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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罗敷有夫


项少龙的心神进入止水不波的境界,步伐稳定而暗合某种节奏,准确地估计对方接近的速度和距离。

自从坐时空机器来到古战国的时代后,他没有一天不摸着兵器过活,对各类型的兵器均非常熟识。此刻细心聆听,立即推翻起始时认为来袭者是持矛的想法,而肯定对方用的是长戟。

戟可说是直刺的矛和横砍的戈的混合体,既可扎刺,又能钩击,冲刺时发出的响音,明显与矛或戈不同。

项少龙很想回头看上一眼,但却知若如此做,就会失去自己高深莫测之势,而且会引发对方全力加速冲刺。

一阵风迎面吹来,雨雪打得项少龙几乎要闭上眼睛。

风声更使戟音、蹄声模糊起来。这时后方来骑到了两丈之内,略一发力,可在眨眼的工夫对他展开攻击。

蓦地一声“沈良受死”,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般在后方响起。

项少龙猛地闭上眼睛,往右横移,到了马道之中,右手放开剑柄,改以左手拔剑。

要知他一直靠左方的行人道缓步而行,又以右手握剑,换了任何人由后方攻来,必然以为他会移往左方,好拉长距离,再以右手拔剑挡格。谁知他竟反其道而行,右移到马道之中,使敌人的长戟完全攻错方向。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何况是生死相搏的时刻。

那人惊呼一声,想把长戟攻击的方向改变,已迟了一步。

项少龙头也不回,反手一剑刺在冲过了头的马股上。战马痛嘶一声,狂窜往前,差点把骑士甩下马来。

看对方一人单骑,逃命似的消失在风雪里,项少龙心中好笑。

此仗得胜看来轻松容易,其实个中包含了胆量、时间的拿捏,以及身法、步法各方面的配合,最妙是那阵突来的风雪,他项少龙固然受影响,但对迎风策马奔来的敌人影响更大,否则他项少龙恐难施展适才的策略。

项少龙回剑入鞘,转入一条横巷,急步走一段路,认准解府的方向,不到半个时辰终于到达目的地。

他对把门的家将报上姓名,被领入府内,在外厅等候。

奉茶伺候的小婢以奇怪的眼光打量他,又交头接耳,仿似他像头不知由哪处钻出来的怪物般。

项少龙给看得浑身不自在时,解子元脸青唇白地来了,挥退下人后,坐到他身旁,低声道:“今趟拣的真不是时候,不知谁把我昨夜去逛青楼的事告知内子,刚才她大发雷霆,只差未动手打我。沈兄快溜,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的。”

项少龙同情地道:“那么过两日我再来找解兄吧!”

解子元把他拉起来道:“快点!”

两人急步朝大门走去,一声娇叱传来,喝道:“哪里走!”

解子元浑身一震,像被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项少龙亦是虎躯剧震,不能相信地呆在当场。

环珮声响,解子元的恶妻来到两人身后,冷笑道:“要到哪里去?你当我不知道你两个人的把戏吗?”

又娇喝道:“解权你给我滚出来,我要你把昨夜的事一字不漏地说出来,万事有我担保。”

解子元如遭雷击,原来连他最后一个“忠仆”都给收伏。

解权不知由哪里钻出来,跪倒地上,颤声道:“少爷!小人是被逼的。”

解子元机械化地转过身去,哭丧着脸道:“这事全是我想出来的,不关沈兄的事。”

项少龙仍背对解子元的夫人,心中百感交集,因为他从声音认出解子元的夫人正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善柔。

她终于放弃到处流浪的梦想,落叶归根做了解家妇,还生下两个儿子。

这时他最想做的事,是头也不回地离开解府,使善柔永远不晓得他曾来过。

他亦明白解子元为何既爱她又怕她,说实在的,那正是善柔给予男人最大的“乐趣”。

直至今天,他对与善柔相处的每一刻仍是回味无穷。

解子元的“义气”,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更使他心中感动。

想走是一回事,却无法举脚踏出半步。

善柔的矛头指向他了,喝道:“你就是那个沈良?看你生得牛高马大,却是胆小如鼠,竟连正眼看人都不敢吗?”

众婢仆立时发出“嗡嗡”笑声。

项少龙平静地道:“解夫人可否把其他人请出厅堂,沈某想私下替解兄说两句话。”

解子元急道:“这全不关沈兄的事,夫人啊!放沈兄离去好吗?要罚,罚我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善柔亦像被点了穴般,不言不语的地在发呆。

项少龙感到善柔的目光刺在他背上,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人人均莫名其妙时,善柔道:“所有人给我滚出去。”

解子元愕然道:“为夫也要出去吗?”

善柔大发娇嗔道:“为你的什么夫,你第一个给我滚出去!”

不片晌,所有人走得干干净净,空旷的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善柔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身后响起,项少龙缓缓转过身来,四目交投,双方触电般抖颤一下。她丰满了少许,但艳丽更胜往昔。

善柔朝他冲前两步,旋又停下来,辛苦地克制自己要投入项少龙怀内的冲动。

项少龙喉头打结,千言万语,都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一声长叹,摇头苦笑,步往大门。

善柔追了两步,低唤道:“少龙!”

项少龙硬着心肠不应,走出门外。

十多道目光立时落在他身上,婢仆家将们对他能“衣冠皮肉完整无缺”的走出来,都惊讶得合不拢那张大了的嘴。

解子元横里扑出来,搂着他肩头朝外门走去,兴奋地道:“沈兄和她说了些什么话?”

项少龙胡诌道:“嫂子虽是霸道了点,却非是不明白事理的人。我向她解释了压迫力愈大,反抗力愈强的道理,假设她任解兄出去胡混,保证不须太久解兄就生厌倦。”

解子元道:“我怎会厌倦呢?她怎么答你?”

项少龙道:“她说要好好想想。”

解子元大喜道:“这是天大的转机,沈兄留下陪我聊聊好吗?”

项少龙此时肝肠像打了结般难受,哪有兴趣和他闲聊,投其所惧地恐吓道:“你最好乖乖的入内去陪伴嫂子,若她以为你又在打鬼主意,说不定连想想都省了。”

解子元大吃一惊,忙放开搂着项少龙的手,神情教人发噱。

项少龙挥手作别,走出解府,来到风雪漫天的大道,心中一片茫然。

到临淄后,他一直想方设法找寻善柔,却绝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遇上她,而她还是别人的妻子。

解子元该是好夫婿,唉!当年美蚕娘改嫁别人,他并没有多大感触,说到底皆因感情基础薄弱,但他确曾深爱过善柔。

他尊重善柔的选择,而且自己已有幸福美满的婚姻和家庭,只不过来到齐国这陌生的地方,容易生出孤单落寞的感觉,才会因善柔已难和自己再续前缘而神伤。

风雪打在脸上、头上,既寒且痛,使他像从一个梦中醒过来般。再叹一口气,项少龙举步朝别馆走回去。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诚心为抛弃了仇恨的善柔祝福。

回到别馆,肖月潭恭候多时,见他这么早回来,讶道:“我听你的手下说你会很晚回来,正要离开,咦!你的脸色为何这么难看?”

项少龙拉他入房,坐下道:“你该听过善柔吧!她是致致的亲姊,曾与我有一段情,现在竟成了解子元的妻子。”

肖月潭愕然道:“又会这么巧的。”

项少龙不想磨在这事上,岔开话题问起邹衍,肖月潭神色古怪道:“邹大师不知到何处去寻找自己的墓穴,已有十多天没有回家。”

项少龙听得心都抽搐了一下,无言以对。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吕不韦今午乘船抵此,同行的尚有韩竭和许商。”

项少龙奇道:“韩竭不是嫪毐的人吗?”

肖月潭道:“只此一事,可知吕不韦和嫪毐暗中结成一党。韩竭乃‘稷下剑圣’曹秋道四大弟子之一,有他穿针引线,稷下出身的剑士说不定会站在吕不韦和田单的一边,那形势将截然不同。”

顿了顿续道:“以吕不韦的手段,必可令齐王深信倘改立田建,将会破坏和秦国的关系,若再加上曹秋道站在大王子田生和田单的一边,这场王位之争,输家不是田建才怪。”

项少龙无可无不可地道:“谁输谁赢,均是齐人的家事。现在我关心的是如何为歌舞姬团的诸位美人儿完成她们的梦想,吕不韦爱怎么搞便怎么搞好了。”

肖月潭讶道:“我很少见到少龙这么意气消沉的,你难道不觉得抽吕不韦的后腿是很有趣的一回事吗?你今晚好好睡上一觉,明天醒来时或者会改变想法。”

项少龙苦笑道:“除非我以项少龙的身份出现,否则如何左右齐王的决定;而且这么一来,等若明请吕不韦来对付我。噢!差点忘记告诉你,龙阳君已识穿了我。”

肖月潭连忙追问,到项少龙解释清楚,肖月潭兴奋地道:“若是如此,形势会完全不同。现今齐人最怕的是楚人与三晋联手,抑制他们对燕国的野心,只要田单不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你,我们便容易应付多了!”

项少龙苦恼道:“有其利必有其弊,若我公然以项少龙的身份面世,吕不韦、田单,甚至郭开都会暗使手段来对付我,但假若我仍在充当沈良,则又须应付仲孙龙和齐国剑手的挑惹,正是左右做人难。”

敲门声响,原来是小屏儿奉凤菲之命请他去说话,肖月潭低声说了明天见后,告辞离开,而项少龙则随小屏儿去见凤菲。

凤菲在主楼二楼的厅内拨弄弦琴,发出似有若无,仿似由九霄之外传来的仙音,神情专注,直待项少龙在她对面坐下,仍像觉察不到他的来临。

小屏儿退往楼下,项少龙舒适的半卧半坐地倚在软垫上,既饱餐美女的绝世姿容,又耳闻天籁仙音,因善柔而兴的失意惆怅,不由减少三分。

凤菲纤手操琴,再爆出几个清音后,倏然而止,仰起俏脸往他望来,凤目生辉道:“沈先生可认得这段乐章吗?”

项少龙呆了一呆,茫然摇头。

凤菲甜甜笑道:“这正是由你那些小调变化而来的曲谱,你这人呢!竟会听不出来。”

项少龙搔头尴尬道:“真的一点听不出来,怎会是这样的?”

凤菲柔声道:“人家当然不能一板一眼跟足你的曲调,变化几趟后,便成了这样子!欢喜吗?”

凤菲从未试过以这种撒娇式的神态语气跟他说话,项少龙受宠若惊道:“大小姐确是高明,不知是否已为今天贺寿的乐曲全换上新调呢?”

凤菲美眸望往窗外的雪夜,叹道:“你知否人家直到这一刻才惊觉到外面下着大雪,自听到你那些怪调后,凤菲像着了魔的一首接一首把新曲谱出来,想不到竟可如此容易。”

项少龙大喜道:“恭喜大小姐。”

凤菲的目光移回到他脸上,美目深注道:“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项少龙笑道:“有手有脚,有眼耳口鼻,和任何人没有什么大分别。”

凤菲道:“可是在我眼中,你却像是从仙界下凡的神仙,拯救遇上困苦的世人。唉!若真有神仙,那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回事。人世间实有着太多事令人生厌,有时我甚至会憎厌自己。”

项少龙思量片刻,点头道:“有很多事确会令人不耐烦的,不过大小姐可知在别人眼中,你正是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以能拜倒在你裙下是无比光荣的事。”

凤菲斜椅垫上,娇笑道:“你的用词真怪,什么‘高不可攀的天之骄子’、‘拜倒裙下’,唉!凤菲只是个平凡的人,只有在创作和表演时,我才感到自己有少许的不平凡。”

接着秀眸闪闪地瞧着他道:“今晚在这里陪人家谈天好吗?每逢作成一曲,我都很难入睡,却又苦无倾谈的对象。”

项少龙吓了一跳,怔怔地道:“我终是下人,大小姐这样留我在闺房里,不怕别人闲言闲语吗?”

凤菲哂道:“你前两晚的勇气到哪里去了?换过是别的男人,在眼前情况,恐怕赶都不肯走吧?”

项少龙苦笑道:“自得知大小姐的情郎是项少龙后,我愈想愈惊,将来到咸阳时,若有人向他通风报讯,知道我曾在大小姐闺房内留了一晚,就算什么事都没有做过,恐怕亦要小命不保,大小姐以为然否?”

凤菲呆了起来,无言以对。

项少龙心中好笑,这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以她的“项少龙”来压自己真正的项少龙,实是荒谬绝伦。

好一会儿后,凤菲苦恼道:“男人不是色胆包天的吗?为何你在其他事这么胆大妄为,偏在此事上如此胆小?”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听大小姐的口气,似乎除了想和小人秉烛谈心之外,还有别的下文?”

凤菲“噗嗤”娇笑,风情万种地横他一眼,欣然道:“和你这人说话很有意思,一向以来,只有我凤菲去耍男人,想不到现在却给你来耍我。来吧!”

项少龙愕然道:“来什么呢?”

凤菲嘴角含春娇媚地道:“先为人家脱掉靴子好吗?管事大人。”

项少龙呆瞪她半晌,嗫嚅道:“大小姐不是认真的吧?这种事开始了就很难中止,那时大小姐想反悔都不行。”

他的话并不假,像凤菲这种比得上纪嫣然和琴清的美女,蓄意色诱一个男人时,恐怕坐禅的高僧亦要把持不住,何况是他项少龙。

忽然间,外面的风雪、室内掩映的灯光、火炉传来的暖意,都以倍数地强化了那本已存在着浪漫温馨的气氛。

看她的如花玉容,眉梢眼角的风情,耸胸细腰,谁能不跃然动心?

凤菲白他一眼道:“沈管事想到哪里去了,人家要登榻睡觉,自然要脱掉靴子,刚巧小屏儿不在,只好由你代办罢了!”

项少龙差点给气死,猛一咬牙,移身过去,探手拿起她右足。

凤菲惊呼一声,皱眉道:“沈管事你温柔一点好吗?”

项少龙感到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左手托着她纤足,右手滑上去,爱抚她完美无瑕的小腿,叹道:“羊脂白玉,不外如是。”

凤菲娇躯抖颤起来,星眸半闭地柔声道:“你若答应我不再往上推移,我便任你就这样占点便宜,当作是报答你令我度过难关的酬劳。”

项少龙气道:“大小姐这么说,岂非在提醒我要继续深进吗?”

一边说,手已毫不客气地往上移去。

凤菲感到项少龙的手越过膝头,正探索自己不可侵犯的大腿,娇吟一声,伸手把项少龙的手隔裙按着。

项少龙把手抽回来,一本正经地为她脱下两足的棉靴,然后拿她双足一阵搓揉,弄得凤菲娇体发软,媚眼如丝。

项少龙一把将她抱起,往她闺房走去。

凤菲搂紧他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道:“你害死凤菲呢!”

项少龙奇道:“怎样害你?”

凤菲道:“你若令人家爱上你,不是害死人家吗?”

项少龙清醒过来,暗叫好险,自己确不宜与这心有所属的美女发生关系,否则徒使事情更为复杂和难以预料其后果。

将她安放榻上,项少龙俯头在她香唇吻了一口,柔声道:“大小姐放心吧!只要我想起你是项少龙的人,向天借胆我都不敢碰你。”

言罢,逃命似的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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