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每半月
这折子一上，皇帝立召洪府尹进御书房一顿排头吃，洪府尹被皇帝训成孙子，战战兢兢抖着一副老躯回到顺天府衙后，被吓得险尽没了的魂方终将慢慢落回身体里，当日便正视起这接连的意外案件。
但这会儿已是第一起意外案件发生的三个月后。
也不是顺天府衙不作为，洪府尹能当上顺天府衙，也是苦读十年寒窗，一路考上来不负岁月风光中了进士，再一步一步自底层攀升上来，年至半百之年方坐上正三品的京城帝都文官，说起来跟池千望这个大理寺首官是同样的品阶。
可论到在圣心中的重要地位，唉，也真是天差地别。
皇帝视池千望为玉壁，洪涞洮则大概是石头了。
当夜朱怀古就跟着殷朗了解一下这位洪府尹，想着好歹是正经科举出身，虽年过半百，但这官儿明摆着，可是个京城地界上为民为国的大实缺，能当上顺天府衙，可见当年的洪府尹也意气风发过。
殷朗说：“何止意气风发过？当年洪家满门可谓门庭若市！”
朱怀古没明白，逐问何故。
本来以为池千望手持游记看得入神，没功夫搭理她与殷朗的探行情，没想她这一问，他倒答起话来：
“二十年前你我皆未出生之前，便有洪家幼女入后宫贵为一宫贵妃，不幸早早薨了，且未留下一儿半女，当时圣上正当青壮，对洪贵用情至深，先有看在洪贵妃的面上，调任洪府尹为顺天府父母官，后洪贵妃薨，圣上也未再有所迁任，只是也不再爱屋及乌，这些年尤甚。”
前十年，皇帝便是知洪府尹不如年青时的英明，却也只要过得去，便不曾发作。后十年，皇帝对洪贵妃思念情深渐渐淡了，再加之后宫充实，多有年轻宫妃宠爱，便也不似前十年那般宽容于洪府尹。
不料，洪府尹这辈子前半生是个有福的，生了个能拢住圣上的贵妃闺女，后半生却是个不幸的，也是洪贵妃福薄，独揽圣恩多年，不仅未添一儿半女，更早早得了病去了。
洪贵妃这一去，洪府尹这二十年前是前未再有贵妃闺女倚仗，后更无家族庞大根基，最致命的是，他断得鸡毛琐碎的小案，却完全查不了稍微复杂些的大案，加上顺天府尹这个实而太肥的缺太过招人眼，又知他早失了圣恩，多少在背后趁着风向暗下顺手丢几个风刀。
这一回，便是有人供着御史之手向洪御史丢了个不致命，却险些要了他顶上乌纱的风刀。
连着两次大案未破，办差不力，皇帝在御书房能那般下洪府尹面子，暴喝怒斥老半天，却未真摘去洪府尹这乌纱，可当真是洪府尹好运道。
二十年前，内书房的三人别说出生，都投胎都还没呢。
朱怀古几下听明白了，殷朗跟在池千望身边多年，自也比她多方了解京城诸事与诸世家大族中事。
再下池千望也再开口，由着殷朗回答朱怀古的十万个问号。
隔日一早，洪府尹亲自将四个月来的意外死亡案案宗捧着递到池千望公事房案前。
自五月起，到八月，计四个月，每半个月发生一起意外死亡，死者皆是普通老百姓，共计八起意外死亡。
九月白露刚过，离月中尚余五日，洪府尹很是忧心：
“虽每半个月发生意外死亡的日子皆不相同，但都不过每月十五与三十！估摸着再来一起，也就在这几日之间了！”
说完叹一声，鬓间的几缕白发间给得的一丝黑发在昨夜，几近一夜便给他叹白了。
虽是同阶又同品，且皆是查断刑案为君分忧的，年纪小上一大截的池千望接过案宗，没看一眼，好生劝解洪府尹几句后，便送走了唉声连连的洪府尹。
约摸着洪府尹自个也晓得，他这个府尹之位怕是坐不长久了。
归家第一件事儿，他便上了大国寺上香，亲至，且不携家带口，大笔添油，只求个佛祖保佑他顶上乌纱的安稳，再心中念叨早逝的贵妃闺女能给皇帝托托梦，不说别的，只求让皇帝念念旧，千万别真摘了他的职方好。
打滚摸爬数十年，如今都是当祖父的人了，他也不容易啊。
池千望等人不知洪府尹离开大理寺直奔大国寺一事儿，他带着朱怀古、殷朗立刻彻查起京中近数月来的意外死亡案。
查案喜欢亲力亲为，亲自赴现场查看，或亲自审问彻查嫌疑人，这点池千望与刑颜玉相同，也是两人脾性相投的共同点这一。
前六起意外死亡发生得早，在五月、六月、七月，每月两起，初时虽有百姓报案，但洪府尹并未着重，故案发现场早被毁得不复原来死亡现场，也就没什么好查的了，只看案宗上洪府尹竭力所查得的寥寥几笔。
端看这几笔，也完全看不出啥子来，除了死者身份基本信息，以什么意外方式死的，再没有了，都是自死者家人口中问来。
这样的情形太熟悉，与先前的宋怀娇被杀案几近一模一样，看得朱怀古也在替洪府尹忧着几时下台的事儿。
池千望道：“你替他想这些做什么？洪府尹年过半百，与圣上年岁相当，当年幼女为一宫贵妃，已是荣宠至极，不然以洪家在京城不过十数年的根基，从洪府尹中进士起方置下的家业，再以洪府尹个人的才学有限，他焉能做上顺天府尹这个位置？”
实话，大实话！
朱怀古也觉得为黎明百姓计，这糊涂的洪府尹也是早下台让贤为好。
殷朗从外面回来，直进公事房，池千望让他去实处考察后在京中地形图上仔细划出来的八名死者具体位置，京城他最熟悉不过，这活儿干起来虽奔波了些，几近绕了外城一圈，但比起朱怀古，这事儿还非他干不可。
底下的衙役也进来通报，洪府尹着肖捕头亲自送来意外死亡案的各种自现场残留物中取证来的几样物证，还说肖捕头是奉洪府尹之命过来看看池千望有何吩咐的，但凡肖捕头能做到的，跑跑腿儿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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