。
池千望不过是她的主子，是她的少爷，她不过是一介奴身侍从，即便此案破了，顺利拿回卖身契，她此生大概也永远到不了池千望那样的高度。
前世父兄事事以她为先，是因着她是他们的女儿与妹妹，便即便如此，父兄在将她嫁与太子为妃一事上，也完全是以白家阖族兴亡考虑，尔后才问到她的意愿。
那会儿她没有喜欢的人，更对男子没什么想象，嫁谁其实都一个样，但倘真能让她选，她其实并不想做什么太子妃，皇家儿媳妇可不是那好做的。
瞧，事实证明，她所思所虑是正确的。
自重生以来，她一直以为，她的死绝对与成为太子妃这件事上脱不了干系，可惜她一直不关心政事，一心扑在兄长所署理的大理寺案件中，连闺阁小姐该有模样，也是在定下太子妃一事后，父兄急急寻宫中教习老嬷嬷给她补的习。
嫡亲的父兄都有他们的难处，都会将她排在阖族兴亡之后，那她又怎么能以超过她父兄给予的血脉相连来要求池千望更护着她呢？
池千望对她好，很好，这够了。
她不该太贪心。
走回池千望身边，朱怀古已收拾好心绪，刑颜玉本就有一身好皮囊，性情又随和，笑起来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他对她笑，她便回以一笑，池千望只瞪了刑颜玉一眼，便无声息地将两人隔开。
朱怀古没觉得有什么，本来她与刑颜玉也不熟，不过是比陌生人熟一些。
刑颜玉则对池千望这样瞪眼又小气隔开人的举动感到无奈，过后又觉得甚为好笑，趁朱怀古一个撇开脑袋看往别处，他凑近池千望耳边低声道：
“你让我多看护着他，现在又这样隔开我们，你不是自相矛盾么。”
池千望横眼：“不到日暮，凶手是不会出现的，至少还有一个半时辰，你才到任。”
算得这样清楚，刑颜玉真是服了池千望。
朱怀古没他们两个大男子那样藏着的心思，还是以她为主角的心思，她将稻香湖观察了个大概：
“少爷，这儿的情形跟那晚我们看过的情形，除了人多与人少这一区别之外，没多大区别。”
细节她也看过了，还近距离看过，但都没发现什么。
池千望是大理寺首官，又是这案子的主查官，早在来之初便也大致看过：
“刚才我就跟颜玉说过，不到日暮，凶手不会出现，现如今我们都瞧不出有变动过或设计过的细节疑点，那只能说明两个问题。”
刑颜玉没动脑子，直接就问：
“哪两个？”
可惜池千望没理他，只顾盯着朱怀古看，朱怀古明白池千望的意思：
“一，凶手早在今日之前计划好如何犯第十个凶杀案，却并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二，凶手做了准备，但道行比我们高得多，我们眼拙，没能发现。”
第一个，刑颜玉赞成，第二个，他不太赞成：
“什么眼拙？我们仨再不济，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怎么就眼拙了啊？”
又指着池千望道：“别说我了，这是谁啊，京城有名的大理寺青天，能眼拙么？能么？”
朱怀古看了眼并不反驳，只安静看着她，等她开口的池千望，慢慢收回视线，看向湖面，很平静地道：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少爷贤名在外，也并不能代表少爷就是无敌的，世间无奇不有，总有少爷力所不能及之事，何况……”
刑颜玉问：“何况什么？”
池千望却是玩味一笑：“何况人心，自古最是难测，是不是？”
朱怀古展颜一笑：“少爷说得是。”
刑颜玉郁闷了，敢情这俩家伙搞什么心灵相通，刚才池千望说的两个问题，朱怀古两个都知道，朱怀古一句未尽之言，池千望也能道出正确答案来，就他都不知道，都得问。
嘿，怎么觉得他还真是挺多余的呢？
杨不过总在他跟前念叨多余多余的，他还不以为然，觉得就是杨不过自个笨，现在刑颜玉也不承认他确实也就比杨不过高杠一些，比之池千望与富有查案天赋的朱怀古，夹在这两人中间，他是怎么也得落于下风。
再想到殷朗，他突然好想念。
大理寺衙役没靠近稻香湖，也就在湖的外围隐匿，池千望带着刑颜玉进蹈香湖之际，两人也是乔装改扮过一番的，朱怀古早到的蹈香湖，同样在装扮上弄得很低调，众人是力求不要引起凶手的丝毫注意。
至于防备，在杨群与涞兄私下合力放走尤大奶奶时，凶手独留杨群在宅子里，单独叫走涞兄之际，凶手已然察觉了异常，要让凶手毫无防备地进入蹈香湖，那基本没可能。
倘非蹈香湖是京城外城唯一的一处正中心，想必凶手很乐意换个行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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