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番外·成佳X温衡(九)
什么······补偿。
成佳半跪半立,一条腿踏进水里,另一条悬在外面,眼珠瞪得滚圆,嘴唇半张半合,整个人如被惊雷劈过,从中间削成两半。
他怀疑自己幻听幻视,眼皮眨动两下,僵硬捧起池水,狠狠扑在脸上,水流浸透湿发,沿额头向下淌落,蜇的人睁不开眼,他眼珠赤红,抬手揉搓眼角,用力掐上大腿,掐到皮肉发紫,手腕被人握住,那力道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执拗,温衡摩挲指腹,手臂微微拢起,向前弯出弧形,勾住成佳膝盖。
温衡似一尾白鱼,在水中舒展开来,水涡蓄在锁骨里面,涣散视线重新凝聚,静静望着成佳,成佳捋平湿发,下意识上前两步,半跪在温衡面前,两人一坐一跪,面对面隔海相望,睫毛互相摩擦,如扇骨勾扯相|触,面前的嘴唇绵软泛红,被水汽泡得柔软,成佳碾住那团软|糯,按住温衡后颈,向自己狠狠压来,他脑海一片空白,浑身电流奔涌,理智灼烧成灰,他勒住温衡后背,将人拉向面前,浴缸里水池激荡,上下翻滚,海豚玩具飞出水面,在地上四处乱滚,砰砰撞上门板。
温衡挣扎不得,脊背向后弓起,上气不接下气:“呜,慢点小朋友,慢点,喘不过气······”
成佳攥住温衡手腕,将人揉在怀里,恨不得亮出尖牙,将人吞吃如腹:“这是梦吗?是梦还是真的?”
他咬住温衡耳骨,感受齿间颤动:“老师还在骗我?梦马上就要醒了?”
他捧住温衡脸颊,指头摩挲颚骨,摸得仔细认真,泪水泉涌而下:“老师······多骗一会好吗?”
温衡怔忪片刻,胸腔震动起来,疼痛寸寸扩散,似刮骨疗毒,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勉强抬起手臂,覆住成佳头发:“不是小朋友了······变成老朋友了。”
成佳瘦了不少,鬓角冒出白发,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看着比同龄人老了十岁。
“小朋友不好看了,老师不喜欢了,”温衡滑下手臂,握住成佳指头,在上面摩挲几下,眼皮轻轻眨动,“换个新人好了。”
“换人可来不及了,”成佳两臂用力,将人从水里捞起,拿浴巾裹成一团,“好好给我抱抱,明天再给他们。”
温衡哭笑不得,飘走的灵魂回到身体,带来的感知逐步加深,他之前半梦半醒,外界模糊一片,只能靠身体习惯反应,这会视野清楚气力回归,也想探手摸摸,重新与世界连接。
成佳把人放回床上,剥粽子似的剥|出来,露|出光|溜溜一具身体,这身体他看过千遍万遍,连有几颗痣都如数家珍,可阿衡昏睡时肢体僵硬,寒冷没有温度,此时这皮肉被温水蒸过,白皙里透出粉红,成佳爱不释手,从肩膀摸到腰背,从大腿揉到小腿,连脚趾都不放过,握在掌心揉捏,这部分本该没有知觉,可温衡不知怎么的,觉得成佳的手蕴藏魔力,抚过的每一寸都带来火光,要将他燃成灰烬,他浑身发颤,同样生出欲|望,掌心摩挲成佳后背,将人揽向自己。
“告诉我老师,”成佳夹住温衡大腿,拷问似的揉|捏,揉出水蜜桃似的颜色,“是想我还是想小枇杷,是为我醒的还是为囡囡醒的,是为元嘉醒的还是为爸爸醒的,告诉我······”
温衡被揉的嗓音颤抖,浑身无力,话音连不成句:“轻点小朋友,少喝点醋,老师老了,经不起折腾······”
“说好要补偿的,”成佳按住温衡后颈,爱不释手凑上,摩挲温衡嘴唇,“欠的债加上利息,赔多少都赔不清,学生先讨点彩头。”
···
温衡大口大口喘息,斜斜倚在床上,肤|底浅红弥|漫上来,将身体蒸烤出汁,成佳端来茶水,一口口喂人喝下,拧热毛巾帮人擦身,心底满是愧疚:“老师对不起······”
温衡浑身绵软,软塌塌横在床上,没有抬手的力气,他艰难侧过脑袋,似笑非笑咕哝:“小朋友,憋久太伤身了,学会释放才行······”
他身上满是牙印,浅浅的圆圆的,一个连着一个,像被盖上印章,又像被激动的小狗咬过,留下专属味道的痕迹,指骨上浅浅一圈,看着像被套|上戒指,轻易摘不下来。在他印象里成佳张弛有度,彬彬有礼,在床|上只用最古老的传道士姿势,向来见好就收,不会累到自己,可这次成佳像是疯了,换了不知几种姿势,直到把自己榨|干,一滴液体都挤不出来,才勉强撤出身体。
成佳控制不了自己,他心里忽热忽冷,一会在雪山之巅,一会在熔炉之海,心跳重如擂鼓,重重撞击舌底,他半身陷入海沙,口鼻被紧紧裹|住,他要抱住面前的人,汲|取一口呼吸,浸透寒凉身体。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察觉自己活着,才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温衡渡来一口仙气,把他这尊行尸走肉给吹活了,石像生出眼睛,生出耳朵,生出四肢,踉跄学会行走,焕发一线生机。
徜徉在雪山之巅的舒爽过去,灵魂回归肉|体,成佳翻滚上来,将温衡挤到床边,他勾着温衡小腿,一边帮他摩擦暖身,一边阴沉沉道:“老师,我退步了吗?”
温衡怔忪两秒,摸摸鼻子,明白他想说什么:“没有,没退步,很舒服······”
“那还换不换人了,”成佳危险靠近,大腿相互|摩|擦,全力帮阿衡升温,“老师打算换谁?”
温衡眨眨眼睛,一把老腰酥脆,哪还敢逞口舌之快,眼珠软绵绵垂落:“不找了,小朋友最好,换不了了,舍不得换。”
成佳把人搂紧,满脑袋委屈上来,拉来温衡小臂,摸自己两鬓银白:“老师,我找了好几位中医泰斗,配了不知多少草药,白天喝中午喝晚上喝,看见药碗就浑身抽搐·····可还是黑不回去,老师要怎么赔我?”
温衡口唇轻颤,鼻尖抽|动,抚摸成佳头发,眼珠摇晃半天,咕哝冒出一句:“我······睡了多久?”
“两年多了,”成佳眼眶发热,收紧手臂,把温衡捆进怀里,“今晚你得陪我,不准说要见囡囡。”
和自己亲生闺女抢爸爸······成佳格外心虚,脑袋扎进枕头,化成弱小无助一团,不敢抬头看人。
“不找囡囡,”温衡揉小狗似的揉他头发,一字一顿吐息,“今晚只陪你一个。”
成佳噗嗤笑了,被自己的幼稚笑到。
窗户有条小缝,微风习习掠过,夜空中有万千星子,在视野尽头闪烁。
“不在身体里的时候,我在那里,”温衡抻开四肢,探出手臂,指向被乌云遮蔽的月亮:“我是月亮,是星星,是那棵大树,是那块石头,是那朵云,我飞的很快,比时间还快,比风还快,比光还快,我能感受树根从土地里汲取养分,水在流动,风在呼吸,我回到过去,看到很多可能,元嘉没有出生,我没有拿到驾照,父亲没有退休,你没有参加高考,你生在农家,背着竹筐去割猪草,冬天天寒地冻,地里寸草不生,你踩到摇晃石块,沿着斜坡往下面滚······”
成佳打个哆嗦,后背冒出冷汗:“那我还活着吗?”
“没有出生也没有死亡,你明白么,”温衡淡淡吐息,“你可以是千万个人,千万人也都是你,离开身体的束缚,你能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多,比现在多百倍千倍,你没有定义,不受概念束缚,你是花是草,是树是土,是人是物,是分子是原子,是太阳是行星,是你自己也是别人,是开始也是结束,你是一切,一切也都是你。”
成佳听不太懂。
他揽着温衡,听爱人诉说这些神鬼莫测的事,不敢出声打扰,温衡身体乏累,心情振奋,把残留在精神的记忆诉说出来,好像回忆越多,越能弥补这空白光阴,成佳身上蕴藏澎湃热量,如炙烤不熄的炉火,带来连绵不断的温暖,温衡感受到久违的平静,和原本要执拗抓住什么的感觉不同,这平静只在此刻释放,在两人间静静流淌。
“老师告诉我,那样自由的话,是不是比现在快乐,”成佳贴在温衡颈边,口唇覆盖上去,倾听脉搏跳动的声音,他嗓音沙哑,手臂微微颤抖,情绪奔涌出来,“为什么······还要回来,回到身体里面。”
回到这具禁锢住他,令他痛苦的身体里面。
温衡偏头看人。
成佳哭了。
泪水一束接着一束,几秒覆盖全脸,成佳眼珠通红,鼻尖红肿发皱,像个被大人骂哭的孩子,不懂该如何倾诉。
温衡恍惚两秒,在记忆里搜索半天,找不出成佳哭过的画面。
他自认教学严格,眼里揉不得沙子,遇到错处毫不留情骂人,甚至会用上竹板,啪啪几板下去,抽的人掌心通红,肿起一指多高,学生们大多对他又惧又怕,轻易不敢靠近,即使靠近也是小心翼翼,生怕越雷池一步,只有成佳次次过来,演示实验时过来,整理教案过来,手术时还要过来,整天在身旁打转,被他抽的攥不住拳头,也从来不会退缩。
这么多年过来,从来没见过成佳流泪。
和自己这样的人在一起,成佳要承担的压力,远远比想象的多。
温衡恍惚轻叹:“因为······舍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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