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6章
第1866章
江帜舟看着他就像是看到了那个没有遇到陈盼的自己,哀痛之下还是帮他抬起了面罩。
呼吸面罩一挪开,江城海的呼吸就有些不顺畅了,不过他半点也不在乎这个,而是艰难道:“我知道你恨我,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也不奢望能够解决,但我希望你不要恨自己,不要恨江家。”
“你现在才想到要忏悔,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江帜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提前预备好的狠话忽然间就说不出来了。
他是应该质问江城海的,还应该把这些年来母亲遭受的痛苦都一五一十的告诉对方,好在对方弥留之际,将这些年来被亏欠的略讨回一两分,可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江帜舟忽然想掉头就走,转念想起陈盼对他说过的话,这才强迫自己留了下来,他在心中默念,一时后悔总好过一世后悔。
江城海在病床上躺了这许多日,清醒时的执念非但没有淡去,反而成了吊着他性命的最后一点牵绊,这时见江帜舟并没有看自己一眼就走的意思,艰难道:“你既然来了,就去看看文件吧。”
这句话说得不算太明白,既没说是什么文件,也没说是放在哪里的文件,可江帜舟还是下意识的转身看向了病房里的矮桌。
银色的月光将斑驳的树影照在雪白的纸张上,让白纸黑字的文件显出了惨白意味。
江城海见江帜舟只看不动,断断续续的又说:“我现在忏悔已经太晚了,根本就弥补不了你和母亲,更弥补不了被我伤害的人,但我是真得知道自己错了,只是......只是不能承认罢了。”
那副耶稣受难图就是最好的证明,如果只是想做个样子,他大可以请名家画一副油画就了事,但他非但没有,反而还让人把画做成了需要细致功夫才能完成的拼图。
这固然称不上是什么有效的补偿,对江城海来说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至少有了赎罪的念头。
江帜舟望着他此时的模样,不由自主的也想起了那副拼图,语气凛然道:“你是想说你家里的那副拼图吧?说真的,我看到的时候确实是吓了一跳,毕竟一般人不会也不敢把耶稣的脸画成自己的模样。”
对于虔诚的教徒来说此举无疑是大不敬,而对于不信教的一般人来说,把自己画成受难的模样显然也很不吉利,只有江城海这样极度自尊自傲的人才干得出这种事。
江城海面对江帜舟的嘲讽,内心毫无波动,他看着这个儿子就像是看到另一个自己,宽容道:“去吧,去看看吧,看完之后随你怎么说都行。”
江帜舟也是有好奇心的,见他三番两次催促自己去看文件,到底还是拿起来翻了一页,然后便怔在了当场,等匆匆翻过之后,差点就没忍住摔文件走人的冲动,激动得手背上都冒出了青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顾虑着走廊里随时有可能过来查看情况的管家,这才压住声音低吼道,“我早就已经跟你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不想跟江家扯上任何关系!”
文件赫然是已经签署了江城海名字的遗书,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却是他的笔迹无疑,他从昏迷中醒来后,便预料到自己怕是要不久于世,这才催管家找最信得过的律师送了这东西来病房。
“我没有逼你接下江家这个担子的意思,你要是不愿意,大可以当它不存在。”江城海难得开明了一把,“身为父亲,我已经尝过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孩子的苦果了。”
江帜舟表情一僵,咬牙道:“你是说我同母异父的弟弟么?原来你也知道他是被你们逼死的,难道你是想把我也逼死么?”
江承荣的死因早就被陈盼调查的差不多了,他根本不像江家对外界宣布的一样是死于意外溺亡,而是心甘情愿的在大海中寻到了解脱,只是江家人没能遵循他的医院,还是将他葬在了冷冰冰的墓碑下面。
“很早之前就有了猜测,但真相确实是不久前刚知道。”江城海嗓音沙哑,像是又回到了发病的那一天。
会议之后,他原本就已经被陈老刺激得不轻,等拿到那本属于江承荣的笔记本,更是直接梗到了说不出话,是从来也没想过自己寄托在儿子身上的压力会成为逼死对方的最后一根稻草。
“对男人来说,权力是最好的权杖,我以为我的儿子应该跟我一样,结果......结果酿成了今日的苦果。”江城海看着江帜舟,一夜之间老迈了的双眼中第一次显出了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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