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蜡烛
“21年前，3月27号，同学们全走了，你留在教室里，我单独给你上过一堂课。”莫里斯讲道，“课程里我提到过一位知名人物——赫利伊斯彭。他是十二星联邦的摩羯岛内，最大的一家出版集团‘群英社’的总经理。内容是这样的：
“一次，赫利在一场餐会上碰见了位研究股票的老友。对方从外国的经济到地方财政危机，分析得头头是道，令他十分折服。可多数在座的朋友，对这个人的分析很不满意，因为他始终没说出大家想要的答案——哪一支股票会涨？
“这是典型的只问结果，不问因果。多数人遇到问题直接问答案，而不重视逻辑推理过程——比如现在的你。”教授盯着学生看，话不中止，“了解因果关系，是一个人学习成长的要件。
“直接问结果，虽然能快速解决问题，但通常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能力不会增加，意志不会增强，只是变成一个单纯的执行者。这样的人，是一架机器，是一名奴隶，上头怎么说，它就怎么做，不分是非黑白，不明道义，只讲利害——你这么做几年了？我的学生！”
印第安纳态度庄重，任泪水滑落，无言以对……
两人在雨中进行推心置腹地交谈，台长最终同意冒着家破人亡的危险，安排查尔斯王子在电台的黄金时段发表演讲。
这一晚，势必要延烧索卡尔全国的那根“革命蜡烛”，点燃了！
三天后，晚间7点30分。
第一电台7号摄影棚，主持人手拿话筒为观众直播一档适合阖家观赏的栏目：“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欢迎收看第一电台为您带来的谈话性节目——《名人访谈》。今天，我们有幸请到了索卡尔王国的查尔斯王子。接下来，王子将借由本节目的实况转播，在全国人民面前发表演讲。”
查尔斯经由节目主持人的介绍，进入直播间，登上演讲台。
他一身正装，廉价的劣质染发剂大部分褪色，王子还原成那头显眼的金发，神情肃穆地面对镜头：“同胞们，索卡尔的同胞们！我叫查尔斯，是这个国家所谓的‘王子’，可我已经受够了这个荒唐可笑的称谓。
“我十分清醒的认识到，我就是导致这个国家沦落至这般田地的元凶之一。不可否认的，我们所生所长的国土之所以变得如此腐臭不堪，其罪恶根源就在王室，而我就是这个‘肮脏王室’的继承人。
“我的授业恩师曾说过——‘物若无克，必成凶患’，而这个凶患就叫‘王权’。王权统治下的权钱效力是这世上最猛烈的春 药，它能使谦谦君子道德沦丧，更能让卑鄙小人纵欲猖狂、为所欲为。当今社会，各种匪夷所思的欺辱事件会如此这般层出不穷，皆是这种封建体制所衍生的罪恶。
“当前，索卡尔的执政者叫无名，一个处心积虑的窃国大盗。由他领导的政府，被百姓称作‘无名政府’。这个政府统治下的平民贱如蝼蚁，而它庇护的帮众奸商却尊贵如金玉。民间有小童传唱：‘黑帮部门千千门，门门都得跑关系；无名帮员万万员，员员都要送银钱。’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不合理的帮派性管制，产生了悬殊的贫富差距。卑劣黑帮与不肖商人极力盘剥百姓，导致民怨沸腾！
“在这个人口数量庞大的国度里，有将近百分之九十的居民生活在社会底层。他们背负着同样的命运，都是统治阶级眼中的奴隶，甚至是牲口。唯一不同的，是彼此间的境遇，谁更凄凉？”
查尔斯克制住情绪，避免语带哽咽：“社会底层的人们，如同汪洋中的浮萍，载浮载沉。这批草根群体当中，有相当一部分人已不敢奢望富贵发达，甚至已经舍弃尊严，只求温饱，只要生存。但是，人生往往事与愿违——对权贵阶级妥协的人们，往往被权贵阶级折磨得更为彻底。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不受约束的王权，最终一定会遭来报应……”
首都最繁华的街道——杜兴大道，此前来往游荡的人们竞相停下脚步，把目光投向同一所在——大楼中间的电视墙。他们彼此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
海格市、马度市乃至全国各地，家家户户但凡有听到消息的，全围坐到电视机前，让这个本就家喻户晓的节目收视率无限飙升，冠绝同时段。它所掀起的收看热潮广达全世界，创下一项收视奇迹。
电视上，他们的王子还在讲话：
“‘尊严’，在当下的索卡尔是个定义非常模糊的词汇。无名政府限制了我们改变国家发展走向、选择生活方式的权力；约束了我们维护自身权益的自由，甚至对我们争取自身权益的行动实行了残酷的打压。
“‘革命’，在当下的索卡尔同样是敏感到近乎令人恐惧的，而恐怖的根源就是无名政府惨无人道的武力镇压。假如有人企图探索这个国家的真相，那么他就踏上了‘犯罪的道路’。至于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莫须有。
“大多数人不了解‘自尊’的含义，尤其是国人。惟有让同胞们先认识‘自尊’的可贵，国家才可以有所变化；只有让各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病根源于何处？社会才有救。
“有人养了一群猴子，常宰猴待客。当客人光临时，他会穿上白大褂领着客人挑选猴子。笼子里的猴子们非常紧张，拼命地往后躲。当客人选中一只猴子时，其他猴子就使劲把它往外推。被推出去的猴子，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一动不动地任人宰割。
“其余的猴子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只猴子被杀掉。这种场景不断重复上演，最终，猴子全部被杀光了。
“假设，这群猴子敢于群起而攻之，并不是没有机会战胜屠宰者，重获自由。可是，每只猴子并不知道其它的猴子是否会和它一起反抗？它们在反抗与躲闪的策略选择中，都倾向了躲闪，抓到谁算谁倒霉，都宁愿苟且偷生，陷入‘囚徒困境’。
“猴子们都成了‘看客’，殊不知，今日的‘看客’，可能就是明日的被宰者。
“时下，国人的处境像极了这群猴子：要袖手旁观？还是要群起反抗？要等死？还是要奋力一搏？造就黑帮猖獗的不是黑帮势力，而是民众的无知跟懦弱！要实现自我救赎，就得先认清自我；要彻底拯救危局，就得建立一套完善的制度。
“若以国喻人，宪法则为其心：人心须有气血循环、新陈代谢，方可使人存活。人体有白血球、红血球、病毒、细胞，细菌区分益菌和坏菌，相互监督比较、周而复始，便是一国之‘新陈代谢’。纲举则目张，根固则树壮，此道若兴，国势必如参天巨树般枝繁叶茂，屹立不倒于森林之中。
“站起来吧，同胞们！救国救民吧，同胞们！醒醒吧，不愿为奴为娼的同胞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能不反抗？如果我们再任人宰割，不奋起抗争的话，那我们所生子女将世世为奴为婢，供人以指气使，代代做牛做马，充做虎狼之食，永堕万劫不复之境！”
情到浓时，查尔斯声泪俱下，讲话近乎是从肺腑里带血刨出来的：“同胞们，若是沦落至此都不敢与之斗争，那就停止哀嚎吧。因为我们已沦为牲口，牲口的哀嚎根本无济于事；若是连这帮仅靠家族姻亲、血缘世袭的酒囊饭袋都无法战胜，那也足以证明你我的确是他们眼中的贱民！
“但，做为一个人，做为一名堂堂正正的国人，我此生坚信一句先人留下的古语——人心软弱如尺，终有底线。
“魔道相争，孰者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终是邪不胜正！
“同胞们，我们共同的伟大母亲索卡尔如今最需要什么？需要一次革命，一桩轰轰烈烈的国民起义，一场为实现贫苦百姓翻身做主的翻天覆地的大变革！
“近年来，我们的国家山惨水愁，妇号子泣，灾害频繁。此虽为天灾，亦是人祸。灾祸异象频繁，不仅意味着统治者无道失德遭致天怒人怨，更预示了变革天命的时刻到了！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
“凡我索卡尔国民当顺天应人，大兴反黑革命军。亿万同胞当携手参军入伍、武装上阵，除暴伐罪，攘除奸凶，解民于倒悬，救民于水火……”
查尔斯的演讲犹如醍醐灌顶，在索卡尔王国内掀起“蝴蝶效应”。
王国的各式公私场合乃至街边巷角，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莫不在谈论此事。坊间满是天象异变传闻，民众有心无心各种谣言风行。渐渐的，索卡尔的平民百姓就像大梦初醒，陆陆续续投入革命运动。
一根“蜡烛”燃起的革命之火，正以燎原之势迅速蔓延……
即使杀掉了所有打鸣的公鸡，黎明终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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