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难得糊涂
徐有贞说的不错，门达肯定会来寻他，可门达并不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结果。
因为结果他无需从徐有贞地口中得知。
东厂专门针对的就是各地藩王，像秦王藩这样名头大的，当然是特别照顾了。
在成化十一年的时候，朱公锡袭爵的时候，朝廷赏赐了秦王府二十余名宫人侍奉，而其他年老的宫人，都被调走。
这二十多个宫人可都是东厂的暗线。
他们分别占据着秦王府各个重要的岗位，消息传递的非常快。
而朱公锡毕竟年轻，也不知道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的道理，他对这些宫人没有什么好脸色，也不会认为这些宫人会对自己产生什么影响。
当然，朱公锡这也是难得糊涂，即便知道了，他也做不了什么事情，诺大的秦王宫就像是一座豪华的坚牢，住在宫殿之中的亲王，跟住在牢狱中的犯人，除了待遇好一些之外，并无区别。
等到徐有贞离开秦王府不久后，一个小太监也出了秦王府，找到了门达，将徐有贞与秦王二人在承运殿的谈话，尽数告诉了门达。
门达在听完之后，心中很是矛盾，一边如释重负，一边暗自惋惜。
得到结果的门达，便带着自己的随从前往了官驿。
他知道徐有贞在等着自己…………
而到了官驿之后，门达见到了徐有贞，不过这次徐有贞要比上一次的时候，热情一些。
听到门达前来，笑着出门迎接，拽着门达的手进入了官驿之中。
这份意料之外的热情，让门达有些不知所措。
两个人坐定之后，先是寒暄一番，即便他们昨天晚上刚刚见过，即便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是不太熟悉的陌生人，可寒暄之时，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充满喜悦与奔放。
等到尬聊的差不多了，徐有贞也切入了正题，笑着开口说道：“昨夜的时候，本官心中还多有忐忑，怕秦王殿下不愿遵从新税制，到时候，闹得很是难看，也污了陛下的圣明。”
“可今日见到了秦王，相聊甚欢，秦王也是识大体之人，等到本官说完来意之后，他就同意了，并且愿意配合朝廷官府，将其他的郡王，镇国将军全都喊来。”
门达听完徐有贞的话后，笑着回复道：“秦王殿下真的同意了？”
徐有贞点了点头：“真的同意了。”
门达依然笑着：“什么话都没有说？”
徐有贞眉头一挑：“什么话都没有说。”
“徐都御史，那就不对了，实不相瞒，东厂在秦王府有人的，他们说的可跟您说的不一样啊。”门达轻笑着说道。
听完门达的话后，徐有贞看着门达，颇为严肃的说道：”门同知，你是什么意思啊，不相信本官的话吗，认为本官说的都是假的。”
门达看到徐有贞变了脸色，稍稍愣神，而后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徐有贞摆手阻止。
“不管他们是怎么跟你说的，都不重要，本官也不想听，本官说的，才是重要的。”
“门同知，做臣子的是替陛下办差解忧的，可不是添堵的，只要秦王府同意了朝廷的举措，按照朝廷的意思办事，我们就应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虽然是给陛下当差的，可还是要精明一些，灵活一些，达到目的，且不动干戈，对你是有好处的。”
“徐都御史，切莫生气，您说的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也是陛下心中所愿。”门达赶忙说道。
“希望门同知，能够说到做到……”
“徐都御史，下官明白，绝不从中作梗，此事，只从旁协助，不会自作主张。”
门达听到这里也明白了一些，徐有贞是在敲打自己，怕自己搞出点不好的事情。
实际上按照朱见深的性格，就算知道了朱公锡说的话，在达到目的之后，也不会小题大做，这点徐有贞是肯定的，而徐有贞也没有打算瞒着皇帝陛下，在他写的奏疏之上，可是详细记载了他与朱公锡两个人的对话。
他担心的事情是门达另上了一封奏章，添油加醋的说上一番，故意从中挑拨，让这件事情充满变数。
看着门达如此说，徐有贞脸上的笑容又回来了。
“既然门同知这样说了，那本官还真的有一件事情要门同知去办。”
“何事？”
“将秦王一系所有的郡王，中尉之上的将军全部都带到秦王府中，半个月的时间，本官要让秦王对这些宗室打声招呼，这样我们办起事情来，才能有理有据。”
”徐都御史，现在陛下的旨意还没有到，我们贸然移动藩王，可是个不小的罪过啊，而且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太急了。”
徐有贞闻言一笑，不慌不忙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那封由门达带来的密信。
“打铁要趁热，秦王现在同意了，就快一些把事情定下来，先给朝廷报喜，也让诸多的藩王都知道，这样，朝廷的事情才更好办一些，而且陛下已经在这封信上有了旨意，让本官全权办理此事。”
“若是门同知不信，可拆开来看看。”
徐有贞说完之后，直接把密信往前一推。
门达看到徐有贞的动作，赶忙摆手说道：“徐都御史，这可是陛下给您的，下官怎么敢看，下官当然信得过徐都御史，下官只所以有这样的疑问，只是怕给徐都御史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门达说的诚恳，徐有贞听的高兴，他将密信收回，重新放入怀中后，而后看着门达说道：“你知道本官为何短短十年做到了今日的这个位置吗？”
“当然是对陛下的忠心，可照天地，日月可见啊。”门达又是一个彩虹屁砸了出去。
“当然，对陛下忠心是第一位的，可只有用嘴巴说的忠心，不是真的忠心。”
“真的忠心，是能够知道陛下的心意，陛下的难处，在陛下遇到难处的时候，冒冒险，替陛下做一些他不能做的事情，即便日后被问罪，也从不后悔。”
徐有贞说完之后，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门达，观察着门达的反应。
而此时的门达并未注意到徐有贞的目光，因为他被徐有贞最后的一句话给深深吸引住了。
人都是自私的。
当官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为了给普通百姓做主，造福一方，当然这个世界并不缺乏这种人，可门达是个武夫，怎么可能有这么高的思想觉悟。
即便门达的第一想法，是忠于陛下，可说到底，比起对皇帝陛下的忠心，他还是觉得权力带给他的满足感更让人欲罢不能。
门达这个人不好色，不爱财，就只是喜欢权力，喜欢能够左右人生死的那种感觉，所以他心狠手辣，一心扑在升官之上。
而徐有贞最后的一番话，就是在告诉他，怎么往上爬是最快的。
皇帝陛下是大明朝的天。
只要替天背锅，天就会怜悯于你，就会赐予你那心心念念的大权。
“这番话，本官只对你一个人说过，门同知，可知道为何？”
门达听到徐有贞的话后，猛然回过神来，而后赶忙询问道：“为何？”
“因为本官的身份已经受到了限制，日后，陛下也不会让本官去办一些不该办的事情了，可陛下身边，总要有一个这样的人，现在本官看来，陛下是想用你，可你又太聪明了，不知道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也不知道，该聪明的时候，装聪明，虽然你我接触不多，但本官看人非常准，你这些时日，是不是一直都在惊恐万分中度过…………”
门达的社会实践惊艳很是丰富，但在徐有贞的面前，还是有些不足，三两句话，也被徐有贞给吊上了。
”若是你肯做本官这样的人，本官可助你，得到想要得到的东西，不然，就凭你，十年之内，你是翻不了身的。“
门达听完徐有贞的话后赶忙说道：“请徐都御史助下官一臂之力，下官并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是为了能够尽心尽力的替陛下办事，徐都御史应该清楚，朱指挥使是什么样子的人，锦衣卫在他手中，根本就对陛下帮助不了多少。”
“话都说到了这里，你还是不会装糊涂啊，什么叫不是一己私欲，想要升官发财，这不就是一己私欲吗？”
“本官到了坐到呢今天的这个位置，依然敢说，本官就是为了一己私欲，而忠于陛下。”
“装什么装啊，多累啊，为了自己吗，不丢人，你想要的陛下都能够赐予，可就看你，够不够分量，有没有能耐接住了。“
徐有贞说完这些话后，便站起身来。
“门同知，你下去办事吧，半个月之内，将秦王一系之宗室，全部带到秦王府来，本官相信，锦衣卫在陕西布局了那么久，是能够做到的。”
说完之后，徐有贞便抬起脚步离去，只留下门达一个人坐在这里，沉默，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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