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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琵琶与钢琴


十一之后,天气渐渐冷了起来,供暖之后的教室里热乎乎的,更是让人昏昏欲睡。

课间时间,陈清欢难得没睡觉,盯着冉碧灵的胳膊,指了指:“这是什么?”

冉碧灵揪着羽绒服外面的那层布:“套袖啊,你没见过?”

陈清欢满脸好奇地摇头:“没有,套袖是什么?”

“真的是大小姐啊!”冉碧灵感叹一声,边在桌洞里翻着什么边回答,“冬天的衣服不能天天洗,套在衣袖外面,防止袖子蹭脏的,哝,我这儿还有一副新的,送你了,拿去玩吧。”

于是陈清欢小朋友找到了新玩具——套袖,上课戴下课戴,连放学路上也要戴着。

“套袖啊,是不是很可爱?冉碧灵给我的。”她挥舞着小胳膊,“我以前都没见过!”

“我知道是套袖,你戴着它干什么?”

陈清欢指着套袖上的图案给他看:“因为我觉得很好看啊,你看这上面有只小猫咪在睡觉,好可爱啊!”

萧云醒看着她软萌含笑的眉眼,勾起了唇角,你也很可爱。

陈清欢戴了一天,回到家还保持着新鲜感,戴着套袖在家里瞎溜达。

陈清玄很捧场地开口询问:“姐姐,这是什么?”

陈清欢立刻神气活现地给他介绍:“套袖!没见过吧?我同桌送给我的。”

陈清玄使劲点着脑袋:“真好看!”

“我弟弟挺有眼光啊,我也觉得好看!你喜欢我可以借你戴两天!”

“谢谢姐姐!小公主姐姐你真好!”

在姐弟俩日常商业互吹中,顾九思听不下去了,忍不住跟陈慕白吐槽:“你说这俩孩子是不是傻?一副套袖都能玩儿半天。”

陈慕白还跟着凑热闹:“套袖这种东西我也没戴过,要不你也给我买一副戴戴?”

“陈老师,套袖和您,真的不搭。”

“那还真说不好,你看编织袋都能上T台,说不定明年的时装周套袖就是新宠呢!”

对于这三位陈姓人士的品位,顾九思表示无话可说。

随着气温的不断下降,转眼到了元旦。做学生就是好,不管什么节日,都能过得像模像样。

学校要开元旦联欢会,要求每个班出一个节目。

周一班会上,杨泽延就提起这件事,问文艺委员冉碧灵有什么想法。

冉碧灵这个文艺委员就是挂个名,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被人想起,站在那里也是一脸为难:“咱们班也没艺体生,要不就按老规矩大合唱?”

杨泽延听得直摇头:“又大合唱,你们就没点儿新鲜的?你们不烦我们这些老师都听烦了,你以为我们就那么愿意听你们站在台上乱号呢?”

几句话把全班都逗笑了,有胆子大的开始跟杨泽延叫板:“那您说怎么办?”

杨泽延也不拿意见,全部推给冉碧灵:“文艺委员组织你们想吧,反正今年不许再大合唱了!这周三下午放学前定下来报给我。”

冉碧灵苦着一张脸坐下后就开始长吁短叹,她托着下巴生生想了整整一节课也没想出来解决办法。

无意间一转头看到刚刚睡醒抬起头来的陈清欢,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凑过去抱住她的胳膊亲热地问:“家里有矿的长公主殿下,你有没有什么特长啊?那种便于展示的!”

陈清欢迷迷糊糊地看着她,一脸迷茫。

她睡了一节课,对班会上发生的“腥风血雨”一无所知。

冉碧灵提示道:“唱歌?跳舞?乐器会吗?”

陈清欢想了下:“我会弹钢琴,但是只是跟我妈妈随便学的,你想干什么?”

冉碧灵知道陈清欢所谓的“随便学的”也是不可小觑,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着陈清欢的手:“大小姐!长公主!小姐姐!我最爱你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

陈清欢吓了一跳,她不过睡了一节班会课而已,怎么冉碧灵跟中了邪一样。

冉碧灵情绪激动地跟她解释,然后又万般讨好地抓着她的手:“老杨说搞不定让我提头来见,你一定要帮我!”

陈清欢倒是无所谓,点头应下来:“行吧。”

冉碧灵使劲摇了摇她:“你现在是清醒的吧?不会回头反悔不认账了吧?”

陈清欢打着哈欠,说着又要睡过去了,挥开扰她清梦的那双手,敷衍着开口:“清醒清醒……”

嘟囔了两声之后忽然睁大双眸,一本正经地问冉碧灵:“清醒,你看这个词像不像我和云醒哥哥,清欢云醒?”

冉碧灵捂住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你们俩就秀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话虽这么说,冉碧灵还是喜笑颜开地跑去给老杨汇报。

杨泽延坐在办公室里一口一口地喝着茶,听了之后也不表态,弄得冉碧灵心里很是忐忑。

过了半晌,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忽然问了一句:“钢琴独奏会不会太冷清了,萧云醒会什么乐器吗?他们可以来个合奏啊!”

冉碧灵本以为这下终于完成任务了,谁知竟然还有后续,她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问陈清欢:“萧云醒会什么啊?”

陈清欢显然比冉碧灵聪明多了,一下就懂了杨泽延的意图,勾着唇角轻笑:“你猜。”

冉碧灵哪里猜得到,随便给了一个答案:“吉他?”

陈清欢立刻敛了笑意,横她一眼:“俗不俗啊?”

“哪里俗了,吉他和帅哥不是标配吗?”冉碧灵现在不敢得罪这尊大神,打起精神来认真猜,“大提琴?小提琴?”

陈清欢得意地摇着头:“都不对。”

冉碧灵快急哭了:“那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陈清欢这才说:“琵琶,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一曲忆江南演奏得最好,因为随妈妈,就是云醒哥哥的妈妈,名字里有个忆字,忆江南的忆。”

冉碧灵神色古怪地想象了一下萧云醒弹琵琶的样子:“不是吧,一个男生学弹琵琶?”

陈清欢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全身奓毛:“你懂不懂什么是国乐什么是传承啊!琵琶是弹拨乐器首座!民乐之王!国粹懂不懂?!是不是只听说过琵琶精,别的精你听说过吗?吉他精?小提琴精?”

冉碧灵被她吼得直缩脖子,笑着赔小心:“萧云醒这么有情怀的吗?看不出来啊。”

陈清欢忽然收了气势,挠挠鼻尖:“其实也不是……他说这个难度系数比较高,所以才学……”

“学神的世界我们果然不懂。”冉碧灵摇摇头,“说真的,萧云醒学琵琶,你怎么学了钢琴,不学古典乐器?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不是应该紧跟他的脚步吗?”

陈清欢无奈地摊摊手,叹气道:“我爸妈不会啊,他们好笨的,只会钢琴,不会别的。”

冉碧灵好奇:“那萧云醒跟谁学的?”

“跟他外婆学的。”陈清欢说起这个立刻化身小迷妹一枚,满眼冒着粉红泡泡,“云醒哥哥的外婆啊,好有气质的!我特别喜欢!我有一张她年轻时候的照片,给你看看啊!”

陈清欢在手机里翻找半天,才把一张图片“怼”到冉碧灵脸上。

这还是她在萧云醒家偷拍出来的,她没有外公外婆,所以对别人的外公外婆格外羡慕和好奇。萧云醒找了老照片出来给她看,只一眼她就惊为天人,为什么这种外婆她没有!

冉碧灵不以为意地从脸上把手机拿下来,才看了一眼就惊呆了:“我去,这盛世美颜!这也太好看太有气质了吧!”

那个年代的黑白照片,没有美颜没有滤镜,照片上的女人清新淡雅,眼神清明,落落大方,美得倾国倾城,身上那种浓浓的书卷气不掺杂任何杂质,人间绝色也不过如此了。

冉碧灵也要化身小迷妹了:“怪不得萧云醒可以长成这样,祖传的优良DNA啊!”

陈清欢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那是!”

冉碧灵顺口问了句:“哎,你有没有萧云醒爸爸妈妈的照片啊,给我看看?”

陈清欢顿了下:“没有。”

萧云醒的爸爸身份有些特殊,她怕冉碧灵看了会疯。

冉碧灵也没纠结,又跑去给杨泽延回话:“不过高三学习那么紧张,估计萧云醒他们班主任不会同意吧?”

杨泽延就等这句话呢,大手一挥万分豪气地开口:“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亲自去找他们班主任谈。”

冉碧灵心底的八卦因子正在熊熊燃烧,她忍不住还是开口问出来:“杨老师,暑假的时候我碰到你和丁老师一起吃火锅,你们是在一起了吗?”

杨泽延看她一眼,咂咂嘴:“啧,我还没问你和2班那小子呢,你在这打听什么?”

冉碧灵立刻心虚地逃走了,过了会儿杨泽延才反应过来,她刚刚的潜台词好像是在鄙视他,从暑假到现在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怎么还没搞定丁老师啊?

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刺激了的杨泽延立刻行动,去找丁书盈建议陈清欢和萧云醒出个节目。

丁书盈还从来没见过学生早恋不严加阻止还极力撮合的班主任,一脸的不可思议:“出什么节目,萧云醒今年高三你知不知道,哪有闲情搞那些?!”

杨泽延则表现得更加不可思议:“你有没有搞错啊,那是萧云醒啊,高考对他来说算什么啊,你怕什么,怕他分数太高打破历年高考最高分纪录会让其他学生无路可走?”

丁书盈懒得和他扯,不顾形象地狠狠白了他一眼:“杨泽延,你是不是有病?!”

杨泽延倒是很有兴致,认真地问:“我有病你要养我吗?一辈子?”

丁书盈咬着牙,指指门口:“你给我滚远点!”

杨泽延不赞同地摇着头,还带了点儿委屈瞄她一眼:“还为人师表呢,怎么说脏话……”

话一出口丁书盈就意识到不妥,躲闪着目光:“我就对你说!”

“那我对你来说还挺特别的,是不是?”眼看着丁书盈真的要被他惹毛了,杨泽延终于收敛了点儿,一本正经地分析着:“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啊,你说,以后萧云醒同学回忆起他的高中生涯来,就只有一个古板严肃的班主任整天逼他学习学习学习,既枯燥又单调,又乏善可陈,有什么美好可言?青春这玩意儿,一旦过去了可就真的再也回不来了。现在让你回忆一下你的大学生活,是不是都是和我谈恋爱那会儿的事儿?”

丁书盈立刻瞪了他一眼。杨泽延忽悠起人来还是挺有一套的,很快就说服了丁书盈。

丁书盈勉勉强强极不情愿地默认了他的行径:“马上就要调研考试了,别耽误他太多时间。”

杨泽延面上不住地点头,至于那两人到底花多少时间排练他就不管了。

那一年的元旦晚会,萧云醒和陈清欢表演的钢琴琵琶合奏串烧吸睛无数被奉为经典,直到他们毕业很多年之后,还是会被人提起。

那天晚上,两人在台上配合得天衣无缝,从东方到西方,从古到今,从民族到流行,《女儿情》《斗地主》《欢快超级玛丽》《猪八戒背媳妇》《渡情》《青城山下白素贞》嘻哈,摇滚,一个都没放过。

成精的乐器,电音都掌控住,更何况流行乐,两人玩得行云流水。

台下的观众瞬间嗨了起来。

“琵琶也太仙了吧?”

“弹琵琶的萧云醒才是真的仙啊!”

大概是前排喊得太大声,台上的萧云醒听到了,眉眼微动,往陈清欢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一个眼神过去,手上动作就换了,陈清欢手下的调子立刻就跟了上去,配合得相当默契。

《市集》《恭喜发财》便从他们的手下流淌了出来。

萧云醒大概想让所有人真正认识一下琵琶,能仙出妙音,也弹得出人间百态。

台下的讨论声此起彼伏。

“是要过年了吗?”

“不行不行我一听这俩歌就觉得要过年了。”

……

负责这次联欢会的老师当年也是从附中毕业的,站在后台角落里愣愣地看着台上,许久才嘀咕了一声:“这届学弟学妹都是什么神仙啊……”

台下,杨泽延坐在丁书盈旁边不停地感叹:“哎呀,两个人怎么这么般配呢,怎么看怎么般配……”

丁书盈听着周围一片惊叹声就火大:“你给我闭嘴!”

“不说就不说。”杨泽延一副委委屈屈的小媳妇模样,“不说也很般配……”

节目很快结束,萧云醒牵着陈清欢的手谢幕。

丁书盈无意间一转头,发现杨泽延正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你那是什么表情?”

杨泽延的神色颇为微妙,很认真地蹙着眉:“羡慕啊,不行吗?萧云醒和陈清欢两年就把我们二十年的事儿都干完了,后生可畏啊!”

“你适可而止吧!”丁书盈看他一眼,“本来就不是该谈恋爱的年龄……”

不知道是在说萧云醒和陈清欢,还是在说他和她。

陈清欢回后台换了衣服回到班级的位置上坐好,一脸期待地问冉碧灵:“拍视频了吗?拍照片了吗?给我看看,刚才我都没好好看云醒哥哥。”

冉碧灵斜她一眼:“你还看什么啊,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坐在萧云醒旁边,全校女生看你的眼神都带着火花啊!简直就是全校女生公敌啊你,保不齐男生里也有一部分恨你!”

陈清欢立即乐得眉眼弯弯。

冉碧灵忽然收起调侃的语气,认认真真地开口:“说真的,人家都说上帝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也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我不知道萧云醒的那扇门在哪儿,可上帝却给他开了个全景天窗。我真看不出他浑身上下从内到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他这种完美的人存在简直就是一个大错!”

萧云醒在陈清欢心中本来就是完美无缺的,而今天她最满意的部分在于,萧云醒带她用“一片相思木,声含古塞秋”的琵琶和钢琴弹出了摇滚的效果。听说他父母结婚的时候,他父亲在婚礼上表演了一段摇滚,嗨翻全场,家传的啊,家传绝学啊!

小姑娘托着腮一脸期待加向往:“琵琶弦上说相思……不知道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会给我什么样的惊喜……”

一片相思木,声含古塞秋。

琵琶弦上说相思。

过了元旦,很快就要进入期末复习,学校里的氛围也跟着沉重起来。

今年的初雪来得特别晚,本以为今年都不会下了,谁知在某天夜里就毫无预兆地落满了全城。也因为这场大雪,沉寂许久的校园也热闹了起来,一下课不管男生女生都冲出去打雪仗。

大课间的时候,有个精力旺盛的男生在操场上用脚印踩出一个心形,“心”里是陈清欢的名字,他就站在雪地里冲着陈清欢教室的位置挥舞着双臂,大声跟陈清欢表白。

“陈清欢,我喜欢你!”

学校里许久没有这么轰动的场面了,很多人围在走廊的栏杆处,伸着脖子往操场的方向看。

当事人陈清欢对此无动于衷,被冉碧灵硬拉着到教室外面看了一眼,也只是懒懒地支起眼皮远远地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没看清楚,就打着哈欠回教室继续冬眠了。

冬天的夜太短,根本睡不够,她严重睡眠不足。

两个班级离得近了,也方便了丁书盈和杨泽延两位班主任更直接地“交流”。

他们也曾在落满雪花的操场上手牵手地踩雪,那个时候怕被别人看见,天黑了才偷偷去,看不见彼此的脸,却能从紧紧握在一起的手上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温度,温暖且安心。

丁书盈正看得出神,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杨泽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看她长久地出神,轻声问:“你喜欢啊?你喜欢我也去给你踩一个好不好?就踩一个,丁书盈爱杨泽延,好不好?”

丁书盈吓了一跳,心里那点儿伤春悲秋就这么被他破坏:“你滚!”

杨泽延锲而不舍:“不好啊,那换个,丁书盈爱杨泽延爱得要命,这个呢?”

丁书盈咬咬牙:“你给我滚远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说!只要你说出来我就能踩得出来!”

“你去踩个《清明上河图》吧。”

“这个真不行……”

丁书盈看着他忽然不说话了,那个时候的杨泽延还很内敛腼腆,远不如现在这么……放飞自我。

可她不知道,这些年杨泽延一直在后悔,如果当年他再勇敢一点儿,再不管不顾一点儿,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两个人嬉笑怒骂之后,便是一齐看着操场长久地沉默。

直到看到在操场上又蹦又叫的表白者被教导主任追着满操场跑,杨泽延才低低说了一句:“这种小子还敢喜欢我们班的小姑娘……”

向霈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不敢拉萧云醒去看,拿手机拍了视频和照片趴在萧云醒旁边叽里呱啦地转播,最后还问了一句:“云哥,此情此景,你就真没点儿想法?”

萧云醒全程不动如山,只是听到这里忽然笔下一顿。想法?他有啊,他怕陈清欢午饭的时候要吃冰激凌。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陈清欢吃冰激凌。

下雪天吵着吃冰激凌是陈清欢的“传统”。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圣诞节,他们两家一起去了陈家城外的别墅一起过,那个时候,陈清欢才两三岁吧,吃过饭便吵着要吃冰激凌。

那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雪,气温特别低,顾九思当然不会同意,于是陈清欢站在冰箱前哭得一塌糊涂,任谁哄也无济于事。

他看不下去,走过去握了握她的手,轻声开口:“妹妹别哭。”

原本闭着眼睛正号啕大哭的陈清欢忽然停下,睁开眼睛歪着头看过去。

等大人们忽然察觉到哭声消失的时候,就看到陈清欢被萧云醒抱在怀里,她正趴在他肩头欢快地唱着歌,不哭也不闹,也不再提吃冰激凌了。

萧云醒看到赶来围观的大人们,出声询问:“妈妈,我喜欢妹妹,我们可以带回家吗?”

陈慕白一个箭步冲过去,把陈清欢从他怀里接过来:“当然不可以!”

萧云醒还没反应过来,陈清欢却“哇”一声哭了起来。

陈慕白苦哄无果,只能把她放回萧云醒的肩头。

从那之后,萧云醒就发现,每到下雪天,陈清欢就必定会嚷着吃冰激凌。

果不其然,吃完午饭回教室的路上,陈清欢站在甜品店门口停滞不前,对着橱窗里的冰激凌桶流口水。

萧云醒委婉地拒绝她:“天气太冷了。”

甜品店的老板笑呵呵地问:“小姑娘想要哪个?”

戴着厚厚的围巾手套耳罩,全副武装的陈清欢不假思索地给出答案,一开口嘴边都是雾气:“我要果仁的!”

说完又装模作样地看了萧云醒一眼,很是乖巧懂事地说给他听:“不可以,天气太冷了,清欢不能吃。”

萧云醒揉揉她的脑袋:“嗯,乖。”

陈清欢仰着脑袋看他:“云醒哥哥吃。”

萧云醒无福消受:“云醒哥哥也不吃。”

陈清欢咬着指尖,眨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求他:“真的一口也不能吃吗?”

萧云醒抚额。

几分钟后陈清欢心满意足地捧着一小盒冰激凌走在回教室的路上。

萧云醒担心了一下午,得知她吃完之后没拉肚子也没有肚子疼之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初雪过后很快迎来了期末考试,毕业班的考试如同家常便饭,于是对期末考试也就当一场普通的考试,不知不觉就考完了。

回学校领成绩那天,陈清欢成绩稳定久居第一,对此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冉碧灵倒是格外兴奋,拿着成绩单看了许久:“真没想到我这次竟然超水平发挥!你知道吗,这是我入校以来考得最好的名次了!我妈知道了肯定要乐疯了!”

陈清欢笑嘻嘻地恭喜她:“那你又可以有一个清静的假期了。”

冉碧灵点头:“而且还会得到一份相当可观的压岁钱!”

班主任杨泽延做完期末总结之后,便开始安排大家打扫卫生。陈清欢分到一个擦窗户的活儿,她正拿着抹布站在窗前磨洋工,就看到冉碧灵小跑着进了教室,来到她面前。

“哎,期末红榜贴出来了,这次考试方怡只比你少了不到十分。”

陈清欢也不上心,只是漫不经心地摇头叹气:“这届出题老师不行啊,题目太简单,体现不出她和我的真实差距。”

冉碧灵本想提醒她寒假要不要下下功夫补习一下,免得下学期被方怡赶超,不过看到她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位小仙女本就不是凡人,凡人的那一套不适合她吧。

一放寒假陈慕白和顾九思带着两个孩子去国外滑雪,除夕那天才回来。

萧子渊难得在家过除夕,吃过年夜饭一家人就坐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九点多的时候,家里的电话忽然响了,萧子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又看了眼萧云醒:“好像是陈家的电话,你接吧。”

萧云醒神色有些别扭:“您接吧。”

萧子渊别有深意地看看他,拿起电话接了起来。

萧云醒则竖着耳朵听。

“萧伯伯,我是清欢。”

“清欢啊,要找云醒吗?”

“不找云醒哥哥,我找您。萧伯伯,新年快乐,我过几天可以去给您和随妈妈拜年吗?”

萧子渊的语气轻缓温柔,像是在哄小孩子:“当然可以啊,你也新年快乐。”

萧子渊很快挂了电话,却什么都没说继续看电视。

萧云醒端了一会儿,偷偷看了萧子渊好几次,都没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终于忍不住出声:“爸,谁打来的电话啊?”

萧子渊一点儿也体会不到儿子的心情,眼神都没给他一个,轻描淡写地回答:“陈家那个小丫头。”

过了一会儿,萧云醒又问:“她说了什么?”

萧子渊还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说过几天来给我和你妈拜年。”

“她……没提我吗?”

“提了,她说不找你。”

这一刀插得够狠。

随忆和萧云亭都替萧云醒疼得慌。

萧云醒神色如常地点了下头,然后拿着杯子起身去厨房倒水。

随忆看着他的身影,小声跟萧子渊说:“刚刚你儿子的表情好微妙啊,明明心里激动好奇得要命还在努力掩饰,装作若无其事的小模样真的太萌了!他小时候都没这么萌!”

萧云亭跟着凑热闹,双手捧脸地靠过去卖萌:“妈妈,我萌吗?”

随忆的情绪收放自如,面无表情地回了句:“你不萌,一点儿也不。”

接下来的时间里萧云醒都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平日里连手机都不多看一眼的人,整个晚上都手机不离手。

快到十二点的时候,陈清欢躲在被窝里掐着点儿给萧云醒打电话。

“云醒哥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你猜我在哪儿?”

“在家。”

“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听我爸说的。”

“你知道我回来了为什么不先给我打?”

为什么没先给他打啊,大概是因为“近乡情怯”吧……

她一放假就跟着父母出去玩儿了,估计玩疯了,期间也没怎么跟他联系,他也就索性不打扰她了。

他还在想怎么回答就听到她那边贼兮兮的声音,不用看就能想象到她眼带狡黠的样子:“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直到此刻被她提起,萧云醒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会有这种幼稚别扭的情绪。

他大大方方地承认:“嗯,不高兴了。”

陈清欢轻咳一声:“那我哄哄你啊!”

萧云醒忍不住笑出声来,黑夜里他的声音又低又沉,还带着浓浓的笑意,语气却很是一本正经:“怎么哄?”

陈清欢大概没想到他会真的让她哄,愣了几秒钟忽然软软糯糯地小声开口:“云醒哥哥你最乖了,我亲你一口啊!”说着对着手机吧唧了一口,“我也允许你可以亲我一小口,就一小口哦,亲了我你就不能再生气咯……”

萧云醒躺在床上抬手遮住眉眼,嘴角却无声地翘起,他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呢?

新年第一天,吃过早饭,萧云醒看看父母,抿了抿唇,忽然间神色有些不自然,流露出些许小儿女的情态来:“我……”

老父亲老母亲看得叹为观止,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个模样的长子。

萧云醒被看得越发窘迫,薄唇轻启飞快地吐出一句:“还没给压岁钱。”

随忆实在没忍住,被一口茶呛得咳嗽起来,萧子渊边替她拍着后背顺气边面带促狭地看向萧云醒。

萧云醒说完那句话之后便缄默不语,不管父母怎么揶揄他,他都不动如山。

“也对,你怎么没准备压岁钱呢,谈恋爱不花钱的啊?”

“云亭,你有没有女朋友啊,要不要压岁钱?”

萧云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下:“女朋友还没有,不过压岁钱还是需要的。”

萧子渊和随忆对视一眼,忍俊不禁。

于是,萧家两位公子爷拿到了人生中第一份来自父母的压岁钱。

萧云醒往年对压岁钱漠不关心,今年却格外关注,串亲戚也格外积极,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等等各路亲戚收了一个遍。

连随忆都忍不住问萧子渊:“他这是在攒嫁妆吗?”

萧子渊一本正经地点头:“大概是,果然是儿大不由娘啊,我们要早做打算了。”

大年初三一大早,陈清欢穿了件奶黄色的羽绒服来萧家拜年,毛茸茸的帽子卡在小脑袋上,遮住了那双清澈透亮的大眼睛,只能看到粉嫩小巧的下巴,像只小黄鸭,特别可爱。

萧云醒开了门,帮她把大包小包的礼品拎进来。

陈清欢进了门,摘下帽子,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云醒哥哥!”

萧云醒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

她扎了个歪马尾,娇俏可爱,头绳上是只粉色的小猪,笑嘻嘻的和她一模一样。

“笑嘻嘻的小猪”仰头问他:“你有没有想我啊?”

萧云醒穿了件白色的毛衣,整个人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垂头看着她,过了许久才郑重地点了下头:“想你了。”

这三个字大概是陈清欢收到的最好的新年礼物了。

随忆和萧子渊在厨房忙着午饭,陈清欢去厨房打了个招呼说了会儿话之后,被两人赶了出来。

陈清欢一出来就跑到沙发上,红着脸凑到萧云醒耳边,笼着手小声和他咬耳朵:“云醒哥哥云醒哥哥,我刚刚看到……萧伯伯对随妈妈笑的时候眼睛里有小星星啊!”

萧云醒递了个剥好的橘子给她:“是吗?”

陈清欢笑着咬着橘瓣儿猛点头:“是!”

萧云醒转头看着她笑了笑,想告诉她,你对我笑的时候,眼睛里也有漫天的点点繁星。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看着电视,萧云亭极有眼色地避去了自己的房间。

大概是刘海儿有些长了,陈清欢不时抬手揉眼睛,眼睛很快就变得红通通的,从“小猪”成功地变成了“小兔子”。

萧云醒拿开她的手,扶着她的下巴抬高她的脸仔细看着:“怎么了,眼睛里进东西了?”

陈清欢又眨了眨眼睛,有些苦恼地皱眉:“头发太长了,不舒服,可是理发店都还没开门。”

萧云醒按住她又想去揉眼睛的手,替她拨开眼前的碎发:“一会儿吃完饭我给你剪一剪。”

陈清欢老老实实地让他握着手:“你会吗?”

萧云醒想了一下:“可以尝试一下。”

“可是正月剪头发对舅舅不好。”她说完歪着脑袋想了下,忽然就笑了,“我好像也没有舅舅。”

吃过午饭,萧云醒拉着陈清欢坐到阳台上。

今天天气特别好,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洒在她身上,又亮又暖。

萧云醒找了件旧T恤给她围上,站在她面前下剪刀前迟疑了下:“如果……剪坏了怎么办?”

陈清欢认真想了想,然后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离开学还有两周,两周时间应该可以长长吧……”

小姑娘叽里咕噜地坐在那里念念有词,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担忧。

萧云醒深吸口气:“闭上眼睛。”

陈清欢立刻乖乖闭上了眼睛,全程都不敢乱动,只有耳边“咔嚓咔嚓”剪刀剪掉头发的声音。

那边萧云亭仿佛看到了商机,一边开着视频一边握着把剪刀在自己头发上比画,对着视频那边的人发出死亡威胁:“小舅,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给不给我发压岁钱,不发我就真的剪了!”

视频那头的男子气急败坏地叫嚣着:“姐!姐!你也不管管!”

随忆恍若未闻,和萧子渊手牵手地出了门,把空间留给胡闹的孩子们。

没过多久,萧云醒收起剪刀,用梳子帮她理了理刘海儿:“好了,睁开眼吧。”

说着转身拿了面镜子给她看。

陈清欢捧着镜子左看右看地看了半天,忍不住啧啧称赞:“Tony老师,手艺真好!”

她一出声,视频那边的男子就咦了一声:“我怎么听到有女孩子的声音啊?”

萧云亭无视他的疑问,还在就压岁钱的金额讨价还价,就被萧云醒没收了“凶器”,还美其名曰:“‘破五’之前不能动剪刀。”

视频那边立刻传来一阵幸灾乐祸的大笑声。

萧云亭不服气:“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边说边找了把指甲刀放在头顶继续威胁视频那边的男子。

陈清欢对着镜子欣赏着自己的美貌,完全没意识到刚才萧云亭手里的剪刀差点戳到她脸上,还顺手拍了张照片发给冉碧灵炫耀她的新发型。

“好看吗?”

冉碧灵并没有看出什么新意,回复得很快。

“和之前也差不多吧。”

陈清欢噼里啪啦地打着字表达自己的不忿。

“云醒哥哥给我剪的!”

冉碧灵立刻发了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天哪,他连这都会?!宝藏男孩儿啊,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存在啊,真是可怕……

陈清欢回了个笑得龇牙咧嘴的表情,然后就收了手机黏着萧云醒玩儿去了。

新学期开学那天恰好是情人节,陈清欢早上一进教室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包装各种口味的巧克力,数量相当可观。

冉碧灵看到她来了立刻冲她挤眉弄眼。

陈清欢的书包都没地方放了,指指面前的巧克力:“哪儿来的?”

“别人送的呗!”冉碧灵随便拿起其中一盒,抽出上面粉红色的信封打开,“看看这盒是谁送的啊……哟,这么巧,这人我刚好认识,我小学同学,人嘛,长得还不错,就是花心了点儿。”

说完就扔在一边,拿起另一个开始念:“这个不认识,他说他是高一的,不过字写得也太丑了吧,配不上你……”

……

拆了几个之后,冉碧灵也没了兴趣,转头问陈清欢:“你说这种普天同庆的日子,是你收到的巧克力多还是萧云醒收到的巧克力多?”

“嗯?!”一个字尾音三折表达了陈清欢心情的复杂性。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陈清欢。

她下了晨读就冲到了萧云醒班级,开门见山地问他:“巧克力呢?”

萧云醒愣了下:“什么巧克力?”

陈清欢伸着脑袋往他的位置上看:“没有女生送你巧克力吗?”

确实有,他早上一来,桌子上就堆满了,那盛况……让向霈调侃了半天。

“我给向霈他们了。”

陈清欢噘噘嘴:“再有女生送你的话,你就拿来给我。”

萧云醒不知道她又想干什么,却也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好。”

于是当天放学,陈清欢同学带了一麻袋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回家。

陈慕白拆得不亦乐乎:“我女儿这么受欢迎啊,收到这么多巧克力,真棒!”

陈清欢却忙着分类:“有一半是云醒哥哥收到的。”

陈慕白听到那个名字就扔了手里的巧克力:“那你带回来干什么?”

“给妈妈和弟弟吃呀,妈妈和弟弟都喜欢吃巧克力。”陈清欢分好类之后,把其中一堆重新装回袋子里,笑眯眯地对陈慕白说:“爸爸,一会儿让静康叔叔送我去一下云醒哥哥家吧。”

陈慕白看看巧克力,再看看陈清欢,隐隐从她眼底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陈清欢到了萧家的时候,时间刚刚好,萧家父母都在。

“这些是云醒哥哥收到的,好多女生给他送巧克力。”

陈清欢把一大袋巧克力堆在随忆面前,说完之后便眨巴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看着随忆不说话。

随忆一脸了然,随即点头表示懂了,然后转头去征求萧子渊的意见:“你说,我要不要打断你儿子的腿?他竟敢收别的女孩子送的巧克力!”

萧子渊别有深意地看了大儿子一眼。

坐在一旁的萧云醒抿了抿唇,十分想问面前这个看上去纯良无辜的小姑娘:我近来得罪你了?

谁知这时萧云亭也拎着一袋子巧克力进了门。

随忆很是惊叹,问萧子渊:“你小儿子也到了收巧克力的年纪了吗?”

萧云亭正在低头换鞋,听到这里忽然抬头腼腆地笑了一下,把随忆都看愣了,也不再提打不打断腿的问题了。

萧子渊看看她,又看看萧云亭:“怎么了?”

随忆怔了怔才回答:“刚刚弟弟抬头的那一瞬间,我就知道以后不知道要有多少女孩子要被祸害了……”

这下萧子渊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家夫人对孩子们的“误解”这么深。

最后陈清欢成功地在萧家蹭了一顿晚饭,并且全程旁听了随忆教育萧云醒作为一个男孩子洁身自好的重要性。

萧云醒全程面无表情,不解释不抵抗不反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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