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前朝遗孤
“这推手要么是精通刑案的能手,要么……”朱怀古顿了顿,“必与凶手有关,或者根本就是凶手!”
肖捕头眉心一跳,心打起鼓起,心说先前劳苦奔查了一月余,他怎么没瞧出这点来?
倘若他并未晓得八个案发现场正巧遍布外城八个方位,这倒也罢了。
可他既已晓得了八方这一点,他还是没能推断出朱怀古所说的这一推论来,可见他这捕头于查案断案的火候确实欠佳。
他老脸一红,朱怀古看模样就知道年岁至少小他一大半,也就十五左右,自初时捐钱做了府衙捕快,便是一开始不会查什么案子,如今年岁如梭,早过了十多年,这些年一步一步升上捕头,本想着有所进益,没想到头来还是不如一毛头小子。
唉。
池千望是头儿,形如镇海神针,只要他在,朱怀古做什么事儿都有后盾,畅意得很。
殷朗于推理方面虽不是很行,但胜在身手好,行动力强,且脑子转得也快。
最后朱怀古,她一没身份压着,二没身手衬着,也就一肚子快于常人的思维推论,于推理查案这方面尚可。
算来三人各有优势,当然最有优势还是池千望,谁叫他不仅有身份,推案断案也丝毫不差。
能做到大理寺首官这位置,虽说不是非得事事亲为,可他偏就是个喜事事非为的,再者倘肚子里没半点推理断案的墨水,有断刑狱方面的才能,只靠忠心聪明,便是江顷当年有心提拔,也是不易。
一早上,洪府尹亲到大理寺递上意外死亡案的案宗,洪府尹走后肖捕头上门,池千望三人大致了解过案件始末,殷朗也出去不到一日便交上案件所涉案的八个案发现场端倪。
三人并上肖捕头,共计四人说了说案情,已时至日暮。
肖捕头归家,池千望三人也归了府,只是归家者是真的归家,归府者却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断案。
池千望换了常服去给池老夫人请安,并用完晚膳再归千山院。
归途时经过池太太院子,他看了眼没进去,他母亲自他父亲故去,并在院中侍佛吃斋,不喜人打扰,他身为亲子自有孝顺之心,只能随亲母之意。
本来该殷朗跟着到池老夫人院里请安,后池老夫人留池千望用晚膳后,他便让殷朗先回,自顾同朱怀古一块先晚膳去,不必等他一同回院。
先前不觉得,自从觉得池千望对朱怀古甚好之后,这么一听池千望的吩咐,殷朗下意识觉得自家少爷大概是怕朱怀古一人在千山院里枯等,等到晚膳未用,饿坏了肚子。
也只是这么一想,殷朗也晓得池千望待他素来如同兄弟一般。
待到池千望在池老夫人跟前尽完孝心回到千山院,殷朗与朱怀古刚用好晚膳,两人正在念叨着要不要给池千望送把伞,不料他便回来了。
一见到他,朱怀古很明显松了口气:
“还好少爷回来了,不然看这天气,只恐待会儿便要下起雨来。”
殷朗不懂天象,但池千望回院前听朱怀古那么一说,在院中往天上望,果然见到乌云密布,朱怀古也不懂,不过是她多方注意些,也就较他早知道外间快要下雨的天象。
池千望回来的路上就有看到了乌云密布的天象,边走到南窗下榻上坐着,边接过朱怀古递过来的茶,他笑着道:
“就是下雨也不怕,祖母那边还能淋了我不成?”
朱怀古道:“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疼惜少爷,自没有让少爷淋雨冷着的道理,但倘若少爷恰走在回院的路上,岂不是要淋上一些雨。”
这倒是,路上无遮无掩,便是下人急时递伞,匆促之间也难免会淋到一点儿。
虽觉得男儿莫说淋点儿雨了,就是洒热血也应当,不过朱怀古这些日子渐入佳境愈发随时随地便有的关怀,池千望十分受用,再看待会儿果真绵绵而下的秋雨,竟有觉得便是满天繁星也不如这乌云密布细雨淅沥来得美景。
夜里朱怀古与殷朗两人一处说起案件死了那么多人,殷朗感叹道:
“这八人比起阖族尽灭来,也不过尔尔。”
实非他看轻人命,而是与他过去家族阖灭的惨况相较,这八条性命较于一百多条性命,实是小巫见大巫。
从未听起殷朗提及他的身世,尔今熟了,方能这般随口说出一二让她晓得,又想起杨不过曾说过他自诩灾星,从不与人称兄道弟,连称呼上都不准,朱怀古心中不禁微涩:
“阖族皆灭,何等惨烈……”
再说下去,她却是什么也再说不出来。
前世她死得早,被刺杀后,也不知父兄该是怎样的伤心。
倘若她死因简单,不过是她命不好,享不了太子妃及日后一国之母的尊荣,注定命薄,倒也罢了。倘若非是如此,那便是家族大事儿。
一涉及家族,便没有简单的因果,她父兄在她死后的日子该会如何?
是阖族万分艰难,还是一朝被灭?
事情已过来经年,当年他不过幼年稚龄,被故去的池老爷暗中救下,并远送武当山练武,学成后便跟在池千望身边当起长随兼保镳,池老爷也未让他改姓,故仍姓殷,只是旧名讳却是不能再有。
改名单字朗,也是池老爷对他的一片苦心,只希望他日后不受阖族尽灭的痛苦,在劫生后的日子能人如其名,晴晴朗朗,万里无云。
殷朗思及一笑:“已是过去旧事儿,我早忘得差不多了,说与你听,也是怕你先前因中秋团圆,却未能人月两圆而伤心。本该是在中秋那夜同你说,可那会儿我们跟着少爷在南昌办案,说了总不大相宜。现今这案子死了八人,倒是勾起我些许旧事儿,也同你说一说,这世家生死离别皆是寻常,不管是人祸还是天灾,总有席散之时。”
本是安慰她的话,不料她倒让他勾起悲痛身世,朱怀古心下感激又不安:
“原以为你不准我喊你大哥,是觉得我们之间不熟,不该如此亲近,后听不过说过一点儿,但他终归未经你同意,纵然是晓得一些内情,却也不好与我倒豆子。现今你亲口说出来,我很是高兴。至于我家人尽不在之事,你实不必担心于我,我已非孩童,哪儿有想不通这世间生死别离之理?你且不必再挂怀此事,莫说中秋佳节,便是年夜到了,我也是无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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