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梁小丑
入了夜，阿宛正要歇下，欲唤琴书的时候她却不知何时悄然退下了。忽然，一个温柔有力的怀抱将她紧紧箍住，闻着熟悉的龙涏香阿宛浅浅一笑，“臣妾参见皇上。”
白启尘将下巴抵着阿宛的肩胛窝，道，“让朕抱会，朕突然觉着很累。”
“皇上这是怎么了？”
阿宛返过身一脸认真地端详着白启尘，“皇上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何烦心事？”
“柳府一案终究是朕做错了，你说若如今朕想弥补还来得及吗？”
听到柳府一案，阿宛声色微冷，“皇上要如何弥补？”
“若你是盈儿，你可会原谅朕？”白启尘小心翼翼又有些期待地看着阿宛。
回宫后阿宛强逼着自己不去想柳芙盈的身份，待她将孟繁奕除去，为臻儿将共宫中的路铺好后，她也不想在宫内再呆下去了。柳府众人枉死，她与白启尘之间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鸿沟。
“皇上何不去问盈妃？”虽然白启尘没有明说，但宫内的妃嫔皆知叶筱缨系白启尘登基前的王妃。但如今白启尘闻言多的只有酸涩，他道，“原先是朕被蒙了眼，叶筱缨她不是朕的盈儿，明日朕自会处置她。”
阿宛点点头并未显得惊讶，只是道，“皇上要如何处置盈妃？她毕竟是皇上的妃子。”
“她欺骗了朕。”即便多日诸多恩情，那也是她窃了盈儿的。白启尘出口虽冷情，但并未明示将要如何处置叶筱缨。
“你还未回答朕，若你是柳芙盈，可会原谅朕？”白启尘挑起阿宛的下巴，逼迫她于自己对视。
“不会。”
明知道这样或许会致使自己得罪皇上，但阿宛依旧不愿违背自己的内心。
“即便朕知道了自己的过错，你仍旧不愿原谅朕么？”虽然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白启尘依旧是希望落了空。
“皇上会放过邓元昊么？”见白启尘脸色不甚好看，阿宛便生生打住下跪道，“是臣妾唐突了，臣妾不该随意揣测柳小姐的意思。”
白启尘将阿宛一把扶起，“朕想着也是，毕竟这件事上朕真的伤透了她的心。”
时下白启尘便决定不与阿宛相认，以阿宛的身份留下后宫，总是为他留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许能让阿宛舒坦些。
“鹏儿今日已经出宫了。”
闻言阿宛略有伤感，才相认没多久姑侄二人便又分离了，而她并未来得及送送她。不过出了宫以柳家少爷的身份活着终归是好的。
“朕知道你与鹏儿投缘，已准了他日后常进宫来看望你。”
“谢皇上！”阿宛轻轻靠在白启尘怀中，白启尘却神色微凝，如果她能一辈子这般留在他身边，他亦是满足的。
是夜，白启尘几尽温柔缠绵，次日五更的时候阿宛轻轻将她摇醒，“皇上，该上早朝了。”
白启尘翻身又将阿宛拥入了怀中，“今日朕真想懈怠一回。”
阿宛静静地在他怀中躺了会，还是规劝道，“好了，皇上快去上早朝吧，朝臣们等着呢，等下了早朝，皇上再来臣妾宫中用早膳。”
“好！”白启尘翻身坐起，搂着阿宛又偷了一嘴儿香，方才往正殿走去。
今日在早朝上白启尘嘴角始终微扬着，处理起朝事也快了许多。
“若无他事便退朝吧。”
不料他在要到德粹宫不远的院子里遇到了叶筱缨并她的宫女，他原先脑海里皆是阿宛，倒没想那么快与叶筱缨算账，不曾想她自己却撞了上来。
“臣妾参见皇上。”今日的叶筱缨装扮比往日艳丽了些，白启尘以冷落了她数日，如今只得她自己来求见皇上。
“你来做什么？”白启尘并非未看见叶筱缨身后宫女提这个送膳的食盒，但对叶筱缨已经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和。
“臣妾命御膳房熬了些炖汤，这便特意为皇上送来。”叶筱缨颇为委屈，原以为许多日不曾见到皇上，白启尘会对她柔情相待，不曾想她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不耐烦。
“不必，朕与如嫔约好了一起用早膳。”眼下宫人众多，白启尘也不急于责罚她，抬脚便往德粹宫走去。
直至白启尘不见了身影，一旁的宫女才将叶筱缨扶起来，“娘娘，皇上已经走远了。”
叶筱缨气得将发上的金簪摘了扔到地上，大步离去。即便是她今日装扮得如此精心，皇上却仍旧没有看过她一眼。论美貌她自恃楚宫内居首，德粹宫那位如何比得了她去！
“参见盈妃娘娘。”张温灵正想去德粹宫，却先撞见了怒气冲冲的叶筱缨。
“时下皇上正在德粹宫用早膳，康嫔还是自个掂量着些。”叶筱缨冷冷看了张温灵一眼，讥讽道，“别巴巴着上赶，怎么不见如嫔将恩宠分些给你？”
“臣妾无心恩宠，只愿和姐姐和睦相处便是。皇上若有意自会到臣妾宫里来，若皇上无意，便是求也求不来的。”张温灵淡讽道，行了个礼便要离去，“皇上即使在德粹宫中，那臣妾过些时辰再去向姐姐行礼便是。盈妃娘娘，臣妾先行告退。”
“娘娘你看她！”宫女在叶筱缨一旁不忿道，“那两个嫔位串通一气，竟不将娘娘您放在眼里了！不若我们也去依附于贵妃娘娘？”
“本宫需要依附何人！”叶筱缨冷哼一声，白启尘对她倦了无非是她为保守起见至今做失忆，倒让阿宛那贱人钻了空子。以她的姿色，又曾经了解过柳芙盈，想必要将皇上的心思要回来并非难事。
离了叶筱缨了视线后，小玉儿担忧道，“娘娘如今这般冲撞盈妃娘娘不太好吧。”
“本宫不能任她将我与姐姐挑拨了去。”
“也是，如今如嫔娘娘的位份虽不及盈妃娘娘，但恩宠却是盛的。如今有如嫔娘娘帮衬着咱们，任是盈妃也奈何我们不得。”
张温灵笑着点点头，“你个小机灵鬼，好了将这些糕点拿下去吧，本宫如今不想吃。”
她在叶筱缨面前说那番话，到底叶筱缨是恨她还是更恨阿宛呢？既然阿宛心机如此之深，那便让她尝尝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
却说白启尘到德粹宫的时候，阿宛早早便命人备下了早膳，“臣妾传了皇上素来爱吃的云蓉酥，皇上尝尝。”
白启尘咬了一口云蓉酥，笑道，“今日的云蓉酥尤为可口。”
“还不是出自同一个厨子之手，”阿宛淡笑着便落入白启尘怀中，白启尘将剩下的一半云蓉酥喂给阿宛，“但今日这云蓉酥却是你亲手递与朕的。”
与白启尘四目相对，阿宛有些不适，强笑道，“这么说，皇上是怪臣妾往日里服侍不周了。”
白启尘点了点阿宛的鼻尖，“后日是个好日子，朕打算封你为妃。三个月后再晋你为皇后。”
“皇上为何如此突然？”阿宛有些诧异，连连道，“臣妾福薄，恐是担不起这重任。”
“朕让你当自然是相信你的能力。”
阿宛作辞道，“贵妃娘娘位份在臣妾之前，皇后之位当时给她才是。”
白启尘知道阿宛定是知道孟繁奕当初给她造成的伤害，如今却故意如此讲，怕是放不下吧。只是他却在心中已发过誓，将孟繁奕救他一命的恩情抵了那次的过错，是以不欲再多做追究，但贵妃却是她这辈子所能企及的最高位份了！
“贵妃她当不起，若她日后敢为难你，朕定然为你做主。”如今，白启尘只能承诺以后，日后他定然不会让阿宛再受半分委屈。
“是。”阿宛也不再分辩，盈盈朝白启尘行了一礼，“臣妾谢皇上。”
陪阿宛又吃了些糕点，白启尘便道，“朕尚有奏折要批阅，晚些再来看你。”
“臣妾恭送皇上。”
“恭喜娘娘！”白启尘一走，琴书便朝阿宛道喜道。适才侍奉在一边，琴书将白启尘的话听得甚是清楚，“如今啊我们德粹宫又是名副其实的皇后寝殿了！”
阿宛却面无甚喜色，如今这般倒还好，若成了皇后乃是嫡妻，只怕她又会想起白启尘曾经对柳芙盈许下的诺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白启尘早便背弃了她。
“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这可是大喜之事啊！”
“一切未有定数，且先别声张，以免惹来无端的是非。”阿宛嘱咐道。
“奴婢晓得了。”
白启尘将奏折批阅完毕不过正午时分，奈何张翰义入宫前来商议南方诸县皆出现乱民之象，待处理完亦是入夜。
承着月色，白启尘便要往阿宛宫中走去，今日他像张翰义提起了封阿宛为如妃之事，明日他便会在朝中提起了。
“皇上，臣妾身子不便，如若您今晚到康嫔妹妹宫里去吧。”白启尘一入内，阿宛便深深告了一罪。
“你这是怎么了？”白启尘当即关切道，“可曾请太医看了？”
阿宛点点头，“关太医看过，并无甚大碍。臣妾歇息歇息便无妨了。”
“朕今夜留下来陪你。”白启尘一掀袍便坐在阿宛身边，拿手抵着阿宛的额头。
“臣妾惶恐，未能服侍皇上反倒害皇上担忧，让臣妾如何能睡得深沉。”阿宛提议道，“皇上也已多日不曾去看过康嫔妹妹了，今晚便到她宫中去吧。”
闻言白启尘的脸色愈发暗沉了下来，“朕头一次被嫔妃赶着出去！阿宛可爱着朕！”
“娘娘——”琴书在一旁悄悄拉着阿宛的手，“娘娘别再说了。”
如今这番阿宛却另有他算，但白启尘既是不喜那边日后再商议吧。
“臣妾谢皇上怜惜，那臣妾便命琴书为皇上铺置床褥。”
白启尘沉沉地看着阿宛，她适才并未回答他最后一句话。
就在这时，梦菡宫叶筱缨的贴身宫女急匆匆跑进德粹宫的院子，却被何池拦在了外头，“皇上和如嫔娘娘已要歇下，有何事明日再报吧。”
“皇上！皇上！”那共宫女瞥了何池一眼，扯开嗓子便喊白启尘，“奴婢有要事禀报！”
阿宛顿住了为白启尘宽衣的手，“似是盈妃娘娘跟前的宫女，皇上便去看看吧。”
白启尘本因阿宛适才的反应心中郁结着一口气，闻言便起身朝外走去。
那宫女见到白启尘似是见着了救星，“皇上，我家娘娘服毒自尽，所幸被奴婢及时发现救起这才没了生命危险。只是娘娘醒来后，却仍旧不愿苟活在时间，奴婢实在劝不住这才来求皇上前去看看我家娘娘，可怜可怜我家娘娘！”
“既是如此大事，臣妾陪皇上去看看吧。”
“也罢。”白启尘点点头，他倒要看看叶筱缨还有什么把戏耍。
尚未至梦菡宫，白启尘隐隐便听见宫内宫人们跪地告饶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
此时叶筱缨一身白衣，脖颈上的青痕甚是明显。听到白启尘声音她缓缓回过头，声音极是陌生，“皇上，臣妾想起来了！以前零星的片段在臣妾脑海中一遍遍徘徊着，臣妾很是痛苦啊！”
“臣妾想起与皇上乃是皇上亲赐婚约，臣妾是如此地爱皇上，可皇上却带回了别的女人，又奉旨查抄了柳家。臣妾一时刺激不过便剜睛毁容死都要离开王府。不曾想却因为深受重伤病倒在路旁，一睁眼已经失去了旧时的记忆。”
“今天皇上离臣妾而去的背影与那日在王府时王爷决绝的背影极为相似，臣妾午间做梦便将往事前情皆想起了。可三年后皇上仍旧为了别的女子弃臣妾而去！臣妾真的好恨啊，皇上你告诉臣妾，臣妾该怎么做才能不恨你亦或者不爱你呢——”
当年柳芙盈身受重伤离开王府，多半是无生还的可能了。而江南知府将她送入皇宫的时候便将柳芙盈当年发生的事情，只要民间流传的便告诉她。而她便欲以此来作为自己最后维护皇恩的最后棋子。
以她的容貌再加上对柳芙盈已了解了十有七分，此局她必能扳回一城。只是她断无想到白启尘已将阿宛认定了是柳芙盈了。而如今她做再多无非是跳梁小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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