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触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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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利弗好不容易管住了自己的下巴, 好让自己不至于傻兮兮地张开嘴。自称莫拉的女孩朝他大方地点点头,随便做了个招呼的手势,指尖上的刀刃闪闪发光。
“奥利弗拉蒙。”他咳嗽了一声, “黑章。”
“其实我刚才听到啦, 但我喜欢有礼貌的人。”姑娘满意地点点头, 语调十分愉快。“按理来说,我们应该现在将你灭口真可惜, 这会儿我们不能杀人。”
奥利弗有点不确定要不要握紧剑柄, 进行初步的防御。
“别闹, 莫拉。”兰迪活动了下脖颈, 关节发出不怎么清脆的闷响。“他没有恶意,至少现在没有。”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莫拉幽幽地说,“刚刚的车厢里有位大胸脯女士,你还专门扭头看了人家好几眼,心跳都加快了几秒。好几秒”
“我”
“我当然知道啦,多嘴”年轻女孩不满地撇撇嘴,“我这不是吓吓他吗你吃醋了吗你得承认,兰迪, 他可比你帅多了。”
“”高大的男杀手扭过头去。
两位杀手同时看向他, 一个目光充满悲痛,一个眼神里藏着隐隐的欣喜。
“真可惜”莫拉看上去很想捶树,“说不定我能喜欢上你呢,这样就可以跟这截笨木桩分手啦”
“当然, 我能理解。”莫拉假装抹抹眼泪, 还特地抽了抽鼻子。“所以我决定多跟这位英俊的小伙子聊两句, 你可不能有意见。”
“”奥利弗眼看着娇小的女杀手向自己逼近, 连忙退了几步, 决定将自己从面前两个人的打情骂俏摘出去。“我有男朋友了。”他的口气无比坚定。
矮个儿姑娘和兰迪迅速交换了个眼神,直接原路返回,钻回对方的身体肉体交错没有任何障碍,不是相融,莫拉更像走进一团不透明的虚影。而她的身影刚刚消失,一只监视虫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
这就说得通了,奥利弗飞快地思考着。
兰迪还是那副严肃的不爽表情,这会儿他正抬头看天,假装什么都没听见。突然他吸了口气,再开口时,他的语调没了之前的轻松。
“莫拉。”他只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你们这是”他含蓄地向兰迪发问,“是什么法术吗”
“是诅咒。”兰迪漫不经心地拎着盾,余光瞟着那只监视虫。“挺多年了,别在意嘘。”
为什么兰迪声称自己无法进行高强度长时间的战斗,为什么身为杀手却只装备了厚重结实的金属盾,为什么在攻击时身体动作能少则少如果藏在他体内的姑娘需要随他一起活动,这一切都能得到解释。
可如果要保证不露馅,他们必须以完全一致的动作行动。两人的动作同步率和心意相通的程度绝对堪称恐怖。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十四年的练习。”兰迪没有看向奥利弗,他拨开一点灌木树叶,向外窥视了一番。“现在你该担心一下你自己,拉蒙先生。”
他瞥了奥利弗一眼,眼神里几乎没有情绪。“我建议你把刚刚那个家伙杀掉,他受伤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兰迪纵身跳进灌木丛,奥利弗几乎和他同一时间藏了起来。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和粗重的喘息混在一起,在他们附近盘旋,浓重的血腥味穿过树丛,钻进他们的鼻子。在外面转悠的比起人类,更像是某种杀晕了头的野兽。
“您找我合作是希望我来牵制敌人,尽量减少自己的动作幅度。”等外面的敌人走远,奥利弗小声嘀咕道,“莫拉小姐得自己活动,对吗你们的同步到底是”
“尽管要面对无止尽的战争,但逃走机会总比困在凋零城堡高得多。说句实话,沦落到凋零城堡,你的下场可能比那些没有战斗力的消耗品还惨。”
奥利弗轻轻摇了摇头。
“为什么”奥利弗拧起眉。
“我们有我们的目的,但你最好别心软。”高大的男人脸色平静,“哪怕杀上一个,你都能进入流动军营,离这个鬼地方远点儿。我只需要一个不会背后捅刀子的临时合作者,不需要一个滥好人。”
“这些又不是平民,他们本来就是死囚。”
“理论上我们也是死囚。”他无力地勾勾嘴角,“但至少我不觉得自己该死。”
“你不是黑章吗杀个把人怎么还这么??隆!
“我杀过一个人。”奥利弗垂下目光,“那感觉糟透了。”
“有意思,我开始好奇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啦。”兰迪低声嘟囔。
一道火柱向两人藏身的灌木袭来,奥利弗敏捷地退开。他渐渐掌握了和项圈和平共处的节奏,攻击性的冰刺再次巧妙地立起冰围栏,为两人赢得了充足的逃跑时间。
兰迪转过脸,眉毛扬得高高的。
“如果我现在给自己找个迫不得已的借口,”奥利弗深吸一口气,“那么绝对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毕竟借口这种东西永远不缺。”
“尽管我不介意随手帮帮你。”兰迪边跑边开口道,“话说在前头,莫拉她虽然没被逮住,但她弄不开这种项圈。”
奥利弗用剑气劈倒几棵树,然后小心地隐蔽起自己的气息,将自己藏在枝叶混杂的枝叶堆之。剑气一路向前,直直向远方前进,制造出了不小的声势。
他们得撑上三个小时,现在时间过去多久了
奥利弗飞快地蹬着地面,冲向树丛相对稠密的地带,默默地估着时间。
杀手将后盾往树叶里收了收,换了个自然些的坐姿,显然在抓紧一切时间恢复体力。奥利弗往外挪了挪,给兰迪腾了些空间。
还没挪几步,他的手按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差点被扎破。奥利弗下意识往阴影里看了眼一个爬行类的颅骨正安静地躺在那里,眼眶和巨大的颞孔紧挨着,头骨的下颚部分早已消失,两根犬齿倒还算完整。
“谢谢您的好意。”奥利弗连嘴唇都不怎么敢动,纯粹用气声发音。“我会自己想办法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的具体罪名,那些人坚称我是缄默骑士,可我发誓我不是。”
“如果你这样的是缄默骑士,深渊教会的名声可不至于那么臭。”兰迪哼笑一声,老练地躲在树丛。“公平起见你刚刚关心的事情,关于我们的诅咒。”
“是的,所以只是针对我们两个的诅咒。”
“有解决方法吗”在往骨头上打了几个束缚术后,奥利弗几乎立刻问道。
“总的来说,我们无法碰触对方。”兰迪在旁边无所谓地说道,“拿着东西间接碰触也不行,只是这样。”
“可我能碰到你。”奥利弗拿起那个不小的颅骨,比了比大小,开始试着用法术弄掉上面的泥土和污渍。
可兰迪看起来平静极了,就像在叙述他人的故事。
“还有半个小时。”一个明显被魔法放大过的声音从天空落下,“请各位抓紧时间。”
“最简单的就是分手,但一直没成功。”兰迪还是那副臭脸,但眼神柔和了许多。“没办法,我还是最喜欢她,她也没有找到更喜欢的人。所以我们只能凑合着选难点的那条路了。”
奥利弗有点心酸,他大概知道无法碰触心爱的人是什么心情。这才和尼莫分开一天,他的心情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十四年又是什么概念
“让我看看你的仁慈能撑多久吧。”兰迪哼笑道,站起身来。“现在你得认真起来了,拉蒙。”
奥利弗面对着巨浪般澎湃的杀意,将那个颅骨扣上了脑袋,它在法术的加工下大小刚好合适那应该是小型地龙的颅骨,上颚边缘利齿参差,长长的犬齿尖锐依旧。鼻孔、眼眶和颞孔混在一起,多孔的异形颅骨散发出让人背冒寒气的死亡气息。
话音刚落,暴风卷开堆在一起的断树。幸存者的目标越来越有限,攻击越来越疯狂。终于有人不计后果地爆发开来,似乎等着他的不是死囚军团,而是黄金铸就的王座。
一直谨慎逃亡的两人终于无法再躲避。
他没能找到合适的词。
就算他真的下了杀手,或许绝大部分人都可以理解他的无奈。但一路走来,他见过不少绝境之尚在坚持原则的人们。如果在这里跨过自己的底线,他不认为自己能够再堂堂正正地面对那些“平凡”的人。
束缚术生了效,颅骨遮住他的上半张脸,成功变为一个阴冷诡异的头盔。尽管透过眶骨和颞孔的空洞能看到他的大部分面容,但在阴森白骨的衬托下,没人会再将这张脸和那位阳光般灼人的地平线团长联想到一起。
“这不是仁慈。”成功将面孔藏起后,奥利弗叹了口气,握紧同样惨白的安息之剑。“这只是”
比起放弃原则后,深夜无数次注定没有结果的自我质问。他选择承受这份坚持的代价,他选择问心无愧的一夜安眠。
另一边的尼莫正盯着闪烁的布告栏,只觉得胃里多坠了一块冰。
如果他再弱小一些,可能他真的别无选择。但现实并非如此他足够强,比对方强得多,奥利弗深知这一点。
那么就算那是愚蠢的,不知变通的,毫无价值的坚持。
“别那么确定,咱们这不就有一位完整的咳嗯。”安及时止住话头。
“关于这一点,我保留意见。”骑士长扫了眼尼莫,“如果事情到了那个地步,公会应该派出第一梯队的佣兵团。但你们看到了”修长的手指向光屏下半部分点了点。“目前全是些等佣兵团在探索。我猜各个宗教的人也在路上。”
“上级恶魔的茧”尼莫的声音非常干涩,而他已经懒得去掩饰。
“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东西。”艾德里安克洛斯收回视线,“按理来说孵化不了,它会被法则束缚。路标镇暂时不会有事。”
关于这个,我只知道些理论只要怀着自愿舍弃的心情就可以了他不久前才对灰鹦鹉提过这件事。而那个黑暗的夜晚,在他的左臂被拉特里夫猎狼咬断的时候,自己的心情是怎样的呢
尼莫没有回答,他慢慢地抬起右手,然后缓缓抓紧自己的左臂。
“这不是很好吗”杰西拍了拍手,“最近前往路标镇的人肯定多得要命,那边的驻军一定快忙疯啦,我们刚好混进去您说对吗,莱特先生”
当时的他没能察觉左臂的丢失,可现在的尼莫能够清楚回忆起左肩那份不自然的空荡感,周围的空气因此变得愈发冰冷那个时候他的确愿意放弃左臂,取得身体的自由,拼尽一切力量活下去。
“我们的动作得快。”他的语气格外坚决,带着一丝他自己未能察觉的威势。
“那东西很危险,可能比他们想象的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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