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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第27章


扶着栏杆挪到三楼,映入眼帘的满是小吃窗口,这里的设计和原来的三楼不同,和千篇一律的一二楼同样不同,窗口设计的极有特色,色彩搭配有方,瞬间能吸引人的眼球,常见的脏兮兮锅碗在这里都看不到,窗口后面的用具摆放整齐,油味都散不出来。

        温元嘉贴上指头,不自觉摸摸玻璃,后头的酱料分外诱人,让他口水直流。

        他穿过窗口,沿走廊往里面走,当时简笔画里的幼稚图案呈现出来,左边这片都是古风中式装修,外面的屏风精巧细致,里面是半圆的木质浮窗,红木桌椅透着古朴味道,摸上去质感细润,椅背上的花纹精工细作,看上去价值不菲。

        走出宴会厅往外面看,里面的窗口不像食堂,倒像外面商场的美食专区,各个窗口前的玻璃被拆掉了,空间显得宽阔不少,角落窗口里有一盏夜灯,柔柔散发荧光。

        温元嘉咽下口水,缓缓走到那里,喉结滚动几下,小心翼翼吐息:“您好······”

        他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人,可不可以卖给他食物。

        米饭也好,冷汤也好,凉菜也好,什么都可以,能入口就足够了。

        后面没人回答。

        胃里咕噜噜叫喊抗议,温元嘉鼓起勇气,提高一点声音:“您好,请问有食物吗?”

        依旧没人回答。

        温元嘉揉揉脑袋,自嘲笑笑,勒住沉重书包,转身往外面走,刚挪出半步,里面传出淅索声音,火舌舔|舐锅底,爆炒油香满溢出来,温元嘉走不动了,脚腕被铁钳攥住,他探出脑袋,鼻翼轻轻抖动,忍不住靠近窗口,身体半探出去,盯住布帘背后的影子。

        那个影子戴着高高的厨师帽,手下动作不停,火舌升腾起来,在锅底上熊熊燃烧,那影子不慌不忙,洒下各种调料,浓稠汤汁飘散出来,温元嘉牙齿微抖,险些吞下舌头。

        五分钟过去,帘子被人掀开,厨师打着哈欠,端着满满一托盘食物:“同学,这么晚才回学校······”

        温元嘉身体僵硬,踉跄后退两步:“邢······”

        邢烨看清来人,手下一颤,差点把托盘摔了:“声音怎么成这样了?这么晚才回学校?”

        温元嘉不想回答,转身往楼下走:“我回去了。”

        “回来!”邢烨上前两步,攥住温元嘉肩膀,把人拉回椅子,“来了就跑,我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你么?”

        温元嘉清醒过来,只觉自己反应太大,更加欲盖弥彰,他拆下书包,抬眼不敢看人,视线越过邢烨,盯着他后面的牌匾:“为什么······会在这里?”

        “两点到六点都在这里,后面有张小床,我在这里睡的,”邢烨说,“每晚都要点货点账,早上的工作还要交接,实在走不开了。生活广场那个铺子盘出去了,修电脑可以直接过去,提我给你打折。”

        “打折还是打折,”温元嘉小声嘟囔,“你那里好危险的。”

        他本意是想开个玩笑,干巴巴笑了两声,抬头发现邢烨神色不对,这才想起自己的肋骨,探手摸了两把:“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了。”

        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听不到了。

        邢烨看他两秒,认真说道:“对不起。”

        “没关系,”温元嘉,“不怪你,不疼了。”

        无言的沉默。

        邢烨挠挠头发,转身端来托盘,放在温元嘉面前:“吃饭吧,我给你煮点梨汤。”

        没等温元嘉拒绝,他回到后厨,点火熬煮梨汤,清甜果香飘来,温元嘉咽下口水,喉口干燥如沙,眼珠跟着他的背影,舍不得挪开半点。

        邢烨端出乳白色的小煲,里面盛满梨肉,润红枸杞浮在上头,旁边悬着几粒红枣。

        温元嘉舀出一口,汤勺被邢烨按住,邢烨拿过勺子,轻轻在里面搅动:“你先吃面,这个太烫了,等凉点再吃。”

        温元嘉眼巴巴看着,不得不先挑起面,夹两根放在口中,仔细吞咽咀嚼。

        这面条格外柔韧,咬劲十足,上面铺着黄澄澄的荷包蛋,旁边点缀几粒葱花,底下还压着两片新鲜番茄,明明是最简单的食材,可汤头浓郁鲜美,能品出虾汁的味道。

        温元嘉饿得狠了,狼吞虎咽吃掉半碗,面条里果真夹着几只红虾,各个硕大饱满晶莹剔透,邢烨不停让他慢点,把放凉的梨汁向前推推,示意他喝上两口。

        除了面条还有不少糕点,邢烨不知从哪把糕点铺带过来了,桂花糕糯米糍老婆饼绿豆糕应有尽有,林林总总摆满桌子,温元嘉吃不过来,眼睛不知道该盯哪个,咬一口面条喝一口汤,喝一口汤吃一口糕点,小肚子撑成鼓起的皮球,圆滚滚凸|显出来,舌头香的都不会卷了。

        他特别喜欢面条,但家里从来不做面条,外面卖的他吃不习惯,自己还没有做饭天分,只能把这爱好埋在心底,他听说自己素未谋面的妈妈做的一手好菜,可他没机会吃到,这种极度饥饿之后的满足,瞬间让他忆起过去,血丝缠绕眼球,喉口涌来酸涩,牙齿几乎咬不动了。

        他抽|吸两下,咽下莫名情绪,把盆干碗净的面碗放开,用纸巾擦净筷子:“吃饱了,谢谢你。”

        邢烨二话没说,进去盛碗新的,给他摆在面前:“再吃点,看你瘦的。”

        温元嘉自认算不上瘦,只是平时没有锻炼,肌肉比常人要少,他看看面碗看看邢烨,犹豫摸摸肚子:“真的饱了。”

        “那把鸡蛋吃了,”邢烨说,“喜欢溏心的吗?”

        溏心还是实心,温元嘉并不在意,他只喜欢甜的,面前的糖酥饼被他横扫一空,糖粒都舔净了。

        “喜欢甜的,”他不自觉说了,好像在邢烨面前,很难藏住秘密,“所有甜的都好喜欢。”

        “那一会把酥饼带上,”邢烨变戏法似的,从箱子里搬来糖饼,用油纸包裹严实,拎起来簌簌掉渣,“刚烤出来的,早上卖不了这么多,你都拿回宿舍,吃一周不成问题。”

        “吃不下吃不下,”温元嘉连连摇头,“上次那些都送······”

        说到一半他噎住了,后半段吞回肚里,逃避邢烨的目光。

        “上次带过去的那些?”邢烨听得清楚,轻轻摩擦后牙,“都送出去了,送给谁了?”

        温元嘉卡住了,张口结舌半天,半个字没吐出来。

        邢烨敲敲桌子,似乎正在思考:“我想想,那位叫程俊的同学?不会,他一个人吃不了那么多,那还有谁,附近宿舍的同学?”

        温元嘉心惊胆战,腰背不自觉弓起,脑袋快要塞|进胸膛,变成红透虾米。

        “怕什么,怕我说你?”邢烨严肃不起来,忍不住乐了,“好了,不逗你了,送你的就是你的,要怎么处理,都由你来决定。”

        “不是,”温元嘉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就是······不想欠你什么。”

        “欠我什么,”邢烨越听越懵,“好吧,要是非这么算的话,你都没要我赔偿,该我欠你才对。”

        温元嘉摇头:“不怪你,不疼了。”

        食堂里只有他们两个,夜灯柔柔发亮,窗外晨曦涌来,光芒洒在脸上。

        原来······在这盏每晚都亮起的灯火里,都有邢烨坐在后面。

        在公园那条长椅上面,在温元嘉所以为的,每一个孤独沉默的夜色中,都有他在遥遥相伴。

        “这是什么,”邢烨眼尖发现什么,拿来温元嘉的手套,“自己织的还是外面买的?”

        “回来的路上买的,”温元嘉说,“可能是老奶奶自己织的。”

        “我能试试么?”

        “当然,”温元嘉乖乖点头,慢吞吞补充,“好的。”

        邢烨小心套上一只,他手掌太大,温元嘉戴着松垮的东西,被他完全抻开,他活动手指,五指来回弹动:“很暖和。”

        “当然了,”温元嘉说,“很厚的毛线。”

        邢烨不知想起什么,对那手套爱不释手,一会摘下一会戴上,半天舍不得放开,温元嘉来回观察,试探开口:“喜欢的话,送给你了。”

        “那怎么行,”邢烨动动手指,狡黠笑笑,“这都欠你这么多了,再欠下去,不知道用什么抵债了。”

        用你自己啊。

        温元嘉在心里回答,那声音像初生的幼苗,被露水滋润几滴,疯狂肆意生长,枝丫向上拱起,顶|开喉管穿透舌尖,在眼前开出白花。

        那声音太急太响,似爆开的鼓点,要冲出理智的束缚,后颈腺体蹦跳,那种电鞭似的感觉又回来了,脊椎动弹不得,呼出的气都是烫的。

        邢烨吸吸鼻子,拧眉左右看看:“薄荷味······你闻到了吗?”

        温元嘉不敢动了,甚至不敢掐住腺体,他强压心跳,舌底弹动,硬邦邦转移话题:“没有没有,什么都没闻到,那个,手套送给你,你拿回去吧。”

        邢烨比划一会,恋恋不舍放下:“不敢不敢,家里管的可严,要是被雪峰看到,我可少不了挨骂。”

        那朵白花谢了,骤然归于黑暗,像从来没有开过。

        温元嘉探长手臂,把手套收回怀中:“不要算了,没人逼着你要。”

        他背起书包,规规矩矩弯腰,一字一顿道谢:“谢谢你的招待,天亮了,我回去了。”

        “带上酥饼,”邢烨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拎起大包小包,给人塞|进手里,“吃不了送给同学,他们会喜欢的。”

        “不要,”温元嘉松开手指,把它们放回桌上,“他们不会喜欢。总拿东西回去,要被他们误会,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啊,”邢烨像被烫到,尴尬揉揉耳朵,“这样啊,好吧,是我考虑太少。”

        “没关系,”温元嘉勒紧包带,一步步往楼下走,“你没做错什么。”

        楼梯拐角黑暗,漆黑的夜色里,心脏勃勃跳动,撞击单薄胸膛。

        温元嘉走下三楼,胸口闷的厉害,舌尖被塞进高压锅里,蒸腾浓浓白雾。

        下楼时有些恍惚,一脚踩空,肩膀被人攥住,那只手掌发烫,热意浸透衣服,几乎烫伤皮肉。

        “什么意思,”邢烨缓缓开口,手指分毫不动,卡住对方动作,“温元嘉,你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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