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决定
池千望不是洪涞洮之流，就连当今圣上都十分疼爱的毅亲王都在案子移交大理寺后，特意派人来告诫他，说在池千望查案期间，他必须老实安份，吃吃喝喝大肆玩乐可以，就是不能有动池千望的歪心思，不然就算是毅亲王，也保不得他。
这话他真真听进心坎里去了。
再者他真没杀人，他也不惧，于是这几日来他是吃喝玩乐样样不落，过得万分轻松自在，就是神仙的日子也不过如此。
但这样惬意的日子在今儿个一早一睁眼，他就觉得有些不安。
池千望那是什么人？
那是连当今圣上与毅亲王都要礼让三分的活阎王，也不是真怕，自古没有君怕臣的道理，真有，那也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池千望不是这样的臣子，他不畏权势，为求真相而敢拼上性命，是圣上都要倚靠执掌三法司之一的大理寺的大忠贤臣。
即便是为人跋戽却最敬爱当今圣上的毅亲王，也对池千望颇为青眯。
陈桥方是越想心越不安，接道理他也不是什么杀人凶手，无需畏惧什么。
可他就是心里瘆得慌，就怕池千望不按牌理出牌，不按套路查案，到最后他这明显势强的一方反而成为势弱老汉一方的牺牲品。
人人都说池千望不仅是恶人的活阎王，更是明镜高悬的青天大老爷，只要他真是清白的，他实是不必担忧。
以前不是当事人，他也是这么想的，然知道是一回事儿，做到又是另一回事儿。
这一早上自睁眼，他的心便七上八下没一刻安宁。
梁子见陈桥方脸色随着转圈是越来越难看，他看得眼晕之际，不禁进言道：
“老爷，其实池大人真把案子查了才好！早一日查个清楚，便能早一日还老爷清白！”
陈桥方也知这个道理，可他就怕池千望前去外城西不是为了查案子，而是另有目的，或者说是给了某些人蒙蔽的机会！
他问梁子：“对了，那天你说我是怎么到的外城漂儿胡同与亮儿胡同中间的小河去的？”
梁子听着，往屋门望了望，走近陈桥方几近附耳，悄声说：
“老爷，你忘了？那天的前天夜里你就在外城沈姑娘那儿歇下的，就在小河附近！本来一早是要骑马回内城的，可前夜里你喝得大醉，一早起来头还晕着，这不沈姑娘就提议到小河去坐船，那小河能顺着到广安门附近，沈姑娘说让老爷在船上多吹吹风缓一缓，待到近广安门下船，也就清醒多了，界时再骑马，便不怕出什么意外。”
陈桥想起来了，他素来有醉酒就忘事的毛病，故酒后多半都是梁子再把发生过却被他忘了的事情告知他，他才得知一二。
顺天府尹传他过堂一问的那会儿，也问过这个问题，他当时是直接让梁子代答，事后他没多想，渐渐就把这经过给忘得差不多，这会儿再捡起来，他得好好想想。
当时他怎么就突然间被宋胡那老汉指着鼻子大叫，说他是杀人凶手呢？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梁子，可梁子说不知道，回内城后再回小河那里，是他撇开了梁子自个回的，梁子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那问题又多了一个，他又是为什么要撇开梁子独自又回了外城小河那里的？
边想着，陈桥方不禁边恨恨地敲起自个脑袋：
“这脑子真是越来越混了！”
梁子瞧着听着，就是不敢劝阻，他也觉得自家老爷的脑子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但惹事，还一惹就惹上人命关天的大事儿！
陈桥方越想是越在家里待不住，他突往屋外走，边走边喝道：
“备马！”
河边有棵参天的老槐树，树干粗壮，至少得七八个成年男子牵手合抱才围得起来，死者当时就是在这颗老槐树下遇害被杀。
朱怀古蹲在树下也已快有一个时辰，她盯着宋怀娇当时躺的位置，一瞬不瞬。
突然间传来了马蹄声，她抬眼，看到并不陌生的陈桥方正在下马，她起身看着他。
梁子把马儿牵到一边去，远远候着。
陈桥方走到记忆中险些被宋胡砸破脑袋的位置，恰恰就走到朱怀古跟前两步远的地方驻步。
想了又想，心中的决定未改，他毅然直言：
“当时我就躺在此刻我站的这个位置上，醒来后一看，就看到了宋怀娇死在我边上。”
至今，他难忘那个一睁眼满眼便尽是腥红的景象。
朱怀古一礼：“陈护卫！”
陈桥方问：“朱侍从是吧？”
朱怀古微笑：“是，不知陈护卫到此地来意欲何为？”
陈桥方也坦然：“朱侍从来做什么，我便是来做什么的。”
他一来，便坦然得让朱怀古惊讶，自昨夜偷潜入他家听得他与他太太所说的话后，她便已对他有了不同的看法。
此刻他这般坦然地跟她说，他来和她同一个目的，莫非他已知道她在查宋怀娇被杀案？
她问：“陈护卫晓得小的在此做什么？”
陈桥方指着她脚下：“这里是案发现场。”
朱怀古反问：“那又如何？”
陈桥方爽快直言：“朱侍从，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是池大人身边的侍从，而池大人正在查与我有关的宋怀娇被杀案，你出现在这里，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是能说明问题，但问题也有大小，朱怀古不觉得她能代表得了池千望，诚然如实回道：
“陈护卫也太看得起小的了，小的不过是一名小小侍从，少爷不出现在此处，小的能说明的问题，也是有限得很。”
陈桥方不过是一夜风流，宿醉隔日便莫名奇妙被冠上杀人凶手的帽子，落了个表面玩乐实则终日惶惶的下场。
倘若还是洪涞洮审理宋怀娇一案，他便也不会太过在意，因他深知畏于毅亲王的权势，洪涞洮不会对他怎么样。
此案到最后，只能是不了了之。
即便他是清白的，这样的不了了之最终只会愧对宋怀娇的亡魂。
他也不是圣人，只要他最终能洗去嫌疑冤屈，宋怀娇冤不冤死，宋胡是否肝肠寸断，他从未想过要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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