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惶然间一梦如是 醒来时竟隔数年
转瞬间,已是寒冷的冬天。北风肆无忌惮地摇撼着院落里老树,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怪叫着。
也许是前段时间姬心瑶在屈巫督促下认真研习了《内功心法》的作用,也许是几个御医不停地调配药方的功效,总之,姬心瑶显示了顽强的生命力。她的命是保住了,只是依然在沉睡之中。
屋里,暖融融的。为了能让姬心瑶安然过冬,屈巫特地改造了主屋,做了火墙和壁炉。
三个多月了,除了清晨练功之外,屈巫几乎没有出过主屋。他抛开了一切,每天衣不解带地陪伴在她身边,给她喂药,喂水和流食。他倒不是嫌丫鬟粗手笨脚,而是觉得自己做这些事心里会好受一些。这样,他的心里才会有所期盼。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醒来呢!
除了做这些事,他还将琴移到了里间,不需要侍候她的时候,他就闷闷地抚琴。他在为她弹奏,她应该能听到吧?
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她做什么。他现在甚至觉得当年万里迢迢去天山为她寻冰蚕,都是一种幸福。毕竟那时候,她是活蹦乱跳的。
大周天子周定王终于失去了耐心,说是去刺杀楚庄王,这么长时间过去,依然虾不动水不跳的。为了一个女人,就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太不应该了吧?他再次让康长老传话屈巫,尽快去完成任务。
“门主,康长老来了。”筑风在外面起居间喊道。
正在抚琴的屈巫离开了琴凳,走到床边俯身看了看姬心瑶,见她脸上红扑扑的,又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见有些汗津津的,估计是屋里温度过高,就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松了松。这才走了出去。
“门主,天子又传来旨令,要求尽快了结楚国之事。”康长老毕恭毕敬地说。
屈巫未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现在有什么事能让他放下心爱的女人?天下纷争与他何干?
“要不我们七长老去吧,您就不要去了。”康长老见屈巫不表态,只得自找台阶下。
屈巫沉吟了一会儿,冷峻地说:“我自然不可能去杀他,毕竟我们曾有君臣之情。但狐儿是要报杀母之仇的。所以,你们不可动他。”
康长老见屈巫如此态度,只得换了话题,说:“楚国围攻宋都商丘快九个月了。据说宋文公吸取了郑国的教训,做了相当的准备,但也没想到会僵持这么长时间。现在城内已是饥寒交迫,易子而食。”
“易子而食?”屈巫不禁动容。这么长时间,楚军粮草供应源源不断,看来,楚国是越来越强大了。想不到宋文公那样一个靠美色上位的人,竟然能坚守至今而不降,倒是小看他了。
“好,我去。筑风,告诉狐儿。”屈巫终于下了决心。两国之争,君王斗狠,竟导致百姓易子而食。如此惨绝人寰之事,他再也无法漠视。
康长老终于松了口气。讨得示下,让七长老齐聚郢都,随门主刺杀楚庄王。
屈巫走进了内室。坐到床边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姬心瑶,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喃喃地说:“心瑶,我去去就回,最多不过三五日。你乖乖地等我,不要担心。”
姬心瑶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突然间,她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她睁着一双大眼睛,迷茫地看着屈巫。
“心瑶,你终于醒了!”屈巫狂喜之极,扑上去抱着姬心瑶,紧紧地抱着她,唯恐他一松手她就又沉睡过去一般!三个多月了,没人能知道他的心有多苦,而现在,他终于失而复得心爱之人。
“你、你怎么来了?你快放开我。”姬心瑶想推开着屈巫,手上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傻丫头。”屈巫松开来,又伸手抱起她。躺了这么长时间,他不知道她是否能坐起来。
“你一直在我身边?桃红柳绿呢?”姬心瑶依然想推开他,却是没有力气,只得任凭屈巫将自己抱起靠在了床头。她四下打量了一番,没有看到任何宫女的身影。
桃红柳绿?屈巫的心“咯噔”一下。她在郑王宫漱玉斋的贴身宫女?好像早就在易韶叛乱时死了,她怎么忽然提了起来?
“大哥怎么到现在也不来看我。”姬心瑶说着,有些忸怩地看了眼屈巫,眼睛就一直往窗外看去。
大哥?姬子夷?她怎么尽想到以前在郑王宫里的人?屈巫拿了几个靠枕塞在她的腰后,疑惑地问:“心瑶,你不认识我了?”
姬心瑶看着他嫣然一笑,说:“我认识你,你是楚国的屈巫。”然后又嘟着嘴说:“我头到现在都痛,就是你在水底下打的。”
屈巫被弄得一头雾水。楚国屈巫?她这意思是记得多年前的他,而不记得现在的他?
“心瑶,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吗?”屈巫试探地问。
姬心瑶点了点头,不好意思地说:“知道,你是子夷大哥的师兄。”
然后呢?没了?屈巫愣愣地看着姬心瑶,见她看自己的眼神里满含羞涩,又不似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简直要把他弄懵了。
“心瑶,我们这是在哪,你知道吗?”屈巫问。
姬心瑶忽闪着大眼睛,看了看四周厚厚的金丝织锦垂帘,很奇怪地说:“当然是漱玉斋啦。对了,你怎么能到我寝宫来,是大哥让你来的吗?”
天哪,她真的回到了多年前。她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磨难和不幸全部遗忘了,犹如用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了不幸岁月,只留下了自己的幸福时光。
“那你还记得我什么?”屈巫不死心地问。
姬心瑶皱了皱鼻尖,带点挑衅调皮的味道说:“我就记得你把我头打痛了。”
只记得那年三月三,他第一次救她。他和她的一切都没有了,只剩下那一次的交集。屈巫在心底一声哀叹。万幸,她还认识他,而且并不是太排斥他。
屈巫站起来走到了外面,吩咐筑风去请张御医。很快,张御医来了,他看了姬心瑶的状况后,连声称是奇迹。原本他们几个御医心中都早有定论,认为姬心瑶不死也醒不过来。没想到她居然活了下来,而且醒了过来。在他们的行医生涯中,像这样的事例绝无仅有。
至于姬心瑶对后来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张御医沉默了一会儿,说:“问句失礼的话,夫人后来的生活是不是不太好?”
屈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她后来的生活岂止是不太好,简直就是一塌糊涂。
“这就是了。她选择遗忘了不好的事。”张御医肯定地说着。
屈巫送走了张御医,心中倒也踏实了一些。她依然记得他,这总比被遗忘了好。只是摆在眼前一件很现实的事,他们现在如何相处?难道要一切从头来?
姬心瑶见御医来为自己看病,后来见屈巫和御医在外面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什么,心中也起了疑惑。自己生病了?怎么到现在一个宫女都不见?
她下了床,却觉得身子发飘,几乎站立不住。好不容易捱到窗前向外看去,感觉与王宫一点也不像。自己这是在哪?不是漱玉斋?那这房间怎和漱玉斋差不多?
她摇摇晃晃地想回到床上去,正好屈巫进来,伸手抱起她。她不好意思地挣扎着,小声说:“不要,你不要碰我。”屈巫咂了下嘴,将她放到床上,默默地看着她,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谢谢你。”姬心瑶红着脸小声说。
屈巫见姬心瑶看自己的眼神,有着羞怯和爱恋,真的被她弄懵了。多年前,她的心思不是在姬子夷身上吗?看到我应该是讨厌的啊,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难道她刻意忘掉一切,就是要和我从头来过?将一切的过往都抹掉,让她的人生里只有我?这个愿望倒是很美好,但可能吗?屈巫揣测着,心中九转回肠。
“你回吧!”姬心瑶见屈巫不说话,主动说道。
我回哪?屈巫啼笑皆非。好吧,我先去郢都,也让她先适应几天,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他看着她微笑说:“嗯,你近来身体不是太好,不要出去走动,好好休息。过几天我再来看你。”
夏征书和伊芜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他们刚刚听说姬心瑶醒了过来。天大的喜讯,已经传遍了整个府邸,所有的人都松了口气。这几个月,他们连走路都小心翼翼,唯恐惹上杀身之祸。毕竟,夫人出事之后,有几个乱说话的弟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师傅,我们可以进去吗?”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在外面起居间喊道。
屈巫走了出去,看着两个孩子,迟疑地说:“她可能不认识你们了。进去看看就回吧。”
夏征书和伊芜高兴地走了进去。他们并不明白屈巫的意思。
“公主母亲。”
“公主姐姐。”
姬心瑶靠在床上,很奇怪地看着走进来的人,他们喊谁?是我吗?女孩喊我公主姐姐,也还能说的过去;男孩喊公主母亲,怎么回事?
“你们?是喊我吗?”姬心瑶微笑着问。
夏征书和伊芜面面相觑,他们这才明白屈巫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姬心瑶醒来了,却把他们全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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