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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暗室春潮


项少龙伏在草丛,细察敌人的营帐。

只两天工夫,他便完成平常最少要走十天的路程,直抵中牟南方十里许处的赵军军营。

他原本颇有信心偷过敌人的防线潜往中牟,可是当见到实际的情况,这美梦已像泡沫般抵不住现实的阳光而破灭。

最头痛是李牧把附近一带能提供遮掩的密林全砍掉了,又在向着他这方面的平原挖掘长长的陷坑,通道处均有人把守。

就算他可通过陷坑,还须经过三重栅寨,方可进入赵营。何况纵能潜过连绵数十里的营帐,还有中牟外一片全无掩蔽的广阔平原。

以李牧的布置,是绝不容许任何人往来中牟。现在的他,像饿得半疯的猫儿,见到美味可口近在咫尺的鱼儿,偏是吃不进肚子内去,那种痛苦,实难以形容。

唯一令他感到欣慰的是李牧虽把中牟围得水泄不通,显然仍对中牟这坚城毫无攻破的良方。他最清楚中牟的情况,守上个一年半载绝非难事。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一是照原定计划回到大梁去,再潜往赵境,由那里返屯留与桓齮会合。另一方法是绕越中牟,再偷过赵人的边防,径回秦国去。

后一选择当然危险多了,以李牧的算无遗策,必在边境广设哨站,防止秦国援军东来。若他没有滑雪板,这样做只等于自投罗网,但现下却非没有成功的机会。

欲望像烈焰般燃烧着他的心时,一阵蹄音、犬吠声由西南方传来。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就在此刻,他放弃诱人的想法,爬了起来,朝大梁的方向逃去。

翌日黄昏,他到达魏都大梁城的郊野处。重回旧地,想起已作古人的信陵君魏无忌,不禁百感交集。

此时他早吃尽干粮,既饥且累。而大梁城的防御明显地加强,所有制高点均设有岗哨,最令他泄气的是拦路的几条大河和人工筑成的河沟。

观察一会儿后,他知道必须先渡河到大梁,然后再越过大梁另一边的河沟方能奔赴赵境。这样便得先购买足够的粮食带在身边,因际此天寒地冻之时,再不能像以前般可摘取野果充饥。

他目前最大的优势,是魏人并不知他到了这里来,所以要越过大梁奔赴赵境,并非不可能办到的事。

打定了主意,他先把滑雪板、滑雪杖、弩弓等物找一处地点埋下,立了标志记认,才爬上一棵大树,扫掉积雪,在树杈处瑟缩一团,苦候天明的来临。

到午夜时分,雨雪纷纷的从天而降,冷得他直发抖。饥寒交迫下,他只好咬牙苦忍。

自遇袭逃亡后,他一直靠坚强的意志屡次从敌人的罗网中脱身,但现在没有了敌人步步进逼的威胁,反而胡思乱想起来。

例如荆年派出的人,是否能通知滕翼等有关他的消息?又假如远在咸阳的爱妻美婢们,知道他的情况会有什么反应?

种种忧虑,似如千斤重担般紧压着他的心头,令他完全没法放松下来。肉体的痛苦,实远及不上心灵的负担。

忽地打两个寒颤,脑际昏昏沉沉,意识逐渐模糊。

再醒来时,浑身酸痛,发觉自己已由树上掉下来,身上堆满雪。冬阳早出来了,软弱无力的阳光由树顶洒进林内。

他好不容易爬起来,只觉脸额火辣辣般烧着,意志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竟在这要命的时刻病倒了。

项少龙只觉无论心灵、肉体均是无比的软弱,但又知若不继续行程,到寒夜来临时,他休想有命再见明天的太阳。

想起娇妻爱儿,他勉力站起身来,跌跌撞撞,倒下又爬起来的往密林边缘踉跄而去。勉强来到林木稀疏的边缘处,终支持不住,倒了下来。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醒过来时,车轮磨擦雪地的噪音传入耳际。他睁目一看,只见林外往大梁的官道处有一队骡车队经过。阳光早消失了,天空乌云密布,正酝酿另一场大雪。

项少龙知道此刻正值生死关头,觑准无人注意,勉力窜了出去,赶到其中一辆骡车后,爬上车子,钻入布帐紧盖的拖车去,倒在软绵绵似是麦子一类的东西里,然后失去一切意识。

车外的人声把项少龙惊醒过来,虽仍是阵寒阵热,身体酸痛,头重如铅,但感觉已比先前好上一点,不过喉咙却像火般灼热,亟需喝大量冰凉的茶水消解。

项少龙掀开覆盖拖车的帐篷一看,只见大雪漫天,两旁屋舍林立。

就像在一个噩梦中,忽然到了大梁城内。

骡车缓缓而行,朝某一个目的地进发。项少龙正拿不定主意该否溜下车去,骡马队转入一条横巷,进入一座宅院。

项少龙运集所余无几的斗志和力量,等候机会。骡车队最后停在宅后一列仓库前。

这时天已齐黑,运货者显然并不打算立即卸货,只解下骡子便各自散去。

项少龙暗叫侥幸,待了一会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让自己由车上掉到积雪的地上。他伏在地上提起精神观察周遭的形势,见到仓库这边黑沉沉的,但前院的方向却是灯火通明。

以他的角度看去,亦知宅院必是魏国某一权贵的大宅,被高墙团团围住。目下置身处是个长方形的广阔露天后院,除了停下来载着货的十多辆车子外,再无他物。

院子的一边是马、骡的厩子,另一边看来是仆役住宿的房舍,紧贴院墙。

一声犬吠,在前院某处响起来,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

这时代权贵之家大多饲养恶犬,睡觉时放出来巡逻庄院。以项少龙现在的体能,要攀墙而去,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唯一的方法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待明天再设法离开。

不知哪里来的气力,项少龙爬了起来,往仓库那边摸过去。在这刻他似感到自己的体力正在回复的当儿,精神亦好多了。

到了其中一个仓库前,发觉重门深锁,无法进入。

项少龙心焦如焚,逐道仓门摸过去,直至尾端的一座仓库,发觉唯有这个仓门是没有上锁的,大喜下推门而入。

才关上门,隔断前院映过来的灯光,一个火辣辣的女体突然投进怀里来,低声怨道:“还以为你不来了。少奶奶不是要你驾车送她回娘家吗?竟这么快回来了。”

项少龙心中叫苦,原来竟撞上婢仆间的偷情韵事,正不知该否说明时,那春情勃发的女人一对纤手缠上他的脖子,献上香吻。却之不恭下,项少龙只好带病消受。

女子离开他的唇,身子颤抖,低声道:“你不是史龄,你是刘杰,休想骗我。”

项少龙含糊地应了一声,怕她叫嚷,反手把她搂紧,主动吻上她丰润的樱唇。这女子显在动情时刻,只象征式挣扎两下,便热烈地回应着。

不知是否肉欲上的刺激,项少龙原先头重脚轻的感觉竟大幅减低,更妙是再不觉得那么寒冷。

最令他感到这飞来艳福的特别刺激之处,是他连对方是何等模样都不知道,只能凭触觉知道对方身材丰满,而且对男女间事很有经验。

项少龙对女人虽颇有定力,却绝非拘谨守礼的人,此刻给激起了的欲火亦一发不可收拾,更兼若不满足她,就须把她制伏或杀死,权衡轻重之下,自取前者,希望可蒙混过去。

一对手随着在她身上摸索起来,展开挑情手段。女子登时呼吸急速,身子变得又软又热,若有光线,定可看出她霞烧玉颊的风姿。

在指尖的探索下,他感到她外衣里的衣服出奇地单薄,温暖滑腻的大腿更是结实丰满,使他知道她非常年轻,不会超过二十岁。

她的动作反应像火焰般炽烈,身体不住在他怀里蠕动揉缠,不断抚摸他的项背,口中发出使人魂销魄荡的娇吟声,谁都知道她渴求的是什么。

尤其她明知他非是正在等待的情郎,仍表现得如此放浪,可见她对男女间事相当随便,所以他项少龙亦不须有负上任何责任之感。

有了这想法后,项少龙不再客气,放心享受与她抵死缠绵的乐趣。

那女子忽地离开他,拉着他的手往仓库的暗黑处摸索而行。没有了她灼热的身体,他又感到身体虚寒软弱,不禁心中好笑,想不到女人竟可成为医治自己疾病的特效药。

片刻后两人倒在一堆厚软的麦杆子处,上面还铺上一张薄被子,可知此女曾在这仓库内多次和人偷情,故而准备完善。

卧倒在这么舒服的“床”上,项少龙再不愿爬起来。女子站起来,“窸窸窣窣”地迅快脱掉衣服,扑下来时已成了一个光滑温暖的胴体。她替他脱衣服时,项少龙出奇地发觉自己有着强烈的反应。

正暗笑自己人穷而色心未穷,女子在他耳边催道:“你这死人,平时已色迷迷地打量人家,也不知你给了史龄什么好处,竟让你代他到这里来欺负人家,还不快来。”

项少龙一个翻身,半抱半压地把她搂着。

女子道:“喜欢我吗?”

项少龙“咕哝”应了一声,集中精神去享受男女间肉体接触的欢乐。仓库内一时春色无边。项少龙努力片晌后,感到体力难继,改为由那女子做主动。

到那女子颓然伏在他身上,项少龙先把她搂紧,才凑在她耳旁低声道:“我也不是刘杰!”

女子剧震道:“你是谁?”

项少龙早拟好答案,轻柔地道:“我叫陈武,是随骡车队送粮来的人,想进仓内看看情况,却遇上大姊你,老天爷对我太好了。大姊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犹豫片晌,忽地“咭咭”地浪笑连连,好一会儿才道:“你这死人呢!竟占了人家的大便宜。我叫秋琳,是大少爷的小婢。唉!你这人哩!不过你比大少爷和史龄都好多了,刘杰看来也没你那么壮健。”

项少龙放下心来,问道:“有没有办法弄点吃喝的东西来,千万不要让人晓得。”

女子坐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抚着他宽阔的胸膛,柔声道:“放心吧!若让人知道这事,我也要没命呢!”言罢穿衣去了。

项少龙忙穿回衣服,再躺下时怎抵受得住一再劳累,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多久后,他给秋琳弄醒过来。她点燃了一盏小油灯,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项少龙坐了起来,同时打量对方。

这秋琳的姿色当然远及不上咸阳的妻婢,但亦属样貌姣好,最引人是她饱满玲珑的肉体,正散发动人的青春活力,难怪史龄拼死都要勾搭上她。无论在哪一方面,这艳女可当得上惹火尤物的赞语。

秋琳伸手摸上他长满胡子的面颊,喘着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威武英俊的人呢!只是瘦了点。”

项少龙把她搂过来,再缠绵一翻后,才道:“有什么吃的好东西带来?”

秋琳打开携来的包裹,取出一壶茶和十多个馒头。

项少龙看得馋涎欲滴,狼吞虎咽一番,秋琳问道:“你这个连着腰带的钩子是做什么用的?”

项少龙胡诌道:“是用来搬货的。”

秋琳显然非是思虑精密之辈,深信不疑道:“你这样溜进来,赶粮的谢老大不会怪你吗?”

项少龙道:“我告诉他去找朋友,该不会有问题的。”

秋琳吃吃笑道:“哪是找什么朋友,你想去嫖才真,只是碰巧嫖上人家。”

项少龙见她淫荡风骚,心中一热,差点又要把她拉过来大快朵颐,同时大喜,知道经此一“闹”,出了一身大汗,病情竟大有转机,早先哪能料想得到。

秋琳做出幽怨之色,瞟他一眼道:“以后我不理史龄,只盼能永远和你相好!”

项少龙笑道:“你不想和我好也不成。”

接着随口套问,很快弄清楚宅院的主人是魏国的一个大官,还有他家中大概的情况等等。

秋琳叹道:“大少爷快回来了,我要走了呢!你……”

项少龙把她搂入怀里,柔声道:“什么时候你可再来?”

秋琳意乱情迷道:“要看情况才行,但怎样告诉你呢?”

项少龙心中一动,道:“为了秋琳姊,我陈武什么都肯干,横竖没事,我就在这里等你,有机会秋琳姊便来找我。但记紧要带些吃喝的东西来,若有衣服更好。”

秋琳正恋奸情热,哪会想及其他,吻如雨下般落在他脸上,不断点头答应。

项少龙还怕她向人查问自己,吩咐她不要这么做,才放她离开。

把这临时的安乐窝藉灯光搬到仓库一角的隐蔽处,才躺下来休息。仓内放的均是木柴一类的东西,这在严冬是不可缺少的必需品。

暂时可说松一口气,不但有女为伴,还不虞会给魏兵寻到。只待养好身体,立即可趁夜凭钩索攀墙离开。

不过人的体能始终有限,际此天寒地冻的时刻,假如日夜都要在冰雪的世界中度过,恐怕捱不了多少天就要给活活冻死。

赵国在魏国北方,天气更寒冷。自己当时急于回返中牟,想错一着,舍南取北,实属不智。若往南方的楚国去,就不用陷身于眼前进退维谷的境况。

不知不觉睡了过去。次日有人来搬走几捆柴枝,一点也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黄昏前,秋琳送来食物,歉然道:“武郎你将就一点吧!大少爷的衣服又不合你穿,像你那么高大的人很少有呢!”

项少龙早心满意足,与她温存一番,才让她离去。

这时他的体力回复大半,暗忖不宜久留,遂趁恶犬放出来前,偷偷攀墙离开,来到街上。天上雪花飘舞,街上行人稀少,纵有路人亦是匆匆而行。

项少龙把从薄被撕下的一截布块盖着头脸,依记忆朝北门赶去。

当城墙在望,深庆得计,蓦地大吃一惊,原来城墙结满厚冰,滑不溜手,纵使在巅峰状态,亦休想可以攀越。他还心有不甘,找到一截城墙,试了十多次仍没法钩紧墙头,这才废然而返。

至此明白为何很少有人在冬天打仗攻城,这时纵想回到仓库,亦因巡犬而有所不能。无奈下只好找了一条横巷,瑟缩一晚,到天明试探地往城门的方向走去。

雪在午夜时分停下,天亮时阳光又从天际洒下来。

项少龙走在街上,生出无遮无掩的赤裸感觉。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体型,此时恰好成为最大的负担。

他专拣横街窄巷以避人耳目,来到一处空地,一群小孩正在踢毽子为乐。

其中一个小孩瞥见他,忽地脸色大变,高呼道:“强盗来了!”

其他孩子见到他,惊惶四散。

项少龙心中苦笑,难道自己长得像强盗吗?忽地虎躯剧震,明白到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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