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四面楚歌
项少龙手执血浪宝剑,追上落后的其中一名敌人,从后一手捂着他的嘴巴,血浪由颈侧刺入,那人挣扎两下,立即气绝身亡,项少龙顺手取了他的弩箭。
前方的敌人注意力全集中到那头犬儿追赶的方向,兼且天色暗至仅可辨路,毫不觉察死神正从后方逼至。
当他以同样手法解决另一名敌人时,其他敌人停了下来,扇形散开包围着一处草丛密树,再前方处则是一堆高及丈余的巉岩乱石,阻堵去路。兔儿显是躲在其中,累得犬儿不住扑跳狂吠。
有人喝道:“点火把!”
这时项少龙已藉树木的掩护,潜到其中一人背后,把他拖了过来,送他归西,又夺过他手持的弩箭。
五把火炬熊熊燃起,把密林染得血红一片。四周古木参天,由于高树长年阻挡阳光,林内的地上只能长些蔓生的草本植物,唯有靠乱石处一堆广被十多丈的矮树丛,目标特别明显。
此时余下的二十四名敌人掣出弩弓、利剑等武器,正蓄势待发。
敌方带头者对草丛大喝道:“项少龙你今天休想逃掉,乖乖地给我们出来,否则我们就一把火将你烧个尸骨不全。”
那犬儿被主人低喝一声,停止吠叫,还伏下来,非常听话。
项少龙审度形势,见那些人靠得很近,又有火光映照,知难再重施从后逐一袭杀的故技,取出钩索,在火炬燃点发出的“噼啪猎猎”声掩护下,射出钩子,挂到身旁树上一个横杈处。
草树丛里的兔儿当然不会有任何反应,但那些人对放火显是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展开行动,喝骂一会儿后,其中一人环目四顾,“咦”了一声道:“莫成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由树后移了出来,答道:“我在这里!”
敌人愕然朝他望来,他左右手分持的弩箭机发出使他们魂飞魄散的响声,两名持火把的敌人被弩箭贯入胸膛,抛跌开去,火炬掉往地上。
到敌人仓促发箭还击时,他早移往大树后,攀索而上,藏在茂密的枝叶里。
众人以为他还躲在树后,纷纷散开,也躲往树后去。落地的火炬燃起两处火头,迅速蔓延,放出大量浓烟。
项少龙先收回索子,射往两丈许外另一棵大树的横杈上,固定好后,居高临下,等待敌人的反应。
咳嗽声大作,犬儿则发出阵阵低鸣。四名敌人被烟火所迫,闪了出来,正要往他原先藏身的树后攻去,弩箭由项少龙手中射出,两敌立时中箭倒地。
此时火势大盛,浓烟处处,连项少龙的视线也受到影响,等再射倒另一名敌人时,忙凌空凭索子横移到另一棵大树去。,
敌人此时亦藉浓烟来到他原先藏身的树下,赫然发觉没有人踪,又给他射倒三个。
二十七个敌人,被他以出其不意的战术,放倒九个,其他人则被吓破了胆,四散躲避,再没有先前的锐气。
项少龙知目的已达,凌空翻到更远的树上,敏捷地回到地上,迅速朝早先敌人马蹄声歇止的方向奔去。
只两刻多的时间,他终抵达林外,近五十多头战马系在林外徜徉。这时已是夜半,明月高挂,大地弥漫着森幽神秘的气氛。项少龙拣取其中一匹健马,斩断其他马儿的系索,再将马儿一匹匹的系在一起,以血浪宝剑轻插马股,马儿痛嘶声中,你牵我扯的整群走了。
项少龙跳上挑选的战马,好一会儿才控制了它受惊的情绪,放蹄而去。
三天后他无惊无险地越过草原,弃马进入魏、韩交界的边区,心情至此大是不同,竟然颇有点游山玩水的味道。
此时中牟只在正北百里许外处,项少龙须有很大的自制力,才遏止直接投奔中牟的强烈欲望,那当然是最不智的鲁莽行为。
天气渐转寒冷,幸荆年为他备有冬衣,使他不用捱冷受苦。
走了五天,他抵达毗连山区的外缘区域。旭日初升中,阳光洒在山区外的原野上,在草树间点染金黄,呈现一片生机无穷的景象。
不远处有座大湖,当寒风吹过,水纹荡漾,岸旁树木的倒影变化出五彩缤纷和扭曲了的图案,看得项少龙更是心旷神怡,浑然忘了逃亡之苦。
丛莽的原始森林和茂密的灌木、延展无尽的草地和沼泽中的野生植物,把如若一面明镜的大湖围在其中,实是人间胜景。湖旁的草地上竖起十多个帐幕,还有成群的马、羊正在草原间悠闲地吃草,气氛宁洽。
项少龙观看好一会儿后,收拾心情,朝大梁的方向进发。
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地往大梁奔去,而是准备到达大梁的郊野后,循以前由赵往大梁的旧路返回赵境。虽然要绕个大圈,却是他能想出来最安全的路线。
一个时辰后,他已深入魏境的草原。想起当晚遇伏,由疾风背着他落荒逃走,最少跑近三百里的路程,从他现在的位置沿此奔至赵、魏两国交界处,再绕到迩近荆家村山区内的山野,才力竭倒毙。目下他可说是重回旧地。
往东北走近三个时辰,蹄声在前方响起,项少龙忙躲起来,不片刻一队约二十人的魏兵直驰而至,到了附近一处高丘上,竟扎营放哨。
项少龙看得头皮发麻,心叫不妙。魏人显是收到风声,知他或已逃来此处。
要知由这里无论朝中牟或大梁的方向走去,都是平原之地,所以熟悉自己国境的魏人,只要在地势较高处设置哨岗,他若稍一疏忽,便显露行藏,难逃被发现的后患。
敌人显然仍在着手布置的初期阶段,一俟设妥哨岗,会对整个平原展开水银泻地式的搜索,在快马加上猎犬搜寻下,自己休想有逃生的机会。
最要命是抵达大梁之前有几条挡路的大河,魏人只要配备猎犬,沿河放哨,纵是晚上,自己恐仍未可偷偷潜过河道。
想归这么想,除非掉头回到山区,否则只好继续前进。现时无论折返韩境,又或南下楚域,危险性并不会因而减少。
问题是应否把心一横,直接北上中牟,那至多两天时间便可回去与滕、荆两人会合。
这想法比早前有更惊人的诱惑力,而那亦是最危险的路线。
直至太阳西下,项少龙仍在该往何处去的问题上进行着激烈的内心斗争。最后终于把心一横,决定先往中牟的道路试探,假设确没有方法通过敌人的封锁线,再改为东行折往大梁,依原定的计划入赵返秦。
下了决定,反轻松起来,多费了半个时辰绕过敌人的哨岗北上中牟。在到达中牟之前,尚要经魏国另一大城“焦城”。他当然不会有入城的打算,还得格外留神,免给魏人在那里的守军发现。
以特种部队的敏捷身手,天明前他走了近三十里路,跑得腿都酸了,最后躲到一处密林内休息。他还不放心,费了点工夫爬到一棵大树枝叶浓密处,半卧在横杈上,闭目假寐。
这棵大树长在地势较高和密林的边缘,可俯瞰外面的平野和通往焦城的大道,不半晌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蹄音和人声把他吵醒过来。
项少龙睁眼一看,大吃一惊,只见林内、林外俱是魏兵,少说也有千人之众,正展开对这一带的搜索。立时汗流浃背,知自己因过度疲劳,直至敌人来到身下方才醒觉,若非睡处是在三条粗树干形成的凹位处,说不定早在酣睡中掉到树下去。
他连指头都不敢动半下,直到魏兵在树下经过,始敢探头观察形势。
林外的官道先后驰过两队骑兵,更远处一座高丘上另有人马,似乎是这趟搜索行动的指挥部。
只看敌人这种规模,便知自己曾对他有恩的魏王增已下了不惜一切也要把他擒杀的命令。这批至少有两千人的部队,很大可能是来自焦城的驻军,且只是整个搜索队伍的一部分。
以这样的兵力和魏人对自己国土的熟悉,他如今确是寸步难行。不禁颇感后悔,假若不是因归心似箭,想偷往中牟,而是绕道往大梁,便不致陷身如此危险境地。
眼下最明智的做法,莫如折返韩境内的山区,躲他十天半月,待风头过后,那时无论逃往何处,都会容易多了。
犬吠声此时在林内某处响起,项少龙更是头皮发麻,只能听天由命。
这一刻由于人多气杂,他还不大担心会给猎犬灵敏的鼻子发现,但若在晚间单独奔走,又是夜深人静,便难以保证能否避过犬儿的耳目。
见到敌人的阵仗,他哪还敢往焦城去,待逻卒过尽,由北上改为东行,朝大梁南方潜去。
施尽浑身解数,避过重重追兵,这晚来到著名大河“贾鲁河”的西岸。
骤眼看去,两岸一片平静,不见人踪,但项少龙可以肯定必有敌人的暗哨设置在某处密林之内,监视河道的动静。
他细心地观察,假设了十多个敌人可能藏身的地方后,又躲往树上去,静待黑夜的来临。
疲累下很快就睡了过去,醒来时天地化作一个纯美的白色世界,脸上身上虽沾有雪花,却并不感到寒冷。
初雪终于降临。
项少龙拨掉身上的雪粉,心情怔忡的看着仍洒个不休的雪花。
风雪虽可掩蔽行藏,却不宜逃亡,若此时跳进水中,又湿漉漉地由河里爬出来,说不定可把他活生生冻僵。而且雪停时留下的足迹,更难瞒过敌人的追蹑。
目下他只有三个选择,首先是砍木做筏,好横渡大河。不过此法既费时失事,又非常危险,除非他肯定敌人岗哨的位置不在附近,否则若惊动敌人,那时身在河心处连动手顽抗的机会都没有。
其次是沿河往上游奔去,依荆年的地图,此河源头起自中牟西南方的山区,不过若这样做,绕过河源时已非常接近中牟南郊这极度危险的区域。且若要再往大梁去,路程将比早先定下的路线远了近五百里,实在划不来。
剩下的方法是朝下游走,那样虽离大梁愈来愈远,却较易离开险境。若到达下游位于数条大河交汇处的安陵,既可找寻机会乘船渡河,甚或可改道南下楚境,那时就算给楚人逮着,说不定李嫣嫣和李园肯念点旧情把他释放。
下了决定后,遂匆匆上路,沿河南下。
走到天明,大雪终于停下。项少龙回头一看,只见足迹像长长的尾巴般拖在后方的雪原上,不由暗暗叫苦。
再走一段路后,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给追兵发现,灵机一触,停了下来,先视察形势,定下计划,忙朝附近一片树林赶去。
入林后拔出血浪宝剑,劈下了一株精选的榴树,再以匕首削成两条长达五尺的滑雪板,板头处依足规矩翘起少许,中间偏往板尾处亦前后高起少许,刚好可把自己连靴的脚板踏进去,成为固定的装置。
又钻出四个小孔,把钩索割下两截,穿孔而过,可把鞋头和树板绑束稳妥。
最妙是在板底处刮出一道贯通头尾的导向槽,一切似模似样。到黄昏时,中国的第一对滑雪板终于面世。
项少龙在二十一世纪当特种部队时曾受过精良的滑雪训练,此时自可驾轻就熟。完成滑雪板后,接着是制造滑雪杖。滑雪杖头宽尾尖,近尖端三寸许处,捆绑一根横枝,充作“雪轮”。
一切妥当,已是夜深。由于砍削坚硬如铁的榴木花了他大量气力,休息了一会儿,才再展开行动。他把滑雪板、滑雪杖挂到背上,徒步朝河岸跑去。虽仍是举步维艰,但心情和先前已有天渊之别。
近天明时,他走了足有三里路,至大河岸边而止。还故意攀到水缘处,留下清晰的足迹,才倒后踏着原先的足印,回到河岸上去。然后穿上滑雪板,绑扎妥当,一声呼啸,开始滑雪壮举。
他利用起伏不平的地势形成的斜坡,不住加速,由缓而快,绕了个大圈子,两耳生风地回到刚才的密林,然后藏在一棵高出附近林木的大树顶。
只觉精神无比亢奋,要经好一段时间,才能静下心来闭目假寐。
到了正午时分,敌人终于来了。
项少龙闻声睁目一看,吓了一跳,只见漫山遍野全是魏国骑兵,少说也有过千之众。他们沿着他留下的清晰足迹,朝树林全速奔来。
项少龙看着他们穿过树林,往河岸追去,到了他的足迹尽处,倏然停下来商议。不一会儿魏兵纷纷下马,伐木造筏,忙个不休。
这时又下起雪来,比上一回更大。一球球的雪团似缓似快的由灰黯的天空降下来,只片晌就掩盖了原先留下的蹄印足迹。
项少龙暗叫天助我也,如此一来,当敌人在对岸再发现不到他的足迹时,只能分散搜索,愈追便离他愈远。
大雪本对他最是不利,现在反成为他的护身符。
正心中欣然,犬吠声在远方响起。一队百多人的徒步魏兵,拖着十多头猎犬沿河而至。
项少龙心中恍然,知道这队伍与正在岸旁造筏的骑兵队本是一队,但因马快,又发现他留在雪地上的足印,匆匆赶过去,所以猎犬队伍落后近一个时辰。
不禁暗叫好险,若刚才先到的是这队猎犬队,自己的妙计便可能不灵光,现在只凭大雪已足可冲掉自己的所有气味。
直待至黄昏,魏人全体渡过大河。项少龙又耐心静待两个时辰,才爬下树来,趁着月黑风高、雪花漫天的良机,掣起雪杖,鸟儿般在漫无止境的雪地飞翔,掉头朝贾鲁河驰去。
有了“雪地飞行”的工具,他决定冒点险偷往中牟,逃亡至今,他首次对前途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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