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田螺公子


张大川冬日有时候也是要出门的,以前披着兽皮,脚上会穿着兽皮靴子,但还是冷的厉害。

要是穿上细麻布做的里衣,就算不会更暖和,那再穿一件粗麻布做的里衣也不错的吧。

“好。”

老板的眼睛就是尺,扫一眼基本就知道穿多大,自然知道周春花这三丈不是给她自己穿的。

点头,拿着剪刀准备给她量布。

倒是一旁的沐棉见状:“嫂子,就剩一丈,就一起买了吧,给自己做个背心啥的也暖和啊。”

沐棉一见要三丈就知道怕是给张大川买的,这次没压低了声音,而是直接凑到周春花耳边嘀嘀咕咕。

老板这次自然听不到了。

周春花闻言张了张嘴:“咱,咱就不用了吧,冬日里又不用出去,这细麻布……多贵啊……”

一匹布的钱周春花有,因着张猎户常年打猎卖钱,家里日子还相对整个村子是比较好过的。

但还是有点舍不得。

“三丈的钱都花了,还差那一丈的钱啊,再说了你买三丈回去给张大哥一个人做,你看他穿不穿。”

沐棉劝道。

又不是什么顶顶精贵的东西,奢侈品什么的,就多这一丈布……

周春花被沐棉这么一说,一想到自家男人的脾气,貌似也是,最后咬牙把那一丈蓝色的买了。

衣服的布买了,又买了被套的布。

一共花了差不多六百五十文,小一两就去了一大半。

“小娘子,我看你身体瘦弱,用芦花柳絮做被子怕是难顶,你要碎布吗?”

两人付钱后,拿着布匹正准备走,老板看着沐棉瘦弱的样子,犹豫了下,最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柳絮芦花轻薄,碎布能增加不少重量不说,也更传热一点,不少人想买老板都没卖。

就想着给家里的被子续厚一点。

只是前不久,她出去拿货的时候,碰上了几块好皮子就一定非要续那么厚了。

见沐棉买了她那么多布,又瘦小的厉害,知道怕是之前逃荒到这边来的,住的地方都不一定有多保暖,芦花柳絮怕是顶不住。

想了想还是没忍住。

沐棉和周春花两人都准备走了,听到这话,双眼顿时一亮。

“要,要的!!”沐棉忙不迭点头。

碎布比芦花柳絮当然是不知道好了多少,怎么可能不要。

随着沐棉应声,老板从里面拎出一包被压的很小,用布条捆的严严实实的布包出来。

“五文钱,你带走,你看怎么样?”

沐棉从老板手里接过东西,‘duang’的一下,没拿住砸到了地上。

这么重!!饶是知道捆的那么严实,肯定比想象中要重,但她也没想到这么重。

这是直接用布条给压缩了吗?

“好!”沐棉毫不犹豫答应,给钱将东西放到背篓,想到昨天司英担心,今天又留他一个人在家里,就他那性子指不定心里不踏实。

准备去杂货铺给他带点点心回去。

最后看了一圈,除了槽子糕没啥其他点心,只能买一盒槽子糕。

然后带着布匹回家去了。

秋天的早上,亮的已经越来越晚,虽说他们豆腐卖的很快,但买东西耽搁了好一会儿,回到家那日头也出来了。

沐棉日常到周春花家,分了卖豆腐的钱就回家去了。

远远的就看见司英正在整理一堆毛茸茸的也不知道什么东西。

“小郎?看,嫂嫂给你带了……”

沐棉边走边说,话没说完,看到司英正在整理的东西愣住。

细小的绒毛,有黄色有白色。

不是鸡毛是什么?!

“你上哪儿找这么多鸡毛的?”

怔愣片刻,沐棉立马回神,两步并做一步跑到司英面前激动的问道。

她买了碎布,被子就不用填枯草了,原本想着被子暖和衣服填枯草芦花这些,就填这些吧少起床出门就好了。

谁知道,回来就看到司英在整理鸡毛。

刚收回来的鸡毛都是挑过的,但随便放着就容易飞,司英正抓着准备用麻布先收起来,等沐棉回来再看要怎么弄。

听到沐棉的话停下动作,抬头。

细小的绒毛飞起,粘在他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上,宛如两根呆毛。

“让村儿里小孩儿送来的,嫂嫂看看够了吗?”

司英起身,看了眼跟前的鸡毛鸭毛问道,完全没意识到头上还顶着鸡毛。

沐棉见状顿时乐了。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你可真厉害。”伸手摘掉他头上的毛,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司英,坐到他旁边。

“那些小孩儿怎么会听你的,捡鸡毛送来?”要知道,这时候的小孩子也是没有闲着的。

就算不是农忙时节,那也是要上山捡柴火或者采野菜,男孩儿还好家里都惯着,整天在山里地里野。

女孩儿都是要干活儿的。

让他们捡鸡毛,让家里知道了指不定又是一顿臭骂。

司英将沐棉给他的东西拿好,微微扯了扯嘴角,指了指放在屋檐下的锅。

“我摊了几块玉米饼换的。”

“一小块玉米饼就能换很多了。”

鸡毛鸭毛,山上的鸟毛都可以,本就不是什么耽搁时间的事,不过顺手的事儿。

能得一小块玉米饼不仅小孩儿,就是家里大人知道了也是愿意的。

“我让他们后面攒着有了就送过来。”

沐棉:!!!

“小郎,你可真厉害,有了这些鸡毛,咱们冬天又好过不少了。”

沐棉也是没想到,当初她只是那么一说,司英竟然就记了下来而且还去找了。

激动的手又想去揉司英的头。

然而刚一抬起,就看到他正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只能作罢。

“我就揉一下,咋那么小气。”沐棉讪讪的嘟囔。

都是一样的用皂角洗头,怎么他的那么柔顺,自己这一脑袋头发糙的跟枯草一样。

沐棉不懂,心里梗的一批。

“嫂嫂,男女授受不清。”司英心梗,无奈的说了一声。

司英心中的感觉很奇异,明明嫂嫂年龄比她还小,却老气横秋的让他有种,自己是个孩子的感觉。

对此,他也很无奈。

沐棉就知道司英要说这话,讪讪的瘪了瘪嘴。

指了指他手上的东西:“给你买了槽子糕,赶紧去尝尝看。”

司英拿着东西正准备拿进去放好,听到沐棉的话,顺着她的手看去,才看布匹里包好的点心。

“槽子糕这么贵……”

“贵什么贵,吃饭也贵穿衣也贵,那不是就不吃饭不穿衣了,又不是天天吃。”

“快尝尝看,我看好多小孩子都喜欢吃这个。”

司英的话没说完,沐棉摆着手打断他的话。

别人家小孩儿有的,她家小孩儿咋能没有。

司英小心将槽子糕拿出来,听到沐棉的话,手指微缩,想要将手里的东西收紧。

又怕将里面的东西碰碎,小心翼翼的将东西拿在手里,起身将布放进去。

打开槽子糕外面的盒子,拿了一块给贺老二后,又拿了一块递给沐棉。

沐棉倒也没只让司英一个人吃,见状,直接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

有点干,但很软绵带着点鸡蛋的味道和一点淡淡的甜味。

有点像鸡蛋糕,但又没鸡蛋糕那么软绵。

还挺好吃。

沐棉三两口将司英手里的槽子糕吃了:“赶紧吃吧。”

说着,埋头整理收回来的鸡毛去了。

司英这才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块槽子糕,放进嘴里。

在书院念书时,他曾在先生那里吃过几次槽子糕,软绵细腻比沐棉买的这个更新鲜。

可司英吃在嘴里,却觉得这一块已经有些发干的槽子糕,比之前吃过的任何一块都要好吃。

他一口一口,小心又仔细的吃着,淡淡的甜味从嘴里蔓延到心口。

让他原本微微活泛的心,掀起阵阵涟漪,整个心仿佛被泡在温水里一般,柔软的一片。

司英收来的鸡毛很干净,除了绒毛还有一些软毛当然大的也有,但都不是那种硬挺的翅膀毛。

当然,就是那种她也可以处理了。

沐棉还是想做羽绒服,羽绒背心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现在还没冷后面还会有小孩儿送鸡毛过来。

是以,她将送来的羽绒规整了一下,确定做羽绒服还差点就拿了块粗布,将鸡毛团吧团吧收了起来。

是夜

几人吃了晚饭,送走贺老二,沐棉拿出了在周春花那里借来的软尺,走到司英面前。

司英:……

“嫂嫂?”

司英看着拿着软尺走到他面前的沐棉,上午买了布回来,知道她应该是要给他量尺寸做衣裳。

只是……

他看了眼沐棉堪堪到自己胸口的身高。

嗯,怕是不好量吧?

“你站好,我给你量量尺寸,给你做两身衣服。”

沐棉郑重其事的站在司英面前,仿佛不是要量尺寸,而是要进行一项什么大工程一样。

司英见状,配合的往下蹲了蹲,让沐棉更好量一点。

沐棉的个子不高,顶天也就156的样子,这些日子虽说长了些肉,但也只是不再皮包骨的吓人,也就瘦弱,身形单薄。

相反,司英虽然比她小那一岁,却比她要高不少,尤其是这段时间吃的好了,比起刚逃荒到久安村的日子,又蹿了一截。

原本身上之前刚买的衣服都又短了一点,逃荒路上穿的就更别提了,穿在身上衣袖短了半截。

因着司英蹲下,这会儿两人的身高倒是齐平了,沐棉拿着软尺麻溜儿的忙活着。

司英看着正拿着软尺在他面前忙活的人,清隽消瘦,下颌线分明的面容变得柔和。

一颗心在继槽子糕之后,彻底的变的柔软,将沐棉全全接纳。

接纳了她这一直以来的改变,和所有异常的地方。

翌日清晨

沐棉照例和周春花他们去镇上,生意不如昨天那么凶残,但依旧很好。

几人早早的卖了豆腐回家分了钱,就忙活自己的去了。

因着头天晚上沐棉量好了尺寸,回来就把布拿出来准备做衣服。

她是不会做衣服的,但原主会,非常清晰。

是以,她觉得这种事情纯纯是信手拈来。

然而,等她真正把布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子的。

记忆是记忆,但她手生啊。

拿着剪刀磕磕绊绊的比划了半天,愣是不敢下手。

一旁司英看了半天,见她都快把那布盯一个窟窿了,无奈的伸手。

“嫂嫂,我来吧。”

诶???

沐棉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司英,动了动剪刀。

“你来??”沐棉有点怀疑。

“我自幼跟着大哥一起长大,大哥不擅针线。”司英无奈,从沐棉手里接过剪刀。

言下之意,大哥不会做衣服,都是我做衣服。

随着他接过剪刀,只见他轻车熟路的拿着剪刀,在布上咔嚓咔嚓。

沐棉纠结了半天的布,三两下就剪好了。

沐棉:!!!

“你也……太厉害了吧!!”

说着恭恭敬敬的拿起放在一旁的针线,递了过去:“既然这样,家里的衣服和被子,就麻烦你了!!”

不是她想偷懒,实在是有点太为难。

司英也是看明白了,沐棉就不会做衣服,以此类推被子什么的也不会了。

对此,他默默的接过沐棉递过来的针线,拿着布料坐在凳子上穿针引线,做起了衣服。

于是,家里从此多了一个会做衣服的田螺公子。

看的旁边干活的贺老二,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呛死。

“棉棉啊,这,不好吧,小郎是个大小伙子呢。”

贺老二看了又看,忍了又忍,着实是司英脊背挺直,端坐在那里拿着绣花针的样子太过扎眼。

到底没忍住,将人给叫住。

他也自己缝补衣服,但他不是个光棍吗?司英不一样啊。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也是看明白了,司英言行举止一看就是念过书的,那手就该是拿笔杆子的。

现在拿着绣花针,他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贺二叔,这可和我没关系,小郎他自己喜欢呢。”

沐棉死不承认自己不会,直接把锅甩到司英头上。

“小郎,你说是不是。”

“是,贺二叔我自己喜欢做衣服。”司英无奈,头也没抬的直接把这锅给接下来。

贺老二:……

你看我很好骗的样子吗?

他就是看着司英那样有点不习惯,但两个当事人都没意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能再说什么。

耸了耸肩膀,自己忙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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