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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讨苦吃


帝后本已歇下,德粹宫一片宁静,此时孟繁奕纠结了一众宫人往德粹宫而来。

“参见贵妃娘娘,”阿宛听见声响连忙出来,“不知娘娘深夜到访有何贵干?”

孟繁奕轻笑了一声,“本宫从御花园经过,恰好撞见了德粹宫的小太监鬼鬼祟祟,怀里好似揣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本要让宫人查验,谁知德粹宫的宫人面子就是大些,非要让本宫前来禀报皇上。”

“阿宛姑姑!”何池求救般看着阿宛,“我只是奉你的命前去摘梅花而已!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是啊,”阿宛帮着何池求情道,“这何池奴婢素知他品性,年纪尚轻胆子又小,断不敢做出任何违反宫规的事情!”

“这宫内人人皆知何池是阿宛姑姑你的徒弟,你未免也太护短了些!”孟繁奕幽幽道。

阿宛看着孟繁奕那得意的样子,索性一咬牙,“也罢,既是娘娘到此,奴婢便去请皇上一断公允。何池你若未做亏心事自是无需怕。娘娘稍等,奴婢前去叫皇上。”

阿宛说着边朝殿内走去,孟繁奕则悠闲地在一旁坐下,把玩着指甲。

“启禀皇上、娘娘,贵妃娘娘来访,说是有要事要皇上定夺。”阿宛敲响了夏语嫣的寝门,夏语嫣本就思虑过重睡不着,被阿宛的敲门声惊得心跳得更加快速。

她本欲悄悄下榻,出外一探究竟。岂知白启尘也不曾睡去,先她一步下榻,“朕去看看便是,你身子弱,便躺着吧。”

殿内烧着暖炉,是以白启尘并未穿上外袍,只是简单地套上鞋子便率先向殿外走去。但夏语嫣如何放得下心来,随后也尾随白启尘前往正殿,将担忧明显挂在了脸上。

“贵妃深夜到德粹宫可有何事?”

白启尘开口问道,而夏语嫣见到跪着的何池先自心惊,一双手不住反复交握着。

“皇上,臣妾路过御花园,见此小太监行踪鬼鬼祟祟,便带他来德粹宫审问一番。不知姐姐宫中可有丢甚东西?”孟繁奕将适才的事情禀报了一遍,满意地看着夏语嫣愈发惨白的脸,“姐姐身子好像不太舒服?”

“贵妃娘娘真是好眼力,皇后娘娘尚在月中,又半夜被叨扰,脸色自是不好。”

“好了,”白启尘眉间微蹙,这阿宛未免也太僭越了些,“皇后你便看看宫内可有丢失何物。”

“没有。”夏语嫣急急道,却不免有些欲盖弥彰了,“这小太监年岁尚轻,不得入殿内服侍,又怎会偷本宫的东西?”

见夏语嫣如此,孟繁奕愈喜,“依妹妹看,却不然。妹妹曾见阿宛亲教这个小太监武功。阿宛既是娘娘的亲信,娘娘怎么会不连着照看这个小太监些许?”

“如妹妹所说,若这小太监身上有德粹宫之物,也是本宫所赏赐。本宫是因为生产身子较弱,但不代表连德粹宫都要劳妹妹代为管理了!”

“妹妹不敢,”孟繁奕道,“既是德粹宫不曾丢东西,那么皇上呢?”

见夏语嫣如此激动,孟繁奕心中已有了八分把握,“臣妾见这小太监身上怀有一块玉佩,心下起疑,要拿来一观却被他死死护住,不得不令人怀疑。”

“将玉佩呈上来。”

何池仍旧紧紧捂在怀里,连连磕头道:“皇上,奴才并未偷盗皇宫内的物资。这块玉佩实属奴才的娘临终前交与奴才的,请皇上将它留与奴才!”

见何池还在苦苦挣扎,夏语嫣不忍地别过头去,今日怕是难逃此劫了。

“何池,”阿宛在一旁柔声安抚道,“皇上只是要看一眼玉佩的模样,并不会将它抢了去。你便将玉佩呈与皇上吧。”

阿宛半强硬地从何池手中拿走玉佩递与皇上,“请皇上赎罪,何池毕竟年岁尚轻,只顾着照看好母亲遗留下来之物,竟是顶撞了皇上和贵妃娘娘。望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不要责罚与他。”

白启尘接过装着玉佩的香囊,边拆边道:“若真是你母亲赠你之物,朕不怪罪便是。”

阿宛喜道:“谢皇上。”

香囊拆开之际,露出的是个资质下乘之玉佩,一看便不是宫内所有之物。

“请皇上将玉佩还给奴才!”见白启尘将玉佩把玩良久,何池又道,十分小心这块玉佩。

白启尘皱着眉看向孟繁奕,“你便为了此等小事找到了德粹宫来?”

“皇上!”孟繁奕慌忙跪下,“这奴才鬼鬼祟祟,一定有不对之处。兴许……兴许他是以一块资质下乘的玉佩障了臣妾的眼。皇上再派人重新搜他的身吧!”

刚刚虽然过了一关,但听到孟繁奕要重新搜何池的身,夏语嫣又紧张了起来。

阿宛顺着她的背,替她责难孟繁奕道:“贵妃娘娘!这何池是奴婢遣往梅林采些新鲜的梅花与奴婢酿酒的,为何在贵妃娘娘眼里就成了鬼鬼祟祟之人?娘娘又为何笃定他身上定携带了赃物?虽说只是一介小小太监,但他代表的却是德粹宫,娘娘此举未免太将德粹宫看轻了!”

“你!”孟繁奕气极,被阿宛怼得一时失去了言语。

白启尘终也发现了奇怪之处,为何今日孟繁奕能如此笃定?是以便也定定地看向孟繁奕——

“娘娘担心何池偷了皇上的玉佩,试问皇上可有察觉丢了东西?未有失物先拿贼人,贵妃娘娘此举恕奴才愚钝,实在看不太明。”

“也罢,”白启尘吩咐道,“阿宛,你便入殿内将本宫的龙袍拿来,届时有无丢东西便一观而知了。”

“皇上!”夏语嫣干咳了起来,“奴婢身子不适,如今已是深夜,可否将此事压下待明日再审?”

“一会儿工夫的事情,姐姐便再等一等吧。”孟繁奕幽幽道,“否则宫人们该认为娘娘是在袒护罪犯了。”

“娘娘且放心,”阿宛毫无畏惧地看向孟繁奕,“何池品性奴才素知,可以人头担保他定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闻言夏语嫣更是瞳孔骤缩,连连摇头,“阿宛你……”

“好!”

孟繁奕便将阿宛的话应了下来,夏语嫣既将此事交与何池,兴许是这个贱婢与她意见相左把她也瞒了下来,如今也便一箭双雕将她除去!

“那就请阿宛姑姑将龙袍拿出来吧。”

“是。”

不多会儿,阿宛便将黄袍拿出,黄袍上的玉坠一下子便入了众人的眼。

“娘娘所说可是这块玉佩?”阿宛先将黄袍拿到孟繁奕跟前,将她流露出的惊讶悉数收到了眼底,这才将黄袍递与皇上,“皇上且再看看除了这块玉佩外,可还曾遗失何物?”

“不曾。”

白启尘接过龙袍,第一时间翻了他放在袖中暗格的空香囊。那日虽将香囊内的药材悉数倒去,但这香囊袋白启尘却仍旧舍不得丢弃。

待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夏语嫣终于松了口气,孟繁奕则是由惊转怨,阿宛则撇过了头,连她也分辨不出此刻的心绪。

“贵妃娘娘这下放心了?”

“贵妃娘娘”四个字她咬得极重。

“是妹妹多虑了。”孟繁奕咬咬牙,只能屈膝道。

夏语嫣这时又猛咳了起来,阿宛连忙为夏语嫣顺着背,一脸地不忿地看向孟繁奕,“贵妃娘娘深更半夜来德粹宫兴师问罪,一句多虑便可了事?岂不闻我家娘娘在月内受了风寒,如今身子尚弱,如今既让我家娘娘受了风又受了气,贵妃娘娘到底是何居心?!”

“阿宛——”说到底阿宛不过是一个小小宫婢,如今竟如此不分尊卑指责起孟繁奕,白启尘喝道。

“皇上,”阿宛朝白启尘跪了下来,今日孟繁奕算是栽在她手上了,“贵妃娘娘这是质疑皇后娘娘的办事能力,古往今来有多少皇后被人如此质问过?难道皇上还要维护贵妃娘娘不成?”

“贱婢!”孟繁奕一巴掌就要甩在阿宛脸上,却被夏语嫣握住了,“阿宛所说正是本宫所想,妹妹不觉今日此行过分了些吗?!”

“皇上!”孟繁奕甩开夏语嫣的手,转向白启尘哭诉道,“这阿宛都要被姐姐宠上天了!”

望着孟繁奕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白启尘心中却不曾有半分心疼,好像在冥冥之中他变了,而她也变了。

“如今皇后既已生产,身子不日便可痊愈。明日贵妃你便将宫内的事务与皇后交接一下吧,朕看你过于操劳倒有些草木皆兵,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白启尘虽不悦阿宛的那番话,但不好再惹夏语嫣生气,况且这件事确实是孟繁奕有错在先。

“皇上!”孟繁奕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启尘,他如今竟任由一个宫女爬到她头上而坐视不理,反倒收回了她的权利!

“回去吧,皇后需要休息了。”

“……是。”

此事已经尘埃落定,再求无益。孟繁奕狠狠剜了阿宛一眼,总有一天她要让她落在自己手上!

隔日白启尘上早朝后,夏语嫣便立刻将阿宛叫入房内。

“娘娘,昨夜被贵妃叨扰多时,您再多休息会儿吧。”见夏语嫣眼底乌青一片,阿宛为夏语嫣将被子掖好道。

“本宫有事问你,”夏语嫣顺势握着阿宛的手,掀开被褥坐了起来,“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叫何池将玉佩送出宫,本已做好了今日请罪的准备。不料何池却出师未捷,叫孟繁奕抓住了。

“娘娘别急,且听奴婢说来——”阿宛盈盈笑道。

原来自夏语嫣请皇上那刻起,她便知道夏语嫣仍是轻信了信上的内容,但也知道若不亲自求证信中的内容为假,夏语嫣是如何都放不下心来的。是以在夏语嫣将她支走后,她便时刻注意着琴书的动向。

果然,琴书从殿内出来便敲响了何池的房屋。

待琴书走后,阿宛连忙唤住了要往宫外去的何池:“你这是要到哪里去?”

阿宛待何池一向甚厚,更何况她是夏语嫣最亲信的人,何池便将琴书交代他的事悉数说与阿宛知。

“将玉佩给我。”

“姑姑这是做什么?”何池依言将玉佩递与阿宛,却见她将玉佩揣入怀中,便不解地问道。

“这件事是个陷阱,我已经劝过娘娘了,奈何她一意孤行。”她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递与何池,“我知道你娘曾经送了你一块玉佩,你宝贝得紧。如今你便将那块玉佩装入此香囊中,将丝绦露在外面。在御花园走上一圈,若遇到贵妃娘娘,能多害怕便多害怕,但一定不要让她看清你的玉佩的模样。最好能将她引至圣驾跟前。”

何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若贵妃娘娘问我往何处去该如何说?”

“就说我吩咐你去摘新鲜的梅花来酿酒吧。”

“是!”

阿宛估计得果然没错,孟繁奕一早便等着何池自投罗网,何池越是躲闪便越能让她起疑。于她而言,自然是将事情闹到白启尘面前才能让夏语嫣收不得场。

“皇上让阿宛将黄袍拿出的间隙,阿宛便将玉佩挂了上去。”阿宛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夏语嫣复述了一遍。

“你既是知道这一切是贵妃的计策,为何还要让何池走这一遭?”夏语嫣不解地问道。

“自是为了让娘娘放心,即便是我将何池压了下来,娘娘未必不会日夜忧心殿下的安危。只有让贵妃亲自为娘娘解惑,娘娘才可能完全相信阿宛的话。更何况德粹宫好多次吃了贵妃的哑巴亏,今日也让她尝尝有嘴说不出的感受!”

“你呀!”夏语嫣终于露出了昨夜以来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昨日本宫错怪你了,你可会生本宫的气?”

阿宛连连点头,“那是自然了,阿宛服侍了娘娘两年,如此大事娘娘却交给了琴书!阿宛要惩罚娘娘!”

“你要罚我什么?”夏语嫣当了真,宠溺地笑道。

“阿宛要罚娘娘在身子好全之前不许吹凉风,好好在屋内待着直到将身子养好!”

“好,好!”

殿外虽是酷寒飘雪,殿内此刻却是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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