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宙(深渊之内乃是浩瀚星宙...)
巫岭的天空黑云翻滚, 天几乎是在瞬间暗下来的,四周刮起狂风, 草木猎猎作响,摇晃得像妖魔的爪牙。几道银色蛇形闪电从黑云内窜过,仿佛下一刻就砸落在山巅某处,将这天地撕开一道裂隙。
藏在重重荆棘之后的禁地却一丝风都没有,草木沙石平静非常,外界的波澜汹涌似都与此地无关,只有地面与草木间不断变幻的青色光影,让这里的平静透出无边诡异。
夜烛花了些精力破了此地禁制, 已然探入禁地之内,正站在巨大的法阵之下研究这个地方, 只是还没等他将心里的疑惑想通, 外界的异变突起,脚下的地面开始隆隆颤动,他心里微惊, 也不知外界出了何事, 只能暂时抛下这里, 迅速朝外掠去。
一片银光却忽然沿着法阵的边缘落下, 将被法阵笼罩的区域彻底包围其间, 夜烛堪堪停下脚步,抬头望去,只见半空中的法阵青光陡亮, 原本静止的法阵不知何故缓缓动转起来,符文的光芒不断闪烁。
让人耳鼓嗡震的尖锐鸟鸣突然自法阵中央传来, 夜烛以手轻按耳根,双眉微蹙——这声音……是祈族特有的鸾鸟烽燧警音。
鸾鸟烽燧是祈族用来在危急时刻向外传递消息以及转移修士的机关阵, 在赤冕确实建了不少,可这里古祈族的禁阵,只有一个看起来像十方古阵的法阵,怎会收到鸾鸟烽燧的警音?再者论,如今赤冕并无战事,谁会突然启用鸾鸟烽燧?还是哪里有突发的急情?
种种疑惑一闪而过,可还没等他找出答案,手掌却是一烫,他低头看去,掌中所握灵珠也已青光大作,整颗珠子也变得滚烫,巨大星力从灵珠上绽开。
银光化作无形屏障,将夜烛困在法阵之中,天际的法阵投影在地,在他脚下光芒大炽。他另一手聚起紫光,朝着屏障射去,然而紫光撞上屏障的瞬间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石入大海般。
夜烛退了两步,待要再想他法破阵出去,忽然之间身体一沉,他脚下所投映的法阵化作无尽深渊,他沉沉坠落。
深渊之内,乃是浩瀚星宙。
————
星罗界的潜仙地宫内,天禄兽在片刻的失神过后,陡然间回神。
吼——
第一声兽吼咆哮而出,因为赤冕的变故。
第二声兽吼咆哮而出,因为南棠。
南棠已经伏倒在地,整个人笼罩在荧光之中,青色血脉清晰地浮现在皮肤之下,里面涌动的并非殷红血液,而是发着幽光的灵源。无数的萤点上下飞舞着,从四面八方涌来,争先恐后钻入她的体内。
腹部的春种滚烫如同火灼,她全身被星力充盈,已经到达极限,但她无法控制句芒春种对星力的吸纳,身体仿佛要爆炸开一般痛苦。
一条粗长的尾巴迅速伸来,缠上她的腰肢将人扶起,天禄兽已坐在她身后,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夜烛再顾不上赤冕本尊所遇之事,黑雾自天禄兽唇中逸出,往南棠口中钻入,然而试了几次,他的魂体均被她身上无形力量挡回,他进不去她的神识虚空。
“阿渊,没用。我的神识虚空……混乱一片。”南棠察觉到他的举动,勉强睁开眼睛道。
她的神识虚空只剩下无尽深渊。
吼——
天禄兽再度吼起,兽眸中急光大炽,只恨自己没有实体无法触碰无法拥抱,空有一身修为,却什么也帮不上她,甚至没了她的神识虚空和生气,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无法说出口。
兽吼接连不断响过,看着南棠痛苦的模样,夜烛难以冷静。龙影剑却在此时嗡嗡而震,一道黑影飞出,顾灵风的虚影出现在二人面前。他蹙紧了眉头看向南棠,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这里的星力太强大,她一下子吸纳太多,若是不能运功消化,有爆体之忧。”顾灵风一眼看出症结所在,冷道。
南棠也知道问题的原因,但她无能为力。从踏进星罗界开始,句芒春种都在不知不觉地吸纳星力,南棠并不知道星力的力量会如此蛮横,才短短几天时间,已经令她承受不住,而她却无法控制句芒春种对星力的吸纳,如今的情况,就像她当初被埋入土壤之中,身体会不由自主吸收土壤中的灵源时的情况一模一样。
天禄兽的兽口忽然一张,虚影飞出,夜烛站在她的面前,用魂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她的生气,道:“你听我说,星力……就是星宙之力,而星宙之力,也源于天地间的山川河海、日月星辰,和灵源并无差别,只是……”
夜烛顿了顿,感受着漂浮在星宙间的自己传回来的领悟——他手握灵珠,星力充盈全身,置身浩瀚星河仿如化身星辰。
所谓星力,便是星辰间的力量。
而星辰……不正是由无数的山川河海所组成……
星力,同样源自灵源。
“只是,星力乃是灵源的浓缩,一个星辰的灵源,化得一份星力。”
这个比喻或者夸张,但已是夜烛在情急之下所能想到的最容易让她理解的比喻。
“你在土壤中时,能以春种纳灵源修行,现在就一样可以借春种纳星力!懂吗?”夜烛说得很快,生气能支撑他开口的时间不长,即将告竭。
“我知道了。”南棠艰难回答,“我想,我要闭关。”
夜烛点头,朝着剑灵道:“顾灵风,你替她护法。”
这命令般的口吻着实让人不悦,顾灵风刚要反驳,却见夜烛的魂体倏地一下飞回天禄体内,巨大的天禄兽猛地趴到地面,再不复仙兽威风,孱弱无比地瘫在地上,只留庞大身躯仍给南棠做倚靠。
这么长的话,耗尽半魂的力量。
顾灵风到了喉间的话复又吞下,他只静静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忽扬起抹坏笑,喃喃了一声:“啧啧,苦命鸳鸯。”
而后,他便走到天禄兽面前,蹲下身,笑着望向夜烛。
夜烛在眼前彻底转黑之前,只看到顾灵风的虚影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奸诈的声音同时响起。
“放心,为了报答你对我的‘恩情’,我会替你照顾她。”
天禄兽的眼皮挣扎了一下,还是闭上了。
————
银亮的虚土不知几时将南棠彻底包裹在内,让她像个大茧子般立在地上。
修士闭关是需要做很多前期准备,但显然她目前已经来不及找到个安全的地方避开众人闭关了,好在这座地宫还算安全,勉强可以一用。
南棠用最后的力量向月枭江止等人发出去传音后,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这次紧急闭关上。
夜烛关于星力的话,她虽然听得懂,但还无法完全领悟。
体内的经脉贲张,每一条脉络,每一寸肌肤,都充斥着无上星力,而她控制不了这股力量。如今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恢复自己的神识,神识是控制春种的唯一途径,如果神识陷于混沌,那么她的躯窍也将陷于混沌,被春种所操纵,成为句芒春种的“土壤”。
如此想着,她索性让自己的神识脱离躯窍,不再局限于神识虚空,亦不再理会因为暴涨的星力而绽裂的肌肤与骨头,就如同当年埋于禁土那般,将神识寄于四野灵源,再随着灵源缓缓向外游移。
她看到叶司韶、月枭、江止、萤雪和林清沅接到她的传音,都纷纷从远处赶过来,她的神识与他们擦肩而过,飘向远方,窥尽这座年月久远的庞大地宫。
无数的灵源漂浮其中,浩瀚星力充斥着这座空荡荡的地宫,她的神识蔓延至地宫的每个角落。
地宫的正中,无尽墟的星图异彩大作,星辰光芒相联,勾勒出巨大的法阵。熟稔的气息从星罗界的四面八方涌来,南棠的神识随之一震,记忆被勾开。
无尽墟的星图巨阵,亦是十方古阵。
星罗界,为何会有十方古阵?
疑惑一闪而过,她没有时间思考这个问题。这里的十方古阵不知因何而动,与她遥相呼应,就如同当初在重虚宫开启十方古阵时一样,她听到无数低沉的叹息,源自这里的每一寸山川,每一条河道,甚至每一颗砂砾,每一片草叶……
而在这繁杂的声音与气息,还有一道更加幽深而遥远的召唤,带着她的神识飞入这个十方古阵,飘离整座地宫,飞到小幽都内。
残垣断壁的城池,荒芜的戈壁,尽收她的神识,整个星罗界都一览无余,而那道幽深遥远的召唤仍在继续,引导着她飞向更加广袤的天地。
星宙。
修士眼中由山海万物所成的世界,在更加无垠的星宙之中,也只如沧海蜉蝣。修士之于天地,天地之于星辰,星辰之于星宙……玉昆之大,比之星河瀚海,也许只是芥子须弥的存在。
渺茫,存于天地,又浩大,身为星宙一隅。
南棠置身天地星宙,如同浮星漂于星河……感受着无穷星力,再从星力之间,捕捉灵源。
一点一滴,沉水为笋。
她的神识,借着十方古阵与星力,已然覆盖了整个星罗界。
小幽都的尽头,数十修士齐聚一座断垣之上,正面色沉凝地遥望远空的混沌虚门。
那是他们要开启的无量天?
南棠的神识,懵懵懂懂探身那道混沌虚门,虚门像缓缓流转的旋涡,正在逐渐扩大,正中是个幽深的黑洞,通向未知星域。
谁也不知道那后面有些什么。
南棠的神识不自觉地飘近那道混沌虚门,忽然间,门中幽深黑洞传来一股巨大吸力,将她的神识拖入其中。
让人魂神剧颤的强烈恐惧瞬间席卷她的神识——
无量天外存在的未知星域,是超越他们认知的恐怖存在。
不能打开这道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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