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讲戏文,种祸根
王曾特意把札子压了几天,然后等到韩清来银台司与自己询问盐铁部相关事宜之时,才装作无意的样子说道:“王钦若来信,说是自己病重,想要回来养病。”
韩清听到这个消息极为的吃惊,这王钦若媚上的本领很是有一套,上次回来能够在很短时间恢复功力,这次如果再晃悠到官家跟前,恐怕就没那么好对付了。
事不迟疑,他在一个下差回家的时候,特意在宫门口等候,也是装作无意的样子给丁谓点了两句,然后就告辞了。
这一日正午,韩清从待漏院买了一些吃食扒拉几口,然后就自己一人在走廊里坐着,翻看关于盐铁部收藏的书。
“中棠,现在居然还如此用功读书!”林特走了过来笑道。
韩清看到来人是林特,立刻起身作揖。
“听闻中棠弄瓦之喜,老夫前来祝贺。”
古时候人们祝贺人家生男孩称为“弄璋之喜”,生女孩则称作“弄瓦之喜”。
璋是玉器,形状如半圭。弄璋最早出现在《诗经・小雅・斯干》上∶“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其泣喤喤,朱芾斯皇,室家君王。”是说如果生了男孩,就让他睡在床上,穿上衣裳,还给他圭璋玩弄。他的哭声如果洪亮,将来则必有成就,期望他能当大官或继承家业。
弄瓦最早也是见于《诗经・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意思是如果生下女孩,就让她睡地上,用被褥包裹她,拿陶制的纺䌸给她玩,期望她将来能够善良顺从,做事不逾越规矩,并专心操持家务,不让父母担忧。“瓦”是古代纺织时用的陶制纱锭,古人拿这种陶制纱锭给小女孩玩,就是希望她长大后能胜任女红。
在这里还有一个典故,唐玄宗时宰相李林甫,他的小舅子添了个儿子,李林甫就手写‘闻有弄獐之庆。’作为庆贺,客人因为畏惧他的权势,看了也只好掩口而笑。原来李林甫把“璋”写成“獐”,而“弄璋之喜”是贺人得子,是人人都知道的常识,但獐则是野兽,两者相差甚远。因此,李林甫被后人讥笑为“弄獐宰相”,暗讽他是没有文化的权贵。
韩清听到林特来祝贺自己生了个女儿,心里不由得苦笑。
你他妈是我女儿的亲姥爷亲外公,我的娃都生下半个月了,你这才顺便走过来随便问问,这人世间亲情真的不如权贵重要吗?
他虽然腹诽,但是仍旧恭敬的回答道:“上苍眷顾,让下官得一爱女,真乃人生一大喜事。”
不知林特想到了什么,听韩清说完之后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韩清看到林特就这么坐下来,心里猜测估计是想到了自己以前与竹娘的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现在自己的女儿不能相认,心里也算是挺痛苦的吧。
“好生待那娘俩吧。”
许久,林特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的娘子我的女儿,我定是要好生疼爱。”
林特点了点头。在他心里其实也有着得意地一面,他平日里见到丁谓,每见必拜,一日三见亦三拜之,故得丁谓善待。但自己巴结的这个丁谓当初不看好韩清,生生地阻断了丁婳与韩清的交往,等到后来韩清声名鹊起,这才让丁谓后悔的捶胸顿足。可是自己这个女儿也不知哪来这么好的命,居然能与韩清结为夫妇。
现在的韩清膝下有儿有女,钱财大把的挣,心情也是相当的好。休沐的时候去了聚蚨钱庄,看到存取钱财的百姓众多,又去了影剧院,见到西剧院南剧院都在如火如荼上演着大戏,不知不觉的走路都能哼哼着歌谣。
“东主,你这是唱的什么曲子?我怎么从未听过呢?”楚克雄凑上来问道。
“我会好多曲子呢,随便拿出来一首你都是未曾听过的。”
“我倒是知道东主你有这本事,不然也不会有崇山悦耳之名。”楚克雄笑笑说道:“别的曲子我也听东主你听过,但是今天这曲子唱词让我倒是很有兴趣,‘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东主你是探花郎出身,赴过那琼林宴,也跨马游街过,难道这曲子是东主你自己的故事?”
“不是我的故事。”韩清笑道:“这故事乃是一个女子的事迹。”
“女子的事迹?”楚克雄听了大为惊讶,怎么从未听过这故事。“东主给讲讲吧。”
此时恰巧季芳华从跟前走过,看到韩清与楚克雄站着说话,就施了蹲身礼打算走过去,可她听到楚克雄那问话,有些好奇,就停了下来问道:“你们在讲什么?”
“季仙子,我刚才听到东主哼唱了几句唱词,虽然曲调怪异,但是那唱词很是有趣,就问问东主这唱词的来源。”
“什么唱词?”季芳华好奇心驱使她也是望着韩清。
“我也是听得不太清楚,只是听到‘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只认为是东主自己的故事,想不到居然是女子的故事。”
“中棠,快讲讲,让奴家听听。”季芳华满脸的好奇,以她的嗅觉,感觉到这又是一部好戏。
“这故事名字叫做《女驸马》。”韩清想了想,伸手一指,示意二人到屋里。等二人分别坐下之后,他讲道:“这故事说的是一个民女最后做了女驸马。”
“女驸马?”二人异口同声,这个令人讶异的称呼实在是超出了二人的认知。
驸马就是驸马,何曾有过女驸马一称呼?从来都是被皇家招做女婿的男子被称为驸马,这女驸马是个什么意思?
“这故事的大概意思是有一民女,名叫冯素贞,自幼许配李兆廷,后来李家败落,于是李兆廷投亲到了冯家,而冯素贞的爹娘嫌贫爱富,逼其退婚。于是冯素贞花园赠银李兆廷,冯父撞见,诬李为盗,将其送官入狱,逼素贞另嫁宰相刘文举之子。冯素贞男装出逃,在京冒李兆廷之名应试中了状元,被皇家强招为驸马。花烛之夜,素贞冒死陈词感动公主,于是后拉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季芳华和楚克雄俩人听完这故事的大概意思之后,面面相觑,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这故事从何处听得?”季芳华问道。
“我从河北路来东京城时候,在路上听别人讲的。”
“刘文举?”楚克雄想了想就说道:“我大宋朝没这么个宰相啊。”
“戏文而已,你还当真了?”韩清笑道。
“那冯素贞是如何能做到...”楚克雄有些发懵。
季芳华还没觉察出这故事的问题,但是楚克雄立刻就听出问题了。他是落地的举子,是在科举道路上搏杀过的。不说这冯素贞如何受教育如何寒窗苦读,光是女扮男装进京应试就是令人难以理解。去国子监应试时候,为了防止夹带,要被自称为医生的士兵全身摸个遍,有时候甚至还要脱个精光接受检查,这冯素英以女子之身混进考场是怎么做到的?更何况被招为驸马的时候,文武百官都能看到的,如果一个是瞎子,众人都是瞎子?易容即使再高强,话音怎么改?上茅房怎么办?
韩清知道楚克雄心中疑问,就笑笑,:“戏文就是戏文,不必当真。”
他对这《女驸马》故事当初也是不太了解,后来明白之后才发现这故事里面的漏洞,还赴过琼林宴?打马御街前?琼林宴上百官分不出公母?连着三天的跨马游街让一女子试试?可是不管有什么漏洞,这戏文能够流传的甚广。
还有类似的戏文就是现在朝中坐着的那位活神仙刘娥了。《狸猫换太子》这戏,本来是古典名著《三侠五义》里的一个文学故事,清代末期,这个故事流传到南方,被改编成京剧搬上戏台,演出后轰动上海,后被改编成评剧、豫剧、黄梅戏、吕剧、湘剧、潮剧等等各种剧种,竞相传唱。这戏能够成功吸引了民国时期的蒋介石,拉着宋美龄经常地看。
刘娥因为这一出戏,从此背负恶名,实属是冤枉至极。戏文里的包黑子更是无中生有,“仁宗认母”这一事件整个过程,与包拯没一毛钱关系。
楚克雄听出了故事的漏洞所以迷惑不解,但是季芳华可就不这么想了,她觉得这样精彩的戏文,如果在影剧院上演,绝对能引起轰动,街头巷尾最容易引起人们好奇心的,就是大内皇宫里的各种八卦。
“中棠,这故事你能否细说一下,奴家觉得如果把这《女驸马》故事呈献给京师百姓,定是会引起轰动。”
看到季芳华那渴望的眼神,韩清就让楚克雄去叫了剧院的编撰进来,听他把故事细细讲述一番。
“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好新鲜!我也曾赴过琼林宴,我也曾打马御街前,人人夸我潘安貌,原来纱帽照婵娟...”韩清给一干人等从唱词开始,讲述起了这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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