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断魂
天色渐渐地亮了起来，但依旧昏暗，如果不是这场大雨的话，现在应该是红日初升，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乌云黑压压的笼罩在天空中，让这里的空气近乎凝滞，压抑的气氛让苏柒代喘不过气。
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几片树叶被骤雨打落，落在早已被鲜血染红，化作血河的雨水中，随地势流淌。
血河中，隐隐约约看见残碎的血肉，破碎的肢体，苏柒代看见一个残缺的头颅，那快要睁出来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自己，夹杂着恐慌和愤恨，让他心弦一颤。
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灰色，嶙峋的伤口恢复的极慢，血红的眼睛甚至变回了清明的模样，化鬼将要消散。
四周都传来惨叫和嚎啕的哭声，苏柒代抬头，望向一个方向，只见一个黑风道的女弟子正抱着一个男弟子痛哭，那个男弟子身体的右半部消失了，被苏柒代的星辰刮到，血肉全部破碎了。
他奄奄一息，张口想对那个女子说些什么，但血水已经从他的喉咙涌了出来，根本说不出话，生机正在慢慢消散，那个女子不顾浑身的血污，将头静静地埋在男子胸膛前，轻微的颤抖着。
不远处，一个女子也看到了这一幕，她望着男子那残碎的身体，捂着嘴巴一阵干呕，而黑风道少主则痴痴的看着这一切。
苏柒代有些不知所措，他的目光中满是迷茫。
“我做错了吗？”苏柒代失神，这是他一直在问的一个问题，看到现在这幅凄惨的景象，一股愧疚感充斥了他的心间。
“你这个魔头！你这个刽子手！”一个男弟子半跪在地上，朝着苏柒代咆哮，他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你……”苏柒代伸出手，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那个男弟子仿佛看见了最恐怖的东西，急忙摇头，目中带着恐惧，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
苏柒代一个踉跄，他心中阵阵疼痛，闭上酸乏的双眼，心中一阵苦涩，他又何曾想这样，若不是他们不相信他的话，一步步逼他，他又怎么会大开杀戒，枉杀无辜。
他心灰意冷，再无反抗的心思，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过往的一幕幕，父亲的刀子嘴豆腐心，母亲的温柔和蔼，与苏家众人的朝夕相处，嬉笑怒骂，父亲的无奈叹息，修行《断魂》的形魂皆断，都在他脑海中闪现。
之后便是自己在棺材中重生，记忆在飞速流逝，速度越来越快，盗自己墓的猥琐大叔许成程无耻的笑，颇有大姐姐形象却不知道是自己后辈的许竹叶，鹤仙人的阴阳镜。
幻境中，他贪婪的感受着母亲和父亲的疼爱，可惜，他再次受到了父亲的质疑，“太弱了，这又怎么让我放心的下。”苏恒柳叹息道望向天空，他不甘心，再次修行了《断魂》，再次身死。
画面渐渐慢了下来，父亲一生坦荡，突破造化境，却喋血帝狱，苏家与世无争，却惨遭屠灭，母亲温柔善良，却郁郁而终，这一切都是他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最后，他看到了那个双眼中生死寂灭的男人，那个踏破生死门，可以在幻境中改变过去，让本已经身死的自己复生的那个男人。
“世间真的有轮回吗？”苏柒代不甘心的问傀儡。
“过去被重现，有超脱限制的东西干扰了它，产生了一些变故。”傀儡沉默了半晌，才说道。
苏柒代缓缓的睁开眼，那所谓的超脱限制的东西，不就只是那个生死门中的男人吗？
“你太弱了，让我怎么放心的下。”父亲叹息的声音还缠绕在耳边久久不散。
苏柒代的目光中，依旧是那个怒骂自己，却因为害怕而狼狈后退的黑风道弟子。
“我做错了吗？！这世间真的有对错之分吗？！”苏柒代的内心在咆哮，无相的几个变幻可以玩弄人心，把对的变成错的，这到底算对还是算错？一个人可以让已死的自己复生，可以改变过去与未来，超脱历史长河的限制，这又是否公平？是对是错？
苏柒代迷茫的眼神渐渐变得清明，他轻声呢喃道:“这世间哪有什么对错之分，强大即是对的，弱小便是错的。”
这一刻，他重新燃起了斗志，他还不能死，那无间帝狱还等着他来踏破，苏家等着他来雪耻，玲花不能白白因为他而死，他还要亲手斩杀无相，为自己正名，还有那爱哭的小素，还在风雨中等着他归去！
想到小素，苏柒代目中闪过一丝柔和。
“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会用你的血肉祭奠黑风道陨落的众弟子。”一个黑风道的长老黑着脸，沉声道，可见黑风道弟子的死也让他心痛，不过他还是一副义正言辞的样子，持着道器，朝着苏柒代杀去，要取下他的头颅，其余的长老也跟了上去，有的持着利剑，有的祭出神通术法。
苏柒代深呼了一口气，他决定反抗，哪怕十死无生，也不能坐以待毙，这一刻，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断魂》古经的文字。
《断魂》是一种古老的修炼法门，是苏恒柳机缘巧合下得到的，极其玄妙，苏恒柳说过，《断魂》的玄妙程度甚至不亚于最高的的修行法门《道神经》。
可是正如它的名字一样，修行《断魂》之人几乎全部殒命，魂断而亡，苏恒柳猜测它可能是残缺的，所以才晦涩不通，于是将它放入苏家的禁地，不再让他人修行。
苏柒代是亲身经历者，他“完整”的修行了两次《断魂》古经，一次真实，一次虚幻，两次皆魂断而死，但都“复生”了。
他知道那种魂魄与肉身分离的剧痛，那种死亡的感觉，但他也对《断魂》古经的玄妙之处感受最深。
《断魂》的确玄妙无比，是种极其神异的修行法门，分为鸿蒙始境和虚空神境，修行之初便让人觉得修为大进，隐隐有种突破的感觉，可是灵魂却阵阵疼痛。
这就是《断魂》的可怕之处，伴随着那种突破的感觉，疼痛感渐渐变强，可是玄妙之感也越来越强，让人不自觉的想继续探索下去，一旦停止修行，突破的感觉便会戛然而止，一切成空。
苏柒代难以割舍的就是这种感觉，他想突破，他想变强，他无法自拔，但是迎接他的就是那剧烈的疼痛，最后，魂断而死。
不过到了现在的地步，他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他身心俱疲，气力已经耗尽，再无一战之力，为了那一丝突破的机会，为了那一丝生机，他不得不这样做。
“反正已经死过两次了，不怕再死一次。”苏柒代这样想到，再无顾忌。
这一刻，黑风道的众长老冲杀而至，苏柒代咬着牙，双眼中战意昂然，他不甘心死亡，不甘心命运。
他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刀柄，用早已力竭的胳膊，将那把大刀挥舞起来，与黑风道的众长老争杀，同时心中默念《断魂》古经，寻求最后一丝突破的机会，成功便是绝境逢生，失败便是魂断命陨，虽然他知道十死无生，毕竟之前两次他都失败了。
“轰！”一道术法朝着苏柒代轰来，苏柒代躲闪不及，直接轰在他的肩头，鲜血迸溅，他一声闷哼，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他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这点疼痛又算什么。
他身上的灰色已经极淡了，化鬼还有一丝残留着，为苏柒代恢复生机。
“哼哼，自找苦吃。”一个黑风道长老冷哼道，因为苏柒代已经是必死之人，用最后的气力反抗也不过是多受一点疼痛罢了，说话之际，一把利剑便从苏柒代胸膛划过，留下极深的一道血痕。
苏柒代眼神渐冷，他根本不在意那痛觉，因为此刻他的全身都开始有了一种疼痛感，那种疼痛感是来自于灵魂的疼痛，是骨肉与灵魂分离的疼痛，是肉体的疼痛无法比拟的。
“真的是个疯子。”雨水哗啦啦的打在无相的黑袍上，角落中，无相深深的望向苏柒代，轻声道:“难道疯子都是这样的吗？明明已经没有生的机会。”
他渐渐望向远方，口中的疯子，像是说苏柒代，又像是再说其他人，但很快他就叹了一口气，转身，准备离开。
但突然他脚步一顿，在他身后方向，在苏柒代的身上，突然涌现出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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