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珍珑
他们走近一看,棋局依旧,纵横十九道错落百余子,棋盘和棋子却皆已蒙上厚厚的一层灰尘。
每回观棋,老米修不免困顿疑惑:“这个房间我例来不许别人进入,就怕弄坏了这盘棋。三不五时想抄录棋谱,不知为何便头晕目眩,若想擦拭灰尘,又生怕一不留神搅乱了布局。
“也许是我老眼昏花,或者肉眼凡胎不识神迹,看它,就像个万花筒,既能迷人心窍,又能乱人心神。”
一脉潜心棋局,犹如元神出窍,脑袋快埋进棋盘里了,方仓促拉回,应答:“这是一局珍珑,局势变化多端,横看成岭侧成峰。
“入局的要义在‘忍’,辅之以‘迷’。棋局中的黑子表面上招招落于下风,实则暗藏杀机,白子正一步步踏入陷阱,却一无所知。待形成困局,白子再想挽回败局已难如登天,纵使棋手智谋通神亦不可起死回生。”
“那你能破此局吗?”米修讨教性地问。
“不能。”一脉坦承,“下棋是门艺术,手执棋子,放眼宇宙,争之纤毫——论围棋造诣我远不如他,但我可以读懂他的心思。这局棋的关键在一个‘忍’字,以此表明棋手的意志,亦可看出其性格。依我看,他的‘忍’起码有三层含义:
“其一为‘克己之忍’——靠一己之力扛下欺辱打骂,甚至伤残他都咬牙强咽,照单全收。这需要意志的境界,也需要心灵的技巧。举个例子,‘铁血宰相’俾斯麦,有过一段趣事:
“某次,俾斯麦因一言不和,向科学家维磋提出决斗,这让手无缚鸡之力的维磋大吃一惊!
“决斗那天,俾斯麦大方地让维磋优先选择武器。维磋居然拿出两条腊肠,宣称:‘其中一条十分可口,另一条却灌满了剧毒。来吧,我们一起吃吧。’
“俾斯麦望着对方的‘武器’愕然半晌,竟红着脸退出了决斗。因为,做为伟大军事家的他,绝不打无把握之仗。
“凡事硬碰硬,迟早必有一折。触类旁通,道理可引申到东方的《道德经》。经云:‘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人无所顾忌,必充满凶险;有所顾忌,则稳妥灵活。古今成大事者,都是勇于‘不敢’的智者——王爷的忘年交属于此类;
“其二为‘容人之忍’——所谓‘容人’,即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不论出身,唯才是举。这点必须话说从头,由他自荐担任狱长这一关键切入思考。
“试想,帕若此举会不会是想从那座重犯监狱带走某些能力出众的囚徒,企图实施某项计划?倘若这项假设成立,那么此人野心之大、城府之深,非你我所能触及;
“其三为‘残忍’——但凡‘忍耐’,它总有限度,正如弹簧,压抑得越深,爆发力就越强,足以摧毁比它强大的事物。但愿这个名叫帕若的少年已死于那场大火,否则他必将屠尽他所憎恨之人,变作祸国殃民的魔头魁首,也不在话下。”
老米修头昏,险些栽在棋盘上,又道:“我想我该去首都一趟了。一脉,你可愿意陪我去?还有一个多月就是国王生日了,我们就以贺寿为名入王宫面见国王,到时所有谜团自会水落石出。”
“当仁不让。”一脉应允,“但要带上阿密特才行。”
“这好办,我们一言为定。只要不带滴露,带谁都行。”
“既然要去王宫,为了谨慎起见,我还是‘变身’好了,以防再遭敌人认出陷害。”
“你还会易容术?”老米修面上贴满问号。
“这远比易容术神奇得多。您瞧好了。”说着,一脉左手往心口一捶,身高立时增高,体格也变壮增肥,继而长出大把络腮胡。末尾,竟连他那条献祭多年的右臂也枯树逢春似的生出,活动自如。
老米修亲眼见证这天方夜谭才可能出现的奇观,受到的刺激极大!他眼球几欲突出,下巴掉到了地上,一根舌头伸得老长,附带弯曲打颤,直呼:“天啊,这真是太神奇了!好比海底捞月,杠上开花,自模十三幺!”
木兰省王宫,菲怡女王在服下烈阳吼的鳞片磨成的粉末后,病情已然痊愈。康复的女王随之命人将粉末分成若干份,投入她封地内爆发“恶寒瘟疫”的各个疫区的水井中。此举一经实施,疫情迅速获得控制,当地百姓得以脱离恶疾之苦,人人对女王感恩戴德、交口称赞。
至今,疫情也尚未在木兰市流行开来,可菲怡之前便不顾危险,身先士卒,开着摩托车千里走单骑,勇闯疫区探视患病的民众。女王一心与民同甘共苦,终染上瘟疫。
今恶疾去除,万民称颂,菲怡倍感欣慰,即日召见献药英雄无名烈入慈母殿领赏。
这几天,阿烈给暂时安顿于王宫内的迎宾馆。他成日忐忑不安,既期待女王复原后的奖励,又怕万一那鳞片无效会被米雪儿活活整死!
他好不容易闻得女王康复,万千烦恼一扫而空,乐得就像个要去领圣诞礼物的顽童,蹦着跳着,嘴里还哼着歌:“好运来呀,好运来!好运来嘛通四海……”
他随警卫步入慈母殿,殿内茉莉花香四溢,接见他的菲怡身穿一套镂空礼服,婀娜撩人的身姿惹得万千男子心痒难挠!再往上瞧,可见到她雪白的颈部顶着的那张“大包脸”。
肉包出笼,旁观者的铯欲好似点上的烛火,烧得正旺又被灭烛勺弄熄。对这玩意感兴趣的,大概只剩口舌肠胃了。比方阿烈,就食欲大振,跟“早点”参拜行礼:“参见包子…错了……参见女王殿下。”
“平身。”菲怡仅仅一抬手便有万千仪态,仿佛一颗洋溢着自信的包子。
“谢女王。”阿烈挺身,担心抵抗不住“美食”的诱惑,遂把焦点偏向左边的米雪儿。王的女儿手拿懿旨,大好的烂脸喜笑颜开,叫无名烈心里不是个滋味:对她的感受趋于复杂,不局限于惧怕了。
“无名烈听封。”米雪儿朗读懿旨,“本王念你献药救主有功,治愈万民百姓功勋再升,特封你为木兰省‘免辱候’,钦赐‘免辱金牌’一枚,外加赏钱五千万。
“今后,君候可摆脱贱人命运,终生不必再受大女人欺负打骂,逍遥于省内享受荣华富贵。”她神采飞扬地宣读完母后旨意,气质仿佛浇了水的花,含情脉脉娇又俏。
阿烈接收到公主放出地电流,脊梁犹如烧过地香灰,一吹就折腰。这跟倾慕无关,近似苦工半死不活的那种“夭折”。
“谢恩!”他大声道谢,借故塌背拿脑门当“避雷针”,暗喜自己东山再起:这仅是只“猴”不假,至少重新赢回了“高富帅”的资本。
菲怡女王笑眯眯地端详阿烈,她相当中意这小子身上那股独特的“草根味”:“无名烈,你此次功勋卓著,本王特许你再提一项请求,凡是本王的能力范围内,皆可满足你的心愿。”
无名烈开始不安分了,寻思:我要是向这个包子要几千名美女,会不会显得太过贪心了?弄不好还会累死自己。要少了,又觉得不够霸气。这该如何是好……
他心猿意马,认真为下半身着想。米雪儿观得对方不怀好意地浮想联翩,就意识到这小子又在犯贱了:“小贱人!别给点阳光,你就灿烂。识相的,就给我规矩点。上一秒能赐你恩,下一秒就能赐你死——全凭我们母女说了算!明白不?
“说个正经愿望,若思想偏差,我要你好看!”
此话如同导火线,引爆了无名烈近期被欺辱的种种不甘所装填地火药桶!男人的颜面扫地,叫他忍无可忍,不做多想便冲口宣告:“老子要活得有尊严!也要全木兰省的男人都抬起头来做人,不再遭受你们这些臭婆娘的三八气!”
米雪儿往常讲话哪里有人敢说一句不是,今儿个居然遭人顶撞,况且对方还是个“下贱”的男人——这口气叫她怎能咽得下?
公主顷刻怒火攻心,咆哮对喷:“我现在就撤销你的几项封赏,改封你为‘龌蹉公公’,即刻净身!来人啊,把他拉下去给我阉了!”
阉割命令像短跑比赛的鸣枪打响,大群带刀侍卫鱼贯入内,貌似逮兔子的猎狗。
情势急转直下,阿烈追悔莫及,口呼:“亲娘啊,俺还是处男啊!”
“退下。”女王喝令,鹰犬爪牙均退出殿外。菲怡化解僵局,转而悄声劝说米雪儿:“女儿,我瞧这小子倒有几分江湖好汉的硬气,何况他还救过妈妈的命,也算和我们家有缘,你就别再任性了。”
“有权就是任性——我偏要!”米雪儿顿足,说:“我就是看他不爽!”她佯装生气,眼睛却还时不时地偷瞄无名烈,明摆着的口是心非。
“哈多利现今局势动荡,”菲怡把话音压得很低,不让无名烈听到,“前几天可卡亲王刚死于非命,凶手至今尚未查明,闹得举国风雨。这节骨眼正值用人之际,不许你胡来。”
“那母亲打算怎么处置他?”米雪儿矫情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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