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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行迈靡靡


从城外回来的一路上我都在想,如果无恤要违抗赵鞅安排下的婚事,如果回到晋国后赵鞅真的要拆散我们,那我们该如何劝服赵鞅,如何反抗赵鞅。我不想把自己心爱的人让给任何一个女人,不管她是晋国的贵女,还是外族的公主。在看清了自己的心后,我已经做好了不惜一切代价与赵鞅周旋到底的打算。可现在,史墨的一封信却彻底把我逼到了角落。赵鞅不再是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对手,他只是一个身染重病却始终放心不下儿子和家族的老人。我一路高昂的斗志,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如果赵鞅的病真如信上所说的那般凶险,那么无恤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要快马加鞭地赶回新绛,他必须在赵鞅还清醒的时候娶了狄族公主,坐上世子之位。赵家诸子现在全都堵在赵府里,他必须先得到赵鞅的支持,才能在他们面前树立自己的权威,继而稳定赵氏内部的局面。之后,他还要面对晋国政权和兵权交接的诸多问题。

无恤即将踏上的,是一条充满困难和险阻的道路,而我与他的感情、狐氏一族与智氏之间的纠葛,让我成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第一个阻碍。在我濒临绝望的时候,他带着希望出现了,可当我满怀希望的时候,现实又将我拖入了绝望的深渊。

我呆呆地坐在床榻上,连无恤什么时候推门进屋都没有发现。

“阿拾?”无恤在我身前蹲了下来,两指一搭将我的下巴抬了起来,“你在想什么?为什么坐在这里发呆?”

“红云儿,你在曲阜城还有别的院落吗?”我看着无恤的眼睛,小声问道。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问?”

我转头看向左手边的墙壁,这间屋子显然已经被人清理过了,染血的屏风和蒲席都已经不见了,只有墙壁上还依稀可见褐红色的斑斑印记和一道深深的剑痕。

“红云儿,我今晚不想睡在这个院子里。”

“好,不睡这里,我们不睡这里。”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温柔的声音像是在抚慰被噩梦惊醒的稚子。

我强忍住心中酸楚,半搂着他的脖颈,小声问道:“如果我们不待在这里,那我们还能去哪儿?”

“我带你去一个你一定会喜欢的地方。”无恤转头在我嘴角轻啄了一口,而后一手扶着我的肩膀,一手穿过我的膝盖,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我们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他低头一笑,迈步朝门外走去。

他现在就要带我走吗?可我……

我心中一急,连忙拉住了无恤的衣襟:“现在就走吗?我们走了,明天四儿他们要到哪里找我们?”

“曲阜往西几十里有一座小城叫负瑕,明天让他们在那里等我们便是。”

“可我还没收拾好回晋的包袱。”

“你的衣物、香料、草药,四儿都已经替你理好了,我们现在就去拿来。”无恤一踢房门,抱着我侧身走了出去。

此刻,屋外淡淡的阳光不见了,天空中又飘起了毛毛细雨。那些细小的、几不可见的水滴,如一片水雾悄无声息地笼罩着眼前青瓦黄墙的小院。小院的一角,经历了一夜风雨的合欢花早已落尽,低垂的树梢绿萋萋的,只有树底的一丛青草间还依稀可见点点落红。

“红云儿,这样的雨下得最是缠绵,你先放我下来,我去替你找件挡雨的外袍来。”我伸手拂去凝结在无恤眉梢的几滴水珠。

“我喜欢这样的雨,待会儿你只管躲在我怀里便是。”无恤穿上鞋子大踏步走下台阶,冲着院门外的四儿高声道:“四儿,我和阿拾今日就出城了,你去屋里把她的包袱取来!对了,再替她拿一双帛袜、一双干净的鞋子来!”

“好!”四儿应了一声,抬眼朝我看来。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她拎着裙摆小跑着进了自己的屋子。

无恤把我放在了前院的水井沿上,俯身从井中提了半桶清水:“进屋这么久都没发现自己的袜子浸了泥水吗?门口那双鞋沾了多少泥浆,若我不抱你出门,你难道还想穿回那双鞋子里去?”无恤蹲下身子扯掉了我脚上的脏袜,我双脚往回一缩,他却伸手捉住了我的赤足,“早晨的井水有些凉,你忍着点儿,很快就好了……”他用水桶旁的木勺舀了水,温柔地清洗着我脚上沾染的泥浆。

浇在我脚背上的井水很凉,贴在我脚底的掌心却很烫,我低下头凝视着无恤专注的神情,心里却犹如刀割一般。红云儿,我不想成为你的负累,也不想你另娶他人,可事到如今我该怎么办呢?

“赵先生,还是让我来吧!”四儿背着一只包袱、捧着鞋袜从屋里走了出来,她见无恤半跪在地上替我濯足,急忙跑了过来。

“不用了,你叫阿首来一下,我有些事情要吩咐他。”无恤转头取了四儿手中的鞋袜,我趁机低头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鲁地制的鞋子,鞋面总是太薄,等回了晋国,我差人给你做几双雨天也能穿的鞋。”无恤攥着衣袖轻轻地拭去我脚背上的水渍,我把脚往上一提,轻声道:“我自己来吧!突然让你陪我先走,你一定还有很多事情要交代阿首。我又不是三岁小儿,鞋子总是会穿的。”

“小妇人,不要乱动,不要擅自夺走我的幸福。我有很多想同你一起做的事情,这也是其中之一。”无恤握住我的脚踝,笑着替我穿上了帛袜,套上了绣鞋,“好了,待会儿就会暖和了。”

“主人,你找我?”剑士首从阿鱼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无恤一撩下摆扶着我站了起来:“你先到门外等我,我马上出来。”

“嗯。”我站定了身子,冲剑士首身后的四儿招了招手。

四儿背着包袱迎了上来:“阿拾,你们现在就要走吗?为什么不等明天一早同我们一起上路呢?”

“由僮昨晚就死在无恤的房间里,我今晚不想在那屋子里睡。”我接过四儿背上的包袱,转身朝大门外走去。

“那你可以同我一起睡啊!”四儿快走两步跟了上来。

“你若想嫁于安为妻,等回了晋国后就不能与他同房而眠了。这会儿,我哪里舍得拆开你们。”我牵着四儿的手一路走到了院门外,“四儿,我有件事情想问问你。”

“什么事?说吧!”

“如果你和于安的成婚礼我不能参加,你会怪我吗?”

“为什么?你要去哪里?你不同我们回晋国吗?”四儿一急,一下攥住了我的手。

我笑着将四儿鬓角的一缕碎发捋在了耳后:“瞧你急的!我自然是要回晋国的,不然我还能去哪儿啊?无恤说这次回去后要到太史府向我求亲,我想着如果我要与你同一天出嫁,那你的成婚礼,我可不就去不了了吗?”

“你和赵无恤,你们……”四儿圆睁着一对杏眼,一脸惊愕地看着我。我笑着点了点头,她突然扑上来抱着我又蹦又跳:“太好了,太好了,我们可以一起出嫁了!”四儿笑眯了眼睛,笑红了面颊,她清脆的笑声在巷子里悠悠地回荡着。

我紧紧地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在以后的日子里会有另一个人替我牵着她的手一路走下去。而那时,我又会在哪里呢?

无恤很快就同剑士首交代好了一切,他抱着我上了马。我想在走之前同于安说一声再见,但直到无恤用一件青衿长袍遮住我的脑袋,他依旧没有出现。

告别了四儿和剑士首后,无恤纵马载着我飞驰而去。我安静地躲在他怀里,把一城风雨、满心纷扰全都甩在了脑后。现在,终于只剩我们两个了。如果明天我们就要分离,那么今天就让我任性一回、放纵一回吧!

我是一个天生体寒的人,流在我身体里的血液似乎要比寻常人冰冷许多。有风有雨的日子,手心里总是透着一股凉意;伤心难过的时候,身体也会变得越发冷。也许,正是因为这样,我自小就贪酒。那些醇洌辛辣的酒液可以让我感觉温暖,但无论哪一种酒,它们都只能在我肚子里烧上一阵,酒劲过后,冷意却更浓。

与无恤在一起后,我便极少再饮酒了,因为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温暖的。当他包裹着我,暖意便会丝丝缕缕地渗透到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它们在我体内驻留,只要想起他我便会觉得温暖。

可现在,我很冷。我坐在颠簸起伏的马背上,努力把身体往无恤身上靠去。我贪恋的这个怀抱,也许很快就将不属于我了。我想要在他怀里汲取更多的温暖,这温暖也许要支撑着我度过以后漫长的时光。

我双手攥着马鬃把身体一点点地往后挪去,无恤似是感觉到了我的动作,他握着马鞭的手猛地环住我的腰身用力往回一收。

“骑马的时候,你不该和我贴得这样紧。”他隔着一层薄薄的帛布轻轻地咬住了我的耳朵。

换作平时,面对他这样的亲昵,我一定会红着脸躲开,但今天我却抓着他的手臂把背往后挺了挺。

无声的叹息从无恤口中溢出,它带着炙热的温度穿透薄薄的布料,熨烫着我的脸颊。

“阿拾,你在做什么?”无恤沙哑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

“我冷了……”我靠着他炙热的胸膛小声回道。

“贴紧我。”无恤的手掌扣住我的腰身,牢牢地抱住了我。

奔驰的马背上,我们静静地依偎着,静静地感受着彼此每一次的呼吸。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身下的马儿渐渐地放慢了脚步。

“我们到了。”无恤笑着掀开了盖在我头顶的长袍。

我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翠竹环绕的草堂,而草堂不远处竟是一片静谧秀美的湖泊。“这是谁家的院子?”我转头问无恤。

“这是我与人打赌赢来的院子。”无恤跳下马背,转身将我抱了下来,“前面的湖叫落星湖,晚上我带你去湖边看星星。”

看星星……我仰头看向浓云密布的天空,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这临湖的草堂虽说空置了许久,但屋里还算整洁,稍微打扫一番便是一处绝佳的住所。我用竹管支起了窗户,窗外绿竹成荫,远处湖水微澜。无恤里里外外跑了几遍,居然给我在屋檐下生起了一炉炭火。

“夏天烤火,我们这样会不会很奇怪?”我在炉火上烘着手,笑着看向无恤。

“有什么奇怪的?再过半月就要入秋了,而且你的手这么凉。”无恤捏了捏我的手,转身脱下身上潮湿的外袍铺在了地席上,“待会儿我再去找找看有没有厚点儿的被子,晚上你可以裹着被子同我到湖边去。”

“无恤……”

“嗯?”

“那晚在百里府的梅园里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搓揉着自己渐渐变暖的双手,抬头看他。

无恤微微一愣,而后笑着握住了我的手:“你问的是哪一晚?我去过百里府两晚,两晚都是为了杀你,但两晚都没能杀了你。”

“为什么?你那时应该很生气我坏了你的计划吧!”

“生气?”无恤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不,那时候的我很少生气,也很少高兴。对我而言,你只是一个意外、一个错误。刺杀行动失败后,我曾经派了三个刺客打算解决掉你。没想到,在秦太子府的酒宴上我居然遇见了你。不可否认,你很美,也很特别,但凡是男人也许都会想要将你占为己有。”

“所以,你不杀我,还把我带回了晋国?”

“同你在秦太子府喝酒的时候我其实想过这个问题,我觉得我可以带走你,享有你,也许之后还可以将你作为礼物转送给别人。那时候,我正好欠了齐国高氏一个大人情。”

享用我,然后送给别人……我心头一颤,不自觉地把手往后缩了缩。

无恤面色一慌,急忙攥住了我的手:“我不想骗你才说实话的,你可不许躲我。”

“那你将来有一日若是厌了我,可还会把我送——”我话没说完,就被眼前人一脸黑杀的样子吓住了,“我随口问问的,你别生气。”

“遇见你,我才知道我赵无恤竟也是个小气的男人。那日在秦太子府看见你和伍封的样子,你在他怀里用那样温柔的眼神仰望着他,那是我第一次尝到了忌妒的滋味。我惶恐,我的直觉告诉我,你对我而言会是个危险的存在。所以,那时我便决定要亲手杀了你。”

“其实,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我。”我拔下头顶的发笄,轻轻地把头枕在了他膝上。

“知道我要杀你,也不多防备些。”无恤扶着我的脑袋,话音里竟有几分怪责,“那晚在梅树底下见到醉醺醺的你,我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割断你的喉咙了。”

“那你为什么不下手?”我仰头问道。

“因为你翻身了,你把自己的脖子往我的匕首上凑,而我根本来不及细想就已经收刀避开了。我抱着你这个醉鬼进了屋,我甚至替你烧了暖炉。”无恤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一下下地温柔梳理着,“其实,离开秦国很长一段时间后我都没能想明白我为什么要放了你。等后来我想明白了,他们却告诉我,你死了。”

“然后你就把自己灌醉了。”我看着无恤,哧哧笑道。

“你呢?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秘密的?”无恤挑眉问道。

“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告诉你。”

“问吧。”

“如果伯鲁不主动让出世子之位,你也会杀了他吗?”

无恤讪笑一声,在我额头重重拍了一掌:“你倒真是把我当作恶人了。我以前的确做过对不起兄长的事,但现在除了你之外,他是我最重要的人。如果,他还要这个世子之位,我可以永远站在他身后,做他的护卫,做他的影子。”

我仰头望着眼前的男人,我知道自己不需要再继续追问下去,因为我相信他说的话。他不是个无情的人,他永远不会把刀尖对向曾经给予他温暖和光明的人。

“阿拾,你不相信我吗?”

“不,我信你。”我笑着抚上他紧蹙的眉头。

无恤抓着我的手,苦笑道:“赵家是副重担子,可总得有人把它挑起来。二十年,我给自己二十年的时间完成自己的使命。二十年后,只要我们的儿子行了冠礼,我就把宗主的位置让给他。如果我们将来没有儿子,我就把宗主的位置让给兄长的儿子。然后,我同你一起找个好山好水的地方住下来,可好?”

“胡说什么?你怎么可能没有儿子?!”我一手撑地猛地从地上坐了起来。

“我不强求,你倒耐不住了。”无恤弯起嘴角,笑着把我揽进了怀里,“我娶了你便不会再纳侍妾了。我们可以生三个孩子,四个太伤身了,我怕你会吃不消,三个就刚刚好。”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梦呓般地诉说着我们的未来,我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笑,眼泪却簌簌地落个不停。

“你怎么哭了?我同你说这些可不是想惹你哭的。”无恤发现我落了泪,连忙把我从怀里拉了出来,“你还在担心与狄族联姻的事吗?怕我为了世子之位,要娶那个狄女为妻?”

“不是的,是你说的这一切都太美好了,我是高兴才哭的。”我把双手覆在脸上狠狠地抹了两把眼泪,“我平日很少会去想将来的事,没想到你居然想了那么多。”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哭的?”无恤轻叹着起身寻了一只盛水的红漆木碗,又掏出随身的帕子放进碗中打湿,“联姻的事,你就不用多想了,一切交给我就好。北方之地固然重要,但赵家也不急在这一时。等过几年,卿父解决了齐、卫两国的事,我会自请带兵北上。只要灭了北方的仇由国,再剿灭几个狄族的部落,晋阳城以北的千里之地照样会是赵家的。卿父是个明理的人,平日对你也颇为赞赏,只要你我同心,劝服他并非难事。”

“可比起打仗争地,联姻是最简单的方法。如果娶了狄族的公主,你就能不费一兵一卒地打开一条通往北方的道路。”

“错!联姻不可能得到土地,联姻只是一种骗人的手段。娶与不娶,最大的差别就在于我杀他们的时候是站在他们正面还是站在他们背后。就算我娶了那狄女,只要时机成熟,我依旧会杀了她的族人,夺了她的土地。如果我因为她而失去了你,那将来一旦开战就不是杀几个狄族族长就能让我罢手的了。”

无恤一边说,一边用湿帕子轻轻地擦拭着我的脸颊。他的残忍、他的温柔在这一刻都赤裸裸地呈现在我面前。我们曾经是敌人,我们曾经互相算计、互相利用。我怀疑过他,逃避过他,指责过他,可我现在却深爱着这个黑白交织的真实的他。如果赵鞅的身体能再撑五年,如果赵氏一族还能在晋国执政五年,那我绝不会允许任何女人妄图从我身边夺走他。可现在,赵鞅也许连五个月都撑不住了。

“红云儿,如果我愿意不要名分呢?如果我说我愿意为妾呢?”

“这件事我们没的商量。”无恤将手中湿帕甩进碗里,转而握住了我的双臂,“阿拾,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被困在一间院落里,伺候着主母,提防着侍妾,然后眼巴巴地等着我。你会难过,会颓靡。最后,你会生出翅膀悄无声息地从我身边逃走。收起你的大度,你根本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也不需要你的大度。”

“可是——”

“我还没说完!我们回到新绛后,也许会遇到很多阻碍,但无论是谁游说于你,你都不能先投降。撑不住了,你可以来找我。但如果你敢逃走,我绝不会原谅你!你记住我的话——绝不。”

“好,我知道了。”我撇头轻声应道。

“难得你这样听话。外面的雨小了些,你的手也不凉了,要不要随我到湖边看看?我去捞几条鱼给你炖一锅鱼汤?”

“嗯,屋里有蓑衣、竹笠,我现在去拿来。”

“我去吧,你再烤会儿火。”无恤按住我,自己起身进了屋。

我把无恤脱下来的外袍扯到了膝盖上,潮潮的、湿湿的,触手微凉。

无恤知道赵鞅对于此事的坚决,他也很清楚我们回到晋国后会遭遇多大的困难,但他不知道的是,还没等我踏上晋国的土地,史墨就已经开始游说我了。而我,在这第一场战役中就已经投降了。

我不是逃兵,我只是忠于主帅的小卒。他有他逃不掉的责任,而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让他在大局和私情之间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不那么痛苦。

如果说,我之前心里还有不甘和挣扎,那么现在,都已经释然了。他向我描绘的未来,让我知道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今天是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天。我们该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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