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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冤昭雪


窦枋于家中病逝的消息一时轰动了京城,而白启尘仍以宰相之礼厚葬了他。朝中数臣对此却心知肚明,知道窦枋是因为触怒了圣颜才被赐死。

此事一毕,白启尘便到了采蘋宫,而窦乐茵此时正在宫内暗自垂泪,即便父亲连手孟繁奕利用她后她便深怪父亲,但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她无法忘却的。

白启尘禁止了宫人的通报,一直入了内才被在窦乐茵身边侍奉的宫女发现。

“参见皇上,”一旁的宫女见到白启尘,连忙提醒窦乐茵道,“娘娘,是皇上来了。”

窦乐茵这才拭了拭脸上滑下的清泪,再抬头望向白启尘的视线却依然模糊。

“臣妾……参见皇上。”窦乐茵朝白启尘行了一礼。

白启尘亲手将窦乐茵扶起,并为她将眼中的泪花拭净。他虽恨窦枋的所作所为,但他失去的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这几日柳家的旧案,舅舅的新亡,让他这几日的心情都不得舒坦。

“你可会怪朕?”

若窦乐茵不成为他后妃中的一员,她会是他唯一在意的妹妹。

窦乐茵含泪摇摇头,从她知道当年父亲对柳芙盈下药的那一刻开始,她便预料到了这一天的来临。

“是爹爹做错了……但臣妾仍旧是他一手养大的女儿,不容臣妾不悲伤。”

“你能理解朕便好。”白启尘本已做好了被窦乐茵责怪的准备,不曾想她竟然如此理智。

事已至此,窦乐茵已没有为父亲隐瞒的必要,便又下跪道,“当日南阳王妃小产,是父亲连同孟繁奕陷害所致。茵儿那日在窗边无意中听到父亲与孟繁奕的谈话,赶到王府中禀报却不得进去……这件事茵儿亦愧疚了许久,还请皇上责罚。”

“此时朕已知晓,”白启尘复将窦乐茵扶起,“也不枉盈儿这般疼你,只是朕与那孩子终是无缘。”

“皇上你既已知,为何还不将孟繁奕废了!”闻言窦乐茵甚是大惊,她纠结了很久的秘密原来白启尘早就知道!自从白启尘接回叶筱缨,她以为皇上终究是爱过南阳王妃的,如今她却是看不明白了。

“因为她救过朕,朕允诺将一辈子护着她。更何况……若不是盈儿对朕失望到了极致,以她的武功修为,旁人如何逼得了她喝药?害死她腹中胎儿的终归是朕。”

只可惜如今他已将当年的事情调查了清楚,孩子和柳家一众人却已经逝去了。

“那无论孟繁奕犯下何罪,皇上都不会追究么?”窦乐茵复问道。

“朕的皇儿一命已抵掉朕对她的誓言了,若她再做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朕绝不姑息!”

窦乐茵点点头,她相信以孟繁奕的性子,只要皇后一日不落在她身上,她定当不会善罢甘休。

“皇上,身为窦家的女儿,臣妾深表愧疚,甚至都无颜面见皇上了。皇上今日竟肯到臣妾宫中来,不怕沾上臣妾一个守丧之人的晦气?”

既是窦乐茵提到,白启尘终于说出了今日来的目的,“朕不管你当初是因为你父亲的目的入宫也好,还是你对朕真的有情也罢,这两年下来你也看到了,朕对你始终只有兄妹之情。”

闻言窦乐茵垂下了眼帘,适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如今又模糊了眼眶,“臣妾知道……如今皇上怕是更加厌弃臣妾了。”

回想入宫时她的心气高傲,到如今被一点点失去自信,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似孟繁奕那般,为了爱、为了权势而失去了人性。

“朕怎么会厌弃你。”且不论白启尘本就将她当做妹妹,但论她试图告诉自己盈儿堕胎药之事,他就不会对她产生偏见。

“朕今日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白启尘似兄长般怜爱地将窦乐茵脸上的泪水拭去,“朕想将你送出宫,以朕皇妹的身份为你择一夫君。窦枋毕竟是朕的舅舅,且皆是无辜,放心吧朕不会将罪降到窦府其他人身上。”

“多谢皇上对茵儿的关心,茵儿愿意出宫为父亲守孝,但却不愿另行婚配。”父亲身故之后,窦乐茵已不再念着自己的儿女私情,一颗心仿佛老了十岁般。

“也罢,”白启尘点点头,“婚配的事不急,那你便好好收拾妥当,明日朕便送你出宫。”

“是。”

出了窦枋的事情后,白启尘有两件事便放在了心上。一便是将窦乐茵送出宫去,二便是平反柳府之案。

出了采蘋宫,白启尘便一路往柳应鹏居住的宫殿走去。而此时阿宛离去尚不久,案上正放着阿宛送来的棠梨汤。

“参见姑父!”柳应鹏一如幼时,总是唤白启尘姑父不曾改口。而对当年的事情张氏告诉她的不多,他一直以为将白启尘视为救命恩人。

“嗯。”白启尘走至案边,拿起柳应鹏刚看的书籍却问道,“如嫔她常来看你?”

“是,如嫔娘娘很关心鹏儿。”生怕白启尘发现他与姑姑的关系,他连忙急着道,“如嫔与鹏儿相见如故甚是投缘,这才会常来看望鹏儿。”

“鹏儿,你过来。”白启尘在太师椅上坐下,朝柳应鹏招招手,“这些书你可都看全了?”

柳应鹏点点头,“鹏儿日日在这宫里,闲来无事便翻到古人的书籍,竟颇有感悟。”

“你可过想出宫看看?”

闻言柳应鹏眼中当即一亮,他已三年有余不曾出过皇宫,如今甚是向往,“姑父要放鹏儿出宫吗?”

白启尘点点头,“待朕命人将新府邸修好,再允你出宫搬进去。”

“为何要新府邸?”柳应鹏闻言央求道,“鹏儿想回原先的柳府住下,那里毕竟是鹏儿以前生活的地方。”

“你当真想回柳府住?”

即便是空置了许久,但柳家原先是大楚第一望族,若命人将府邸修一修,仍旧胜过了普通官员的府邸。只是白启尘怕引起柳应鹏对先人的追思。

柳应鹏连连点头,“望姑父答应。”

“好,”白启尘当下便应了柳应鹏的请求,“朕这就命人前去修缮,十日后朕准你出宫。”

“谢姑父!”柳应鹏闻之大喜,当即朝白启尘行了一大礼。

这次柳应鹏跟着送白启尘直到宫门口,远望着白启尘不见了身影才返过身寻找在院中打点花草的张氏,激动地拉着嬷嬷的手道,“嬷嬷!我们可以回家了!姑父准许我们十日后搬回柳府!”

“当真!”张氏喜极而泣,适才阿宛曾来宫中,柳应鹏在殿内看书,她帮她侍弄花草的时候说起窦枋已经伏罪,柳府一案有望被洗清,不曾想皇上这么快就要将他们放出宫!

“那自然是真的!”

“谢天谢地,”张氏跪倒在地,朝着柳府的方向便是一拜,“洗清柳府冤屈的时候到了!”

回了御书房后,白启尘便拟好了圣旨准备明日早朝时为当年柳府一案申冤。几经提笔,他终究将罪名定在了邓元昊身上,命刽子手将他游行于市口斩杀,又命一众名将修缮柳府,公布了柳应鹏身份,允他五年后袭他父亲原先的官位。

十日后,白启尘前去看望柳应鹏。

柳应鹏已将一切都打点好,宫内的细软他一应未曾带走,但这些年陪伴他的书籍他却未曾落下一本。

“你都收拾好了?”白启尘看着柳应鹏厚重的两箱书甚为惊讶,“你只带这些出宫?”

柳应鹏点点头,“姑父今日便让鹏儿出宫了吗?”

白启尘点点头,“宫外已有马车在等了。”

“那……鹏儿日后还能入宫看姑父吗?”其实还有姑姑,但因为阿宛的吩咐他并不敢提起,生怕姑父真将姑姑降罪。

白启尘欣然点头,“自是可以。”

言罢他转头向一旁立侍的张氏道,“出了宫,你要更加尽心照料少爷,切勿让他如上次那般感了那么严重的风寒。”

这张氏此前是柳芙盈的贴身嬷嬷,对她忠心耿耿的人白启尘自是和颜相待。

而临近出宫,张氏却有话好似欲吐不吐,一张脸上愁容密布。

“怎么了?嬷嬷有心事?”白启尘甚会察言观色,便问道。

“皇上!”听到白启尘的询问,张氏便朝他跪了下来,“老奴有一语不得不问皇上。”

“你便但问无妨。”

“如今柳府一案真相已经大白,若我家小姐回到皇上身边,皇上当如何待她?”

白启尘迟迟未向张氏说他已经找到了叶筱缨之事,因为渐渐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那是柳芙盈,却因为她长相与盈儿一般无二而姑且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皇上不能回答吗?”

见白启尘默然不语,张氏壮着胆子又问了一遍。

“朕自会好好弥补当年之失,若她愿意原谅朕,朕当即便可封她为后。”白启尘沉思了片刻方认真道。

张氏闻言大喜,“皇上是爱我家小姐的吧?”

闻言白启尘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起阿宛的模样,可阿宛性情与柳芙盈又颇为响似,他终于点下了头。

“皇上,”张氏又扣了一首,“老奴之言可能听起来匪夷所思,但请皇上一定要相信老奴。我家小姐其实一直在皇上身边,不曾离开。”

今日阿宛提起窦枋已死时竟让她也看到了她眼中那厌世的情绪,张氏知道小姐入宫便是为了找当年的答案,如今大仇虽报,她却对活下去失去了信念。

张氏知道阿宛对白启尘虽恨,但那爱意只是被她藏起来自欺欺人罢了,如今若要让阿宛活下去,除非告诉白启尘实情!

“你指的是……”

“是如嫔娘娘。”

“阿宛?”白启尘惊讶到不禁拔高了声音,“莫不是阿宛日日来看望你收买了你的心!”

“皇上知道老奴与小姐之间的情义,断不可能因为别人的小恩小惠轻易认下别人为小姐!”

“那为何是阿宛?”

“我家小姐为了调查柳府一案,这才易容回了皇宫,除却一张脸,阿宛身上有着我家小姐的所有特质。希望皇上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

“她与你们相认了?”白启尘又问道,“你便不怕阿宛是在骗你们?”

“老奴服侍小姐时日甚长,有的是秘密只有我二人知道,是以要认下小姐并非难事。”

“皇上,此前不敢告知实是柳家一案尚未查明,怕皇上怪罪于小姐。如今既已查明真相,老奴有必要向皇上告知。”

柳应鹏不知何时也随着张氏跪下,在白启尘一片沉默中,他蹭了几步拉了拉白启尘的衣襟,“皇上,如嫔真的是姑姑!她煮的棠梨汤与姑姑做的别无二致!”

不止是棠梨汤,阿宛亦会酿梅花酒,更甚至武功不弱,有些招数还像极了柳芙盈。并且阿宛对他的直言不讳,对他的舍身相救……阿宛还曾说她的夫君因为一个女人弃她而去,何曾不是控诉他将孟繁奕带回王府。

白启尘闭上眼,细细想来,果真阿宛与柳芙盈对上了。

“那她……她可曾说她恨朕?”白启尘小心翼翼道,生怕听见自己害怕的答案。

“老奴不知,小姐一向将心思藏得深。”张氏生怕多说惹怒了白启尘,是以只好这般道。

“朕知道了。”此时白启尘说不清心里是何感受,难怪那日阿宛无论如何也要救下邓元昊前去与窦枋对质;难怪她如此上心柳府的事……

如今……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阿宛了!

“如今误会既然已经澄清,姑丈就与姑姑相认吧!”柳应鹏毕竟还是孩子,心思未及那般深。白启尘苦笑地揉了揉柳应鹏的脑袋,“收拾收拾出宫吧,朕准你时常回来看你姑姑。”

若阿宛仍以她如今的身份呆在他身边会否会舒坦点,一旦他将话说清楚,场面闹得不可收拾可当如何是好?

张氏看透了白启尘心中所想,宽慰道,“若皇上有心,一切的结都可解开的,无需操之过急。”

“多谢你今日将这些话相告。”白启尘拼字将张氏扶起,“有空多回宫看看她吧。”

“是——”

柳应鹏与张氏离开许久,白启尘仍旧静静立在这宫里,他与阿宛之间的结该如何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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