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正文完结
邢烨这一晚彻夜未睡,向高级事务所寻求帮助,与律师商量起草文件,他下定决心后推进速度极快,搜寻证据追溯过去寻找证人等同时进行,为了尽量避免医闹困扰,邢烨住院的医院将视频音频都记录保存下来,当时的病历也留存在系统里面,随时可以调出,只是打官司是个漫长的过程,邢烨没指望十天半个月就能搞定,他一面照顾南瓜,一面授权给律师运作,打算安营扎寨长久作战,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温元嘉乖乖休息几天,身体恢复正常,力气回到身上,各项指标都在健康范围,动起来没什么不适,他闲不住了,嗷嗷叫唤要求回家,打不了滚就在床上磨|蹭,不让走就闹绝食,折腾的鸡飞狗跳,逼得邢烨乖乖听话,八抬大轿将太上皇送回寝宫。
得知走法律程序之后,斜对面那家一夜消失,人去楼空,连装修工人的工钱都没结算,工人们气到爆炸,撬开门将里面洗劫一空,踩得满地泥印,连张纸片都没留下,邢烨看着只觉头大,想想又觉得可笑,嘴上说的情深义重悔不当初,到了真刀真枪触及利益的时候,溜得比猴子都快,连尾巴都摸不着了。
邢烨没心情理会这些,听元嘉的话,这钱拿到就捐出大半,拿不到也不能任勾雪峰挥霍,他把官司全权委托给律所,自己专心工作养家,跟在南瓜背后亦步亦趋,生怕这太上皇磕到碰到,遇到什么处理不了的突**况。
斜对面那家找事的跑路不干,店里人心惶惶,生怕邢烨秋后算账,干活比之前卖力,每天跑来跑去,邢烨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但按下不提,开了个会稳定军心,说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大家好好工作,扩|店后都会升职加薪,提高生活质量。
温元嘉捧着圆滚滚的西瓜,每天喜滋滋东看西看,晃来晃去,从村东头走到村西头,再从南边溜到北边,邢烨一个眼神不察,温元嘉就溜的没个人影,躺进庄稼地里晒晒太阳逗逗王八,躺到晚上才慢悠悠回家,栽在床上不省人事。
预产期的日子越来越近,温元嘉招猫逗狗格外淡定,邢烨如临大敌如履薄冰,恨不得把眼珠黏在温元嘉身上,店里的事都甩到旁边,他自认做好了万全准备,可最后发作时还是懵了,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摆,出门进门撞到门框,跑两步被脚踏绊摔,温元嘉哭笑不得,忍着疼做战略指挥,让邢烨把早准备好的待产包拿好,风风火火开车进入医院,直接推进产房。
邢烨在外面坐立不安,下楼买了红牛和巧克力,本想等元嘉出来给人喂饱,谁知自己太紧张了,分分钟吃个精光,低头一看啥都不剩,连找零抵用的酸酸糖都没留下。
邢烨搓搓脸颊,没想到自己老树开花,到这岁数当上爸爸,竟然还这么紧张,他瞪着紧闭的产房大门,恨不能冲进去帮忙,正望眼欲穿的时候,产房大门打开,护士眉眼弯弯,抱着裹在襁褓里的小孩:“是个omega女孩,白白净净可好看了,恭喜你们。”
邢烨之前在书里看了一百种抱孩子的办法,此刻捧着这红红皱皱哇哇乱叫的小猴子,怎么也没发现白在哪了,不过隐约能看出脸型和眼睛更像元嘉,还是个圆溜溜的南瓜脸,头发乌黑茂密,捧在手里沉甸甸的,看来没少吸收营养。
“我爱人怎么样?”
“身体素质很好,过程顺利时间快,指标都在正常范围,休养好了就能出院,”护士说,“稍等一下,里面还在消毒,回病房就可以照顾他了。”
邢烨连连点头,把闺女交给护士,留在外面等人,半小时后温元嘉被人推出,湿透的发丝贴在额上,好在精神状态不错,见到邢烨还不忘调侃:“吓坏了吗?”
邢烨决定强行遗忘消化了红牛巧克力这事,他亦步亦趋跟着,黏|在元嘉背后,跟着推床回到病房,温元嘉探出胳膊打点滴补液,哈欠连天想睡,旁边邢烨瞪圆眼睛,把他都瞪精神了,眼睛怎么也闭不上:“干嘛这么看我,有那么害怕?”
“太快了,没反应过来,”邢烨喃喃,“以为要等一天一夜来着。”
“我进去多长时间了?”温元嘉确实没什么概念,“不知道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肚子疼也不紧张,囡囡特别懂事,一点都没折腾我,轻轻松松就出来了,希望哥哥也这么顺利。”
想到哥哥,温元嘉情绪低落:“好担心他,真的怕他出事。”
“吉人自有天相,大伯哥治病救人这么多年,老天爷会保佑他的,”邢烨说,“真的,放心吧,大伯哥肯定顺顺利利。”
“嗯,”温元嘉挪动眼珠,四处飘摇,“囡囡呢,她被抱去哪了?”
“护士说要给她洗澡,还要做几项健康检查,检查好就出来了,”邢烨说,“给囡囡起个什么名字,想好了么?”
“你说叫什么好?”
“我没文化,你起吧,起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看到她,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长得像个缩小版的你,”邢烨实话实说,“像个芝麻。”
温元嘉一口气喘不上来,想把邢烨丢去喜马拉雅山喂鹰,他埋回被子,懒得理会这根棒槌,窝进被窝补眠,再醒来时天光昏暗,邢烨正在病房打转,怀里抱着软绵绵吐泡泡的闺女,爱不释手托着,见南瓜醒来,他忙把肉团送去:“宝宝你看她,看她睫毛多长,比咱俩都长,是不是偷偷拉睫毛了?”
温元嘉借着微弱灯光看看,这小囡囡睡得香甜,脸上肉鼓鼓的,摸起来弹性十足,揉上去按出小涡,水浪似的涌动,她长得唇红齿白,发丝乌黑,脸型和自己有八分相似,只是下巴随了邢烨,微微向里收收,看着倒有些鹅蛋脸的意思,确实······像粒芝麻。
“真不是我说,你看她就是像个芝麻,大名以后再想,小名就叫小芝麻吧,”邢烨试图拍板,“这小鼻子小眼睛小嘴,哎她吐泡泡了,宝宝你看她像条娃娃鱼,她还会吐泡泡呢!”
温元嘉只想把面前这家伙的大脸推开,让他少说点傻话,可不知为何,囡囡在梦里哼唧两声,咧开唇角笑了,小鼻子皱成一团,没哭也没嚎叫,只是挥舞手臂,手舞足蹈挣扎,要从邢烨怀里下去,邢烨急忙探出两臂,把金枝玉叶的大闺女捧下来,送到南瓜身旁,温元嘉偏头看着囡囡,囡囡咂咂嘴唇,窝在温元嘉旁边,心满意足睡了,温元嘉左看右看,支起脖子凑过去看,半天蹦出一句:“我生了个人?”
邢烨噎住两秒,被他这脑回路给震晕了:“呃,没错,咱大闺女······确实是人。”
“居然生了个人,是个人哎,不是小猫小狗小鱼小虾,是个大活人哎,我怎么这么厉害,”温元嘉云里雾里,还没从梦里反应过来,“小芝麻,爸爸生人啦,爸爸厉不厉害?”
小芝麻显然不想理他,不想将智商扯到和爸爸同样的高度,她脑袋一歪睡了,长睫覆上眼皮,似两把浓密扇面,格外惹人怜爱。
“太可爱了太可爱了,她怎么这么可爱,宝宝,你小时候也这么可爱吗?”邢烨蹲在床边,抬指点点闺女脸颊,“太可惜了,你小时候我还不认识你,要是和你一个产房,怎么都得把你偷走。”
温元嘉听得想笑:“怎么偷?”
“按现在网上流行的话说,就是连夜买站票走的,”邢烨说,“早早运走就能早点遇到你了,最好早点把你养大······”
“我干嘛要被你养大,”温元嘉直翻白眼,“等她长大狠狠折腾你一顿,就知道养她就足够了。”
邢烨打个哆嗦。
温元嘉仿佛有预知能力,小芝麻乖巧听话,不哭不闹,是个特别好带的宝宝,唯一问题就是爱抓东西,小手臂稍微有点力量,就要抓住身边所有感兴趣的东西,口手并用攒来,放在唇间咀嚼,在摇床里不安稳,黑眼球左右乱晃,脑袋往缝隙里挤,对新鲜事物有天生的好奇,邢烨时常怀疑自己养了个猫,从村头宠物店买来的那种粘羽毛的逗猫棒,是小芝麻最爱的玩具,逗猫棒每次摇起,她都跟着嘿嘿傻笑,嗯呜哼哼唧唧,口水流到胸前,将口水巾浸的透湿。
“你把囡囡当猫养呢,”温元嘉风风火火进来,将邢烨踹到旁边,“让开让开,要给她换尿布了。”
邢烨化成门神,直勾勾杵在旁边,看看南瓜看看宝宝,骤然冒出一句:“宝宝,办婚礼吧。”
“什么婚礼,”温元嘉专心和小芝麻抢尿布,敷衍了事扭头,“怎么想起办婚礼了。”
“拜托了宝宝,店里举办过这么多酒席,我们都没办过,”邢烨说,“你看看这新换的地砖,新刷的墙面,新买来的桌椅······你都不心动吗?”
“还有之前给出的礼份子,”温元嘉眨眼,“臭邢烨心里想着,天哪,这都是我的血汗钱啊,只出不进怎么行啊,太平洋要干涸了呀!”
邢烨抠挠头皮,嘿嘿傻笑:“那只占一小部分原因,大部分原因······确实想办个婚礼,把邻里八方都请过来,好好显摆显摆。”
“邢三岁可真幼稚,”温元嘉换好尿布,过来搂邢烨脖子,“那要和哥哥他们视频连线,好担心他们,要看着哥哥才能放心。”
“那肯定的,必须准备最好的设备,”邢烨道,“全程和他们连线,让他们从头到尾看完。”
人算不如天算,没等他们做好邀请函,温衡和成佳心有灵犀似的,飘飘然千里迢迢过来,坐到店里监工,邢烨顿时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手脚僵硬绷直,四肢前后摇晃,修个音箱要修上几次,擦栏杆要擦上百八十回,设计喜糖礼盒推翻十几种方案,后半夜睡不着觉,把摇篮放在床边,一面哄小芝麻给孩子喂奶,一面捧着画册试手感,温元嘉半夜醒来,挤挤挨挨抬起脑袋,挪上邢烨大腿,哈欠连天嘟囔:“可以啦,不用这么麻烦,生米炒成熟芝麻了还怕什么。”
“那可不行,大伯哥大伯嫂还看着呢,怎么都得像那么回事,万无一失是不可能的,至少也得做到精益求精,”邢烨精力十足,压|根|不困,一手攥着奶瓶给闺女喂奶,一手还能给温元嘉捋毛,哄人乖乖入梦,“早点睡了宝宝,周末就是正日子了,可别挂着两个黑眼圈上台,到时候大伯哥会把我吃了。”
“我算听出来了,在你心里,哥哥就是喷火的哥斯拉,”温元嘉困意未消,斜眼看人,“早晚要把你烤成灰的。”
“那倒不至于,怎么说我也是在山顶洞里讨生活的人猿泰山,”邢烨颇有自知之明,“钻木取火就是我发明的,怎么也不会被火烤到。”
温元嘉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自信给逗乐了,困意消退不少:“我看这几张都很好看,随便挑一个好了。”
“那就挑最贵的这套,”邢烨说,“一分价钱得一分货,古话准保没错。对了,我正想和你说呢,正好我们要办,大伯哥他们也在这里,一起办了怎么样?”
挂钟咚的一声,温元嘉睡意全无,整个人坐直身体,像被闪电击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后院这房子占地面积广阔,装修出好多个卧室,大大小小都有,温衡和成佳每天根据太阳照|射程度换房,力求吸收更多阳光,温元嘉睡不着了,把小芝麻丢给邢烨,自己踩着拖鞋跑出去找人,刚出门就看到熟悉身影,成佳背对他坐在院里,手边烟头积了一堆,周身弥漫雾气,透出颓|靡气息。
“成佳哥!”温元嘉绕到成佳身前,“我和邢烨要办婚礼了,邢烨说想给你们也办一场,你觉得怎么样?”
成佳魂不守舍,恍然没反应过来,温元嘉连叫三次,他才从昏茫中惊醒,扯出一抹笑容:“办什么?”
“办场婚礼,”温元嘉说,“成佳哥,你和哥哥在一起这么久了,婚礼总该办吧?”
“不办,”成佳斩钉截铁拒绝,将烟头狠狠掐灭,“如果连婚礼都办过了,他说不定更没遗憾了。”
“怎么能让他放心,”成佳双手捂脸,指头压出红痕,“怎么敢让他放心。”
月明星稀,灯火从林间落下,淋漓洒在脸上,落上背脊,成佳脊背弯曲,脖颈青筋颤抖,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温元嘉说不出话。
他说不出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更没法昧着良心拍着胸脯打包票,要共度一生的人是成佳哥和哥哥,他没法永远陪伴他们,更不能保证······哥哥会陪成佳哥到老。
他待不下去,蹬蹬跑回走廊,挨个房间寻找,在最南面的房间里找到哥哥,温衡坐在窗边,掌心捧着热茶,缓缓吹动浮沫,任茶叶在滚水里翻腾。
“哥,”温元嘉扑到前头,攥住温衡小臂,“哥,告诉我,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
握住的不像一截手臂,倒像是一截枯枝。
短短一个多月不见,那孩子长大不少,覆着厚厚一层毯子,仍旧看得清楚,温衡面色苍白,唇色浅淡,指腹没有血色,比原来更瘦一圈,皮肉勒在骨上,像要把全身营养汲|取出来,穿过四肢百骸的血管,注入腹中骨肉。
“哥,别要它了,”温元嘉鼓起勇气,咬紧牙关,“现在不要的话······还来得及。”
温衡轻嗤一声,慢条斯理吐息:“管好你自己,我的事不用你管。”
“凭什么只有你能管我,我都不能反对你的,”温元嘉眉头紧皱,“你明明知道······根本不该要这个小孩。”
“当年妈妈也知道不该要你,可还是要了,”温衡淡道,“她可以,我怎么就不行了。”
温元嘉哽住了。
这是他掩埋在心底深处的伤疤,不敢碰更不敢摸,沾到便浑身发颤,哥哥知道他害怕这些,以往两人吵得再凶,也极少触碰这些,可现在哥哥说出来了,温元嘉按住窗台,嘴唇紧紧抿着,两腿支撑不了身体,薄雾洇透眼珠。
温衡探出小指,轻轻抠抠耳朵:“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我是这样,你是这样,妈妈也是这样,决定了就不要后悔。”
“那哥哥你······你想过成佳哥么,”温元嘉窝紧脑袋,耳中嗡嗡作响,“你做了自认为最好的选择,把所有的纠结、担忧、痛苦都留给他,他到底欠了你多少,要被你这么折磨?”
温衡握紧扶手。
指头狠狠绷住,指腹压到透明,皮肤里游走的血管脆如树脉,动一动便要崩开。
“滚出去,”温衡凉凉抬眼,眼珠黑如墨球,“滚出去,把成佳叫来。”
温元嘉扭头就走。
他又气又痛,没法再待一秒,出去叫成佳哥进来,自己回到卧室,一屁|股坐上炕头,晃醒昏昏欲睡的邢烨:“别睡了好生气啊,我要咬人!”
邢烨从迷茫中惊醒,下意识探出胳膊:“咬这,这里肉最厚了。”
温元嘉二话不说,张口咬住,邢烨嗷一声蹦起,震醒呼呼大睡的小芝麻,一时间卧房里兵荒马乱,叫喊声此起彼伏,堪堪震破屋顶。
这么手忙脚乱一通,到凌晨才恢复平静,温元嘉本想去问问两位哥哥的情况,可身心实在太累,脑袋都撑不起来,他倒回炕上,昏天黑地睡了一个白天,晚上才清醒过来,蹑手蹑脚溜进走廊,趴在门板外听着,试图听到争吵,可卧室里万籁俱寂,没有丝毫声响,温元嘉灰溜溜回来,满心担忧不减,踹踹邢烨小腿:“你说成佳哥和哥哥······会和好么?”
“他俩什么时候吵架了,”邢烨打个哈欠,丈二摸不着头脑,“咋没人告诉我呢?”
温元嘉向天翻个白眼,只想把被子掀来,把邢烨捂成傻子。
这么各怀心事过了几天,到了周末办礼的正日子了,从凌晨开始,邢烨和温元嘉忙成陀螺,两条腿转成车轮,喝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小芝麻没人照顾,暂时交给成佳,成佳还没摸两下,就被温衡抢走,温衡肚里揣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小芝麻不哭不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咬温衡毯子上的挂穗,咬的唇间齿间都是口水,小拳头晃来晃去,哼哼唧唧咕哝。
“小芝麻,叫大爷,”温衡面无表情,把挂穗从小孩口里扯出,“不叫不给奶瓶。”
这么小的孩子哪能听得懂话,但小芝麻似乎能听懂大半,她眼泪汪汪,眼珠要被泡化,小拳头挥舞几下,两腿在空中乱蹬,撞到温衡肚子,温衡面色骤变,腾出手捂住小腹,成佳一把抱走孩子,放进身旁摇篮,扑来抚触温衡肚皮:“疼不疼饿不饿累不累,我推你回去休息!”
半天听不到回答,成佳慌乱抬眼,撞上平静无波的目光,温衡单手托腮,歪着脑袋,懒洋洋拖长声音:“小朋友,总算肯理我了?”
成佳后背僵住,酥麻从头顶向下,直直蹿到脚尖,激起满身战栗。
踏过时光缝隙,恍然忆起过去。
他们几个师兄弟头一次拜访温衡,几乎都彻夜没睡,备好各种应对方案,温衡坐在红绸拖曳的窗边,侧脸被柔光晕染,轮廓模糊不清,成佳自认为准备充分,还是被几个刁钻问题难住,其余的人依次离开,他面红耳赤留在原地,温衡面色冷肃,从抽屉里取出红木板子,毫不留情几下,将他手心打成馒头。
十指连心,那种痛痛彻心扉,让他无法躲避,那痛楚从未离去,而是化为细丝,融成涓流,将他包裹起来,让他不舍离开。
“老师,你会陪着我吧,”成佳顾不得身旁目光,他埋在温衡膝上,嗓音被哽咽堵住,“求你了,答应我,你会陪着我吧。”
温衡探出指头,轻抚成佳头发。
这发丝硬如钢丝,泛出皂角清香,温衡垂下视线,喉结滚动几下,终究没有回答。
台上的热闹仍在继续,这场仪式古色古香,走的是中式风格,夹杂许多诗词,邢烨光背书就背了三天,小条藏在袖间,比上学时做测验还要认真,温元嘉过目不忘,再难的东西看一遍就能记住,压根不用司仪提醒,还能时不时冒出两句,帮邢烨捋顺思路。
“羣祥既集,二族**,敬兹新姻,六礼不愆,羔鴈总备,玉帛戋戋,君子将事,威仪孔闲,猗兮容兮,穆矣其言······”
司仪在台上侃侃而谈,说着邢烨单个字不认识,合在一起也不认识的祝词,他看着面前的南瓜,思绪飞到九霄云外,飞到十多年前,那个低矮窄小的维修部里。
油墨香味占满房间,黑屏蓝屏白屏的电脑挤挤挨挨,占满整片桌面,门口有挂满铃铛的帘子,风一吹哗啦作响,吵得人心绪不宁。
脚步声由远而近,乖乖站在桌边,小锅盖似的南瓜头覆在额上,抬眼时眼珠滚圆,像误闯猎人村庄的小鹿,顶着覆满茸毛的鹿角,在丛林边探出头来。
“温元嘉先生,你愿意和邢烨先生结婚吗?从此无论······”
温元嘉微微启唇,对面雷鸣骤响,邢烨踏前一步,将南瓜搂在怀里:“我愿意!”
司仪险些昏迷,温元嘉怔忪一瞬,哭笑不得,抬脚踹邢烨小腿。
邢烨不依不饶,看着温元嘉的眼睛,硬生生重复一遍:“我愿意!这辈子愿意,下辈子愿意,下下辈子还是愿意!”
观众席鸦雀无声,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表白震撼到了,温元嘉回过神来,薄雾覆上眼珠,他嘴唇嗫嚅,像被这时空之手扯住,拽回青春年少的过去:“我愿意······时光倒流一次,还会回到那里。”
直面过去,驻足当下,迈向未来。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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